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药

    正是秋日的好节气，许多新鲜瓜果成熟，我可以换换口味。
    苏家不愧是巨商之家，我自小师父便带我吃过许多佳果，有些珍奇得很，今日竟然在苏家再次吃到了，难得的是，这些瓜果不知用了什么特殊手法保存，新鲜得就像刚从枝上摘下，我吃的极为舒心。
    说到苏家，我倒是不曾想到会这么快就来找我，甚至连带着信件给了我一把钥匙，问过北辰才知道，这是一家存库的信物。只要拿着这把钥匙，里面的东西可以任我挑选。
    正是前几日在逢生崖，我原本想在那留几天，好生休息一下，却不曾想受到了来自苏家的信鸽，写信者正是苏家的苏景，在柯府那日受邀前往的少年。
    我挑剔得很，那库存里面的药材却有不少满足我的要求，这一存库的东西，足以养一户人家世世代代衣食无忧。
    把这样重要的东西直接让鸽子飞到我手里，难道苏家主的病突然恶化了？
    于是便即日启程，今日终于到了苏家。
    苏家的发家与柯家还不同。
    柯家乃是柯慕白手起家，而苏家却已经世代传承好些年，祖上曾在朝廷任职，可惜苏家的前几任家主，或是眼高于顶，或是得过且过，苏家世代衰落，而这一代苏家，家中更是只剩下了三个小辈，男儿俱未在京中任职。
    这样一个庞然巨物眼见就要倾塌，苏家女儿更是被纳入宫中，如此便不可能与旁的家族联姻，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却不曾想，苏家的这一任家主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不任职反而从商，竟然将绸缎生意年年做大，更被皇家看中，年年上供入宫。
    与此同时，苏家女儿深受圣恩，封号淑妃。宠妃之名，当之无愧。
    如今苏家在朝廷中无背景，不会干预朝政，且在灾年开仓赈济，民家声名极佳，人人交口称赞，更不会有哪个大臣敢参奏“妖妃误国”。
    苏家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然而实际上，苏家看似风光，却全靠苏家主这一人支撑着。
    苏家风头太盛，暗地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苏景年纪尚幼，淑妃尚无子嗣，苏家的说着崛起，却依旧只有三个小辈，还未开枝散叶。
    ……
    “方大夫，这些糕点瓜果可和您的口味？”
    管事的过来，态度不卑不吭，也毕恭毕敬。
    “合口。”
    “劳烦您再等片刻了，我家老爷有些事忙着。”
    “无妨。”
    我们这一行人到了苏家，被妥帖地布置了卧房，安排了沐浴更衣，布置了饭菜，如今虽说是在等人，却有数不清的瓜果放在桌上，管事的也在毕恭毕敬地等待着。
    然而看苏景的态度，苏家主的病已经是十万火急的事情，现在反而见不到苏家主的人，莫说是苏家主了，就连苏景也不曾见到，现在的情况极为奇怪。
    我转头问管事，“苏小少爷呢？他与苏家主乃亲近之人，既然苏家主有事，先找苏小少爷了解一下情况亦可。”
    管事的笑容有些无奈，“苏小少爷去跑商了，一时片刻怕是回不来。”
    跑商一趟，短也要两三个月，慢的话甚至要数年之久，苏景将信物寄给我，看起来是已经急到一刻不能再等，他怎么会现在出去？
    又等了盏茶时分，终于见一人跨进门来。
    此人身长八尺，身形匀称，面庞棱角分明，唇角含笑，分明是俊逸非凡、温和近人的相貌，我却觉得莫名心生抵触。
    “方大夫。”
    他双手作揖，彬彬有礼，我起身还礼。
    “几位久等了，家主事务繁忙，不知几位能否等几日。”他歉意地笑笑，“若是几位时间紧凑，我们也会奉上诊金。”
    看样子，竟是不知道苏景直接将存库的信物给了我？
    奇怪……
    我神色不变，“苏家对百姓有恩，能为苏家主效劳，自当竭尽全力。”
    来人一怔，似是极为感动，“家主知道你们这样想，想必也是极为开心的，那就却之不恭了。几位安心住下，若是有什么需求，请尽管提。”
    “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在下白昱。”
    ……
    “白昱？”
    “白昱是苏晏在十三岁那年领回苏家的。”我垂眸看着手上的信纸，缓缓道，“白昱与苏晏、苏景、苏晴自小一起长大，苏三人皆为苏家主母所出，而今苏晏二十有六，白昱二十有三，苏晴双十年华，苏景一十五。”
    “苏家男子俱未娶妻。”
    我看着有意无意加粗的这一行字，垂眸沉思。
    “苏家前任家主，荒淫无度，苏家主母郁郁而终，前任家主于苏晏十五醉酒落井而残，苏晏担家主之位，进军绸缎之业。”
    “苏晏二一，苏晴入宫。”
    “同年，前任家主病逝，苏家自此弃官从商。”
    庄乘风看着我手中的信纸，怔愣道：“庄主，天盘阁？”
    “是。”
    这一份明明是白昱的信息，里面的内容怎么反而都是苏晏的？
    我翻了一页，继续看。
    “今年二月，苏家主露面次数减少，诸多事务由白昱传达，苏家事务依旧为苏家主批阅。”
    “苏景自二月起外出跑商，六月回府，休憩十三日，再次外出，九月回府，休憩五日，再次外出。”
    “五日期间，前往柯府，与柯家小公子有接触。”
    “白昱似身有武功。”
    “苏家起落之间，白昱未曾离开。”
    我将信纸递给庄乘风，抱臂沉思。
    最后一句话，使得这张信纸处处有白昱，而并未着墨。
    白昱就像是苏晏的影子一样跟在他身后，倒是让我想起了柯阳与柯欢。
    只是这样的写法却也说明了另外的问题。
    那一句“似有武功”就表示，天盘阁在白昱十岁至二十三的信息并未收齐。在十岁之前的消息更是全然未提。
    白昱若是能藏着武功十三年都不曾被人发现过，倒真是个厉害角色。
    北辰翻了翻信纸，道：“苏家这一代男子，起名皆用‘日’字做头，女子皆以‘日’字做旁。白昱的名字是为何？”
    消息倒是有提及，白昱的名字是苏晏起的。
    苏晏既然为白昱以日字头取名，当初也应该提出了换姓，白昱却只接受了名，没有接受姓，这又是为何？
    我想了想，放在一边，这也是他们的私事，与我没什么干系。
    不过这白昱确实有些古怪。
    苏景为何这个节骨眼上去跑商？为何白昱不知道我是苏景花重金请来的药石？传言中重病的苏晏为何现在还不露面？若白昱心怀鬼胎，将我们直接赶走岂不是更好，为何要将我们留在这里？
    种种疑惑缠绕扑来，我盯住信纸。
    “苏家男子俱未娶妻。”
    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在意。
    一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庄乘风回过神来，道：“苏家大厦将倾，担子全落在苏晏身上，想他也没工夫想这些，至于白昱，看消息他对苏晏极为忠心，在苏晏终身大事解决之前自己怕是也不会想这些。况且家中长子不娶妻，后面的两个弟弟怎么也不能赶在前面。”
    这倒也是。
    我刚想点头，突然一怔。
    我记得我是大夫，为什么要做天盘楼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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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家有三个孩子。
    长子苏晏（ｙａｎ），字正清。
    长女苏晴，淑妃。
    次子苏景。
    白昱（ｙｕ，四声），字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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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