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第一天

    睡到次日中午。
    醒来时，裴砚淮已经走了。
    他前几天收到他爸的“慰问”电话，让他回去一趟，他妈则是昨天去美国出差，懒得来跟他谈天说地，所以促进家庭关系这件事就轮到他爸做，岑意确实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能让他无恙的在南城湾度过一周，这一周来，没踏进竹庭悦府半步，知道他妈对他不满意也不回去，这种“老婆面前不谈家庭”的劲头特别大，难免遭来不满。
    姜瑜觉得他在害自己。
    所以天天给他做思想工作，却总被他的一句“我走你晚上睡得着？”这个问题给噎得死死的。
    睡得着是睡得着，就是睡得不好。
    意识仍迷糊着，手在枕边摸着想要的东西，摸半天没摸到，轻蹙眉，微抬身看一眼沙发，因没找到，又去搜寻床头柜。
    手机搁上面，正冲着电。
    拔掉插头拿过来，姜瑜解锁拉，翻看着一夜的无用通知，在中间位置，她看见了裴砚淮发送的两条消息。
    点进去。
    裴砚淮在九点零三分时给她发了一条：我走了，饭在桌上。
    窗外似有鸟雀飞过，窗帘明明紧闭，却觉得外面应是艳阳高照天，长发飘动，被子摩擦声响起，姿势从侧躺变为俯趴，她抚着额头，继续看第二条。
    ———这电影不错。
    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他发出这句话时懒洋洋的笑，早上收电脑的肯定有过片刻的停顿，照他的习惯，肯定会拉到刚开始看个五分钟，再拉到最后过完结局，然后他会跳到她看到的片段。
    这话或许是他瞧见了不错的台词，才有感而发。
    第三条，则是在十一点一刻发送的一条。
    ———晚上回来，给你带饭。
    此刻十一点过三十七分。
    黑暗沉静的卧室里，投射出来的光照在脸上，字映在眸中，姜瑜看着这番话，手指点着脸颊，将他意思磨透，打字：你过几天再回来。
    裴砚淮那头搁十多秒才回：会想你。
    那么一刹那，浑身热热的，不知道他现在在跟他爸爸谈什么，或者没在谈，可能正坐沙发上啃着苹果当大少爷，也可能在跟家里的厨师和阿姨聊天，总之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让她心里痒痒的。人翻身往床上躺，举高手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三个字。
    半响，敲着键盘，问：你爸不是让你回去住几天？
    裴砚淮：他说他的。
    轻飘飘的，叛逆的话。
    姜瑜抠着手机壳，应：那你明天再回来。
    他却来一句：要吃什么？去给你买。
    当时就没话讲。
    跟他有来有回的聊了半个多小时，他又开始在网络中撒泼，就钻了她不在身边的空隙说一些自己爽快的话，讲她早上真奶的不行，迟早要挑清晨把她睡了，问他什么意思，他让她自己回忆。
    回忆半天什么都没想起来，裴砚淮还在那里发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荤话，姜瑜气的牙疼，这时转折点到，两人开始呛一些表情包，主要是姜瑜在发力，他盗她图，说这些东西是根据她脸做的，问怎么这么可爱。
    姜瑜让他滚蛋，他见好就收，最后还偏要用“回家抱你睡觉”做结束语。
    神经病。
    她回。
    ……
    ……
    吃完他留的饭，一整个下午就坐在沙发上思索正事——怎么样才能把温時雨约出来。
    但思索半天别无他法，于是问079:【有没有什么快速促进关系的秘籍？】
    079:【可以聊点她感兴趣的。】
    姜瑜：【比如呢？】
    079拖长音思考：【嗯……刘亦白？】
    姜瑜翻了个白眼。
    079又说：【直接约她出来见面就行，周日，刚好都有空。】
    她会有空吗？
    姜瑜食指抵着下巴，在心里反问，长发被外面大好的阳光照着，轻轻柔柔的落在肩上，磨蹭半天，她点进温時雨的朋友圈，一共两条，第一条日期显示在昨天下午七点整，一张被雨冲刷着的街景，黑色调为主，光线昏暗，有种悲伤低落的感觉，配文：雨过天晴？
    问号，为什么不是句号呢？
    姜瑜琢磨半天，去看第二条。
    是在一月多前，时间是在凌晨，没有图片，只有四个字——
    生日快乐。
    过完这四个字，也就慢慢想起这个时间的特殊性。
    那天，是她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同时，也是刘亦白的生日。
    而刘亦白只邀请了学校里的好友，并没有叫上温時雨，又想到他做的那些不舒服的事情，心里对他的厌恶再上一个层次，想都没想就点进消息栏，发送：有空吗？我想跟你聊聊。
    简单直接，发出去后提着一颗心等待结果，姜瑜屈着膝，下巴撑在膝盖上，饶有耐心的等，开始不受控制的想她看见这条短信会怎么回复，又会产生怎样的想法，有种迫不及待想要将她拉出来的冲动，还有同情。
    是，同情她的遭遇。
    消息迟迟没有回复。
    手指尖点着脸颊，这样的她特别像那会儿等裴砚淮的消息，百无聊赖的退出与温時雨的聊天框，闲来无事把作业做掉，再次抱来笔记本调到电影界面，准备看完。
    而温時雨的回复是在四点多的时候进到手机里的。
    她发了一条语音：最近没空，下周可以吗？
    哄闹的环境，忙碌的氛围。
    轻柔的咬字，征询般的语气。
    从后两者便可得知这事成了一半。
    那会儿姜瑜刚从便利店里出来，微风袭树梢，鸟雀啁啾鸣，她听了两遍，打出键盘来，回：可以。
    大石头沉沉落地。
    此时天色稍晚，鸣笛声逐渐增多，一幢幢鳞次栉比的高楼，直耸入天地，云朵蓝的晃眼，形状千奇百怪的漂浮于空中，她站在道路上，吸一口世间烟火气息，拆了根棒棒糖。
    ……
    ……
    ……
    裴砚淮是在九点钟回到家的，回来时手里拎了个食品袋，里面是她中午说的那几样。
    但姜瑜早就吃完了他点的外卖，也洗了澡，正在卧室的沙发上看找来的第二部电影，没戴耳机。房门“咔”的响起，她撑着脸颊回头，裴砚淮反手关上门，神色稍倦，问她还饿不饿。
    她回不饿。
    回完，偏过头，调小视频音量，问：“你吃过没？”
    “吃过了。”
    裴砚淮坐到她旁边，她下意识侧头，他拇指和食指钳住她的下巴，抬高覆上唇，接了一个长达五分钟，并且能够缓解一天疲惫的吻，而后陪她看完了还剩下二十分钟的电影。
    结束，裴砚淮去洗澡，姜瑜则慢吞吞的晃荡到餐厅，解开桌上的包装袋，把里面的菜放进冰箱，关上灯进房间。
    接着，百无聊赖的刷新着电脑，浴室水声停，她点进百度搜索定好的旅游地方，浏览完第一张有海的图片，裴砚淮出来，再次坐到她身后，沙发下陷时，膝盖上的电脑也顺着小幅度往下动了动，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渐渐散开的清爽味道，她动手指，去看下一张图片。
    一张漂亮的蓝天图，有拍到连绵的群山，环绕之中，幽深而神秘，裴砚淮将头抵在她的右肩。
    她往后放第三张图片，这张图片拍摄的是海边富丽堂皇的餐厅，图中的人群穿着靓丽，来自四面八方，外国友人占一半，暖色的灯，闪着光泽的酒，放满丰盛菜肴的桌子，氛围异常美好。
    往后又滑了四五张，才“啪”的一声合上电脑。
    他低声问：“洗过澡了？”
    姜瑜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将电脑放到一边，转过身子面向他。
    对视片刻。
    她坐到他的膝盖上。
    慢慢的挺直背，拉衣边脱掉白色的T恤，露出滑腻腻的肌肤，发丝被领口弄的微微乱。裴砚淮将手放到她的腰肢上，她紧抱住他的脖颈，贴紧他的胸膛去亲他的唇，吻慢慢的被他带起，从轻柔变为激烈，蓄势待发的那股浓重的欲望气喷薄而出。
    裴砚淮把她抱上床。
    这次当真顺理成章。
    时间在热吻中流逝，她的长发落在枕上，黑漆漆的，如同清水中的一滴墨，短裤的抽绳是他解开的，底裤是他脱下的，碎发是他撩拨的，唇边的痕迹是他擦掉的，看着他在灯光中提起上衣，看着他裸露的肩身，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看着他撑着手臂去拉开抽屉，胸膛起伏，缓冲着此刻经过一轮亲热而模糊的意识，眯着眼睛，在暖气徐徐的室内，在问完他在做什么后，下腹霎时间感受到酸胀，接而背和床轻微摩擦一记，眉头皱紧，喉中飘出不稳的气音，眼前的光慢慢消失，他整个人覆下来。
    紧接着，背与床摩擦第二下，稍重，她手攥紧床单，膝盖蹭着他的侧腰。
    然后额头和他相抵住，脑子乱乱的，被他箍住的同时也因他施加的力气而怔迷，神志恍惚的偏头望向床头柜上的灯，耳边传来他变重的呼吸和响起的碰撞声，而后细细密密的吻再次落下。
    ……
    她指甲抓着他的耳后的纹身，抓着他帅气的肩胛骨，在循环受力后侧额出汗，又被他的指腹抚去，长发飘荡。
    外面有皎洁的月色，霓虹灯五颜六色的闪烁，如同浮在空中的热烈花火，风起时带来点点的亮红，树影斑驳间，行人熙攘。
    而她朦胧的听着他说情话，随后这样的情话变成了催情剂，跟他十指紧扣，为他撑起手肘跪起膝盖，他吻她的后颈，咬她的耳朵，摩挲她大腿和手臂处的纹身，不顾虑的说着“感觉上辈子遇到过她，从一开始就想要她”这些话，每说一句，她的反应就强烈一分。
    后来跟他一起倒下，喘着气，喘着舒爽又疲累的急促气，呼吸彼此交错，全身酥麻，没过多久，又被他捞起。
    坐在他身上，低着头迷离的回望他，头发缠住他的手臂，掌心抵在他的肩头，裴砚淮一边看她，一边调整好她的位置，使得两人紧密相连，她矮下去的那一刻有细弱的鼻音出来，眸底的迷离更甚。
    就这样不动声色的同他反复结合，也不动声色的跟他激吻，听他说着喜欢，说着她现在好可爱好乖，说见她第一面就感觉自己不对了。
    姜瑜轻轻问他哪里不对。
    他扶住她的腰，回：“我那时候想问你饿不饿，想抱你，想碰你。”将她的发别到耳后，问：“你记不记得那次你请假过来，睡了一上午？”
    “……嗯。”
    “那知不知道我亲过你？”他又问。
    这回姜瑜没了印象。
    ……
    “上午课结束，没有人在，我亲了你的脸。”裴砚淮增加一倍的力，她闷吭一声，指尖划破他背后的皮肤，他继续说：“你没被我吵醒，所以我又亲了你的唇。”
    这话落，姜瑜没有力气再回答，哼声逐渐含杂出另外一种味道，裴砚淮埋在她耳边说着话，她听不清，直至最后，他念出那一声沙哑的“瑜”，使得她在五秒之内骨头发软的倚靠在他的怀里，汹涌的高潮感渗透入骨髓，一时无法动弹，良久，又不自觉的与他唇齿相依。
    ……
    ……
    睡到第二天十一点多。
    去浴室洗澡时让他就这么老老实实坐着，现在、包括晚上什么都别想干。
    裴砚淮不答应。
    靠在里面的门上，插着兜，看玻璃门后的她，甩着自己迷惑人的那一套，慢悠悠说着晚上是个好时间，一夜值千金，又讲昨晚她让他很爽，爽的不行，也就那会儿他干什么都可以，再延伸到自己打算再试试那个点，顺便换姿势，讲一大堆，她不耐烦，开门向他扔了个香皂，他脑袋一斜，躲过，继续不受影响的继续逼叨。
    洗完澡，他特别体贴的帮她吹头发做馄饨，外面太阳很好，暖和，吃完饭，就穿着件T恤窝在躺椅上，她大腿纹附近有青紫色的印子，脚踝处有红痕，手肘和膝盖也有若干淤青，全身上下没一个地方是好的。
    裴砚淮端热茶拿毯子来的时候，她刚看见手机上母亲的七个来电（静音没听见），毯子被他盖到身上，而她的手指在红色号码上久久停顿，思索着来电的主要原因，想到之前对方说的“家长会那天我回来”，于是推算出准确日期，情绪稍沉几分，最后一个都没回。
    姜瑜把手机摁屏放在一边，看裴砚淮。
    他穿着居家服，坐椅边，手臂上有抓痕，耳后根处也有，正翻着她昨天写完的数学课外题，转着手里的红笔，饶有兴趣的在她做错的题目上画叉叉，画完非要啧一声，搞得好像“牛逼的教授正在无奈自己有个不学无术的女儿”。
    姜瑜不爽，往他后腰上踹一脚：“干嘛？你有这功夫不如把我作业做了。”
    “不急。”他说，“我看看最后你能有几个叉。”
    更不爽，又踹他一脚：“无聊啊你！”
    他看她，笑的没心没肺，笑完了，以老父亲的口吻说：“瑜啊，你这数学要再高个五分，我就不用愁了。”
    “我数学又不差。”姜瑜往下挪，手搭在脑袋边，将腿搁到他膝盖上，肤白眸亮，眉眼间淌着股懒洋洋的寡欲，互相凝视半响，她转话头，问：“你昨晚说的话，真的假的？”
    裴砚淮眯着眼，默几秒，像是来记忆了，但嘴里却问：“哪句？”
    “你说亲我的脸和唇那句。”
    “真的。”他合上书本，掷桌上，“我昨晚说的每句话都真的。”
    “我能信？”姜瑜持怀疑态度，“不是说男人在床上的话不可信？”
    “那你信不信？”他反问。
    “一般般信。”她其实挺服他，“那时候你就对我有歹念了？万一是我初吻呢？你就不怕我揍你？”
    三个问题，问的裴砚淮直笑，他说：“事实证明我亲过的女孩最后一定是我的妞。”
    “你只亲过我？”姜瑜不太信，顺势想到很久以前邵旭晨说的“他初吻早没了”，于是问：“你初吻给谁了？”
    “你。”
    “别骗人，邵旭晨说你初吻早没了。”
    “你信他？”
    裴砚淮手伸进毯子里，摩挲着她的细瘦的脚踝，接着说：“他小时候尿的裤子比我多，我那会儿总嘲笑他，所以导致遇上什么事儿都得黑我一把，也就你信他那种没证据的话，你要去问他我初夜在不在，他能跟你说我也早没了，信不信？”
    “所以你小时候也尿裤子咯。”就听见这个。
    一句话给他堵的静两秒，他才说：“你这抓重点能力，真的够厉害。”
    “那你尿不尿？”
    “你非要跟我扯这个？”
    “扯完这个我再去找邵旭晨算账。”
    “尿。”
    ……
    微风拂过，花香四溢，她笑，被电话搅弄的不高兴一扫而空，说：“邵旭晨还说你桃花运不错。”
    裴砚淮认这个。
    完了他骄傲的哟，就差把“爷的桃花运何止不错”几个字贴在脸上，姜瑜问：“你很骄傲啊？”
    “没有。”
    他秒回，随即面无表情的翻开书。
    她这才满意。
    ……
    饶过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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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不更，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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