第九十药

    上官鹿变得太安静了，安静到令人心惊。
    以前她最爱出去玩，如今就连诗会也变得很少参加。
    上官家主与上官夫人很担心，却想不出什么好的方法。
    因为每次他们去见她，她的模样与之前都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是巧笑倩兮，想安慰都无从开口。
    她太懂事了，这种懂事从前让人安心，不必让人操心，现在却让人无从安慰。
    两人想了很久，最终决定选个一天，推了所有事务，陪女儿出去游玩一次。却不曾想，两人刚商量着做下决定，上官鹿就找到了他们，笑着道自己想出去游玩，能不能多给她几个侍卫。
    这是自那之后的，上官鹿第一次主动提出想外出。
    上官家主给她明里暗里派了好些人，让上官鹿知道的就有八人，还有为了不加重她心理负担，不曾告诉她的五人。
    趁天气晴好，上官鹿出了门。
    牡丹已经谢尽了，不知名的野花却仍开得极盛，上官鹿看着那条小路，身子几不可查地颤抖，修剪整齐的指甲刺入掌心，她却仍走上了那条承载着她梦魇的小路。
    那片星星点点的花海已经凋谢，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融融的草色茂盛。栖息着巨大白色天鹅的湖中，仅剩一汪浮萍。
    她原以为总有什么地方可以找寻曾经的踪迹，可是时间也会抹平过去的痕迹、
    这条小路只在特定的时间展现出它的魅力，其他时间也只是一条平平无奇的小路而已。
    为什么就那么巧，恰巧是那一天。
    上官鹿走着，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前面那一丛玫瑰竟然依旧开得热烈，不显丝毫凋零的姿态，然而仔细看看，开花的已经换了一批，曾经鲜红的花瓣已经辗转成泥。
    上官鹿的身子再次颤抖起来，身旁的飞白担心地轻轻拉住上官鹿的手臂。
    “小姐……”
    玫瑰依旧开得热烈而娇艳，好像不曾发生过什么龃龉。
    花朵的香气氤氲，却并不甜腻，上官鹿在这股香气中渐渐平静下来，轻轻抚过娇嫩的花瓣，她恍惚觉得这股香气似曾相识，只是闻着便安心不已。
    “前面的姑娘，请不要摘花。”
    上官鹿正愣神，突然有声音响起，她回过头看去，看见一人身着白衣穿过荒野。
    他眉眼平平无奇，一身气质却令人见之不忘，还有这声音，总觉得……
    当日在长安楼，与她同辩的人便是。
    “元公子。”上官鹿款款行礼，元钧连忙回礼。
    他看起来有些无措，走进了才发现，这位姑娘抚摸花瓣的动作那么柔软，分明就是爱极了。
    他道歉连连，上官鹿与他曾共辩三人，自有一段默契，心情稍稍明朗，笑着摇头，“元公子也是爱花之人，哪里说得上冒犯。”
    元钧闻言弯了眉眼，那是与方才礼节性的微笑截然不同的笑容，“之前在花宴上，那些花朵固然好看，我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故而在城外闲逛许久，逛出了这条小路。”
    上官鹿猛地一怔，那一刹那，万物寂静，她与世界之间被筑起的城墙上，多了一扇小小的城门，寂静之中，她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这小路是你所开？”
    元钧笑着点了点头，笑着，神情却又带了些许暗淡。
    那神情一闪而逝，是不想让她发现，她便也没有过问，两人只是随意地闲谈着，上官鹿从未遇见过这样与她契合的人，仿佛每一寸呼吸都相互应和，哪怕她看过的一些，少有书生翻阅的乡间异闻他都能说出，甚至能说出与她截然不同的想法，令她获益匪浅。
    直到天边泛起红霞，她才惊觉时日已经不早。
    元钧也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歉意道：“时日已经不早了，姑娘博学，我欲请教一二，不曾想竟然耽搁的姑娘这么长时间。”
    他笑着摇头，“我许是糊涂了，只怕被当做登徒子，起先没有问姑娘——我似是听过姑娘的声音？”
    上官鹿“噗嗤”一声笑出来，俏皮地眨眨眼睛，隔着挡风帘看着他提示道，“一月前，长安楼。”
    “我记起来了！”元钧面露惊喜，“你是那位姑娘——”
    元钧尴尬地止住了话头，两人两次相见，她却还不曾说自己的名字。
    上官鹿一愣赧然，“是我的疏忽，竟然如此失礼——”
    她起身行礼，“小女上官鹿。”
    “什么？！”
    元钧惊讶地猛地起身，“你是上官小……”
    他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回礼，“久闻上官小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上官鹿没有漏看他眼中的的自责与担忧，“公子……可是有什么心事？”
    元钧欲言又止，苦笑连连，跌坐于地长叹，最后看着上官鹿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长揖到地。
    “公子这是何意？”
    上官鹿吓了一跳。
    元钧直起身来，低声道：“上官小姐，错都在我，若是我不曾开出这条小路，小姐也不会被吸引经过，也就不会、不会受惊。”
    他说的含蓄，对于上官鹿却如同一道惊雷劈在头顶，炸得她心口发麻，玫瑰的香气似乎突然变得浓郁，她想起那一日于绝境中，有氤氲的玫瑰香气驱散了臭味，将她拉回了人间。
    【姑娘，你有没有事！】
    怪不得、怪不得，总觉得似曾相识。
    “原来是你……”
    她身形摇晃了一下，身边的飞白连忙将她扶住，忧心道：“小姐，咱们回府吧。”
    上官鹿摇摇头，看向元钧，他眼中的愧疚遮掩不住地溢出来。
    “公子，怎能怪你。”
    “你也是承了自然之趣，谁又能想到，会有渣滓来毁坏美景。”
    “若真要怪，不如怪我，怪我娇蛮任性，怪我无理取闹，怪我与人群背道而驰出了城门，怪我对身边的侍卫太过相信，怪我到那么晚，才想到该回城。”
    元钧连连摇头，“姑娘，本就不是你的错，你有何必自责？”
    “若真要为这件事寻一个错处，便是那日的几个渣滓，脏了姑娘的眼睛。”
    “姑娘，你大可不必将所有的事情揽在身上，若是你的丫鬟知道你如今的想法，大概也会自责吧。”喜欢我记得我是大夫请大家收藏：(663d.com)我记得我是大夫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