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恋爱第四十二天

    周三这一天，姜瑜到学校等着事情结果出来，裴砚淮一早上就跟相关人员通了电话，那些资料可以成为证据，也能介入调查，上头的教育局跟于斯维存在利益关系，中间有几个贪污腐败的在昨天被揪出来，一中的高层像是都粗略知道这些事情，缩在办公室里不出来，薛萍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应该没人告知，站在讲台上作威作福，依旧横眉冷对。
    八班上午全部自习。
    张自成进来通知的。
    上午十一点半，八班前线播报员从办公室回来，吼着“薛萍完了”，声音大到一定的分贝，直接把睡觉的同学给吼醒，他们从桌子上拿了作业本不管不顾的往他身上招呼，但那男生气心情好到爆，重复了不下十遍“薛萍他妈的终于完了”。
    八班彻底清醒，热火朝天的问东问西。
    大概就是：教育局人来了，查贪污查老师的后台。
    能派的上用场的人也来了，意见书也交上去了，校长办公室满员，这事儿要圆满被解决了。
    呼声即刻出现，一浪高过一浪。
    但也有不少心存疑惑的，都在私下里窃窃私语，也都在把眼神往后门那一排俩人身上瞅。
    姜瑜摸出一块糖来吃，裴砚淮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打小游戏，这把对手是跟易霖，原因在是那辆顶配的大牛，他也有参与。
    被这么一嚷嚷，裴砚淮不急不慢的带上蓝牙，白色的耳机压着耳骨，莫名的撩人。
    姜瑜凑过去拿了一只过来带，易霖还在逼逼这车有他一半的功劳，说要好好坑裴砚淮一顿。
    她接话：“你坑他什么？”
    易霖反应了一下，说：“这个得从长计议，你就说，要不是我给你出谋划策，你能顺利把谭孑那辆车给顺下来？”
    姜瑜邀功：“你就出了一个让我去说好话的策略OK？其他的都是靠我的巧舌如簧说好话，我还画了一幅画，你知道我画了多长时间吗？要坑也是我坑。”
    裴砚淮趁易霖逼逼的途中上去K.O他的人物，插话：“你坑不到我，我钱全在我老婆那，她能给你一分算我输。”
    姜瑜对这句老婆真是有点迷醉。
    易霖紧跟着来一句：“裴砚淮你没救了，你现在就一穷逼。”
    裴砚淮无所谓他说什么：“穷着不好？有人乐意给我花钱。”
    姜瑜有脑子：“对啊，我给他花。”
    易霖打完这一盘下了。
    邵旭晨替他来。
    邵旭晨今天没来上课，在家窝着呢，说等薛萍那事儿出来跟他说说，晚上组局放鞭炮。
    现在也在逼逼那辆大牛，夸姜瑜不错，夸裴砚淮有福气。
    裴砚淮哼笑：“谢了啊，我是挺有福气。”
    姜瑜注意外面轰动的情况，摘掉蓝牙塞他另一个耳朵里，出后门勾头看了一眼，然后看见了正气势汹汹往八班来的薛萍。
    眼红着，后面有几个教育局的人在跟着，姜瑜靠着墙，插着兜等着她过来问责。
    裴砚淮下线膝盖抵着桌沿，把蓝牙弄下来放盒子里随意的往抽屉里一扔，懒洋洋的看着姜瑜的背影，手机磕着桌面，心情平淡。
    八班鸦雀无声，只有隔壁班出来看热闹的细碎响动。
    姜瑜进班，咬碎糖把棍子扔到垃圾桶，手里转着他的打火机，录音笔在左口袋静静地呆着，其中有裴砚淮找人录的新内容，不是说一些学生的坏话，而是关于薛萍跟人闲谈时提及自己对老师的看法，也有陈乔说的一切。
    她手伸进口袋，缓慢而有节奏的点着，嘴里蓝莓味不停的散发，头发披着，遮住一点侧脸，耳钉在对面阳光下折射出亮光，从她原位上的镜子中，看见了走到后门的薛萍。
    薛萍这次很有耐心，有耐心到跟其他教育局的人声音温和的周旋，说自己来找人聊聊天。
    于璇被她妈接走。
    裴砚淮昨天下午去她妈妈公司交谈过。
    对于于斯维下台这件事情，她没什么好说的，俩人间的夫妻关系名存实亡，离婚或者不离都是一样的过，但于璇得有爸爸；关于道德出轨这件事情，她能说的实在太多。
    她很赞同薛萍离开一中，也会尽量的配合。
    就一个要求：于璇不能出事儿，也不能知道于斯维跟薛萍的关系。
    事情定下来，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姜瑜慢悠悠的转过身，在薛萍跟其他人聊完，笑脸还没有退下去时，她笑如桃花的叫她一声：“薛老师。”
    薛萍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阴沉，今日的妆容就算再精致，也无法掩盖她的颓态，紧接着，她握紧拳头，愤怒的说一句：“你真的太厉害了。”
    这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蹦出来的，八班同学面无表情的盯着薛萍，都在强撑着一股气。
    姜瑜敛起笑：“没有你厉害。”
    薛萍似乎是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混下去，所以什么脸面都不要，一心只顾着来教训和发泄，她脚往姜瑜那边迈了一步，裴砚淮放下腿起身站过去：“门口说就行。”
    薛萍整个人被这话弄的爆炸，咬着牙，她退而求其次的指了指姜瑜：“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心机，做的一切都计划好了吧？就想趁着我下台好让自己没有人束缚？你是不是太恶心了点。”
    “我恶心？”姜瑜似笑非笑道：“到底谁恶心你自己没数？你恶心的点需不需要我单方面给你口述一遍？”
    薛萍没吭声，目光死死的锁在她身上。
    姜瑜一字一顿道：“薛老师要是不恶心，怎么会让我找到这么多东西？又怎么会让我们班级的人如此讨厌你？你自己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所得到的爱戴和吹捧都是从哪里来的？你当真以为我们眼睛都是瞎的？你背后有的势力有的靠山真以为我不知道？”
    薛萍胸膛起伏，因为她说到的靠山有一瞬间的错愕，但这种小到不能再小的感觉根本阻止不了铺天大火的来临，她咬牙切齿：“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吗。”姜瑜音调低下来，她瞥一眼站在身后的年轻执行人员，他们像是不参与这种话题，此刻都目光灼灼看向她和身边人，似乎这种乐子更有看头。
    姜瑜收回视线，在薛萍想要出声时继续道：“被骂被说不被关心被说烂泥扶不上墙，这些没有关系？另外，还要一刻不停的去夸赞你的伟大和美好的师德，还不能对你有想法，说你一句不好就要被逼着道歉写检讨另外再被羞辱一番，那这些可真是太没有关系了。”
    她迈步向前：“我从来就没有见过像你这种披着教师的皮，内里却是肮脏的不成样子的鬼，你知道我从听见你用自己的方式教训别人的时候，有多想把你弄下台，又有多想把你做的一切公之于众吗？”
    薛萍被这些长篇大论堵的说不出一句话，恶狠狠的喘着气，而后方的人员兴致上来，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欣赏，视线的黏糊让裴砚淮觉得不爽，他平淡的看过去，其中几人跟他对上眼神，一种无法言语的胁迫感从脊梁骨升至头皮，都匆匆别开了眼。
    其他学生从座位上起身走来，站在姜瑜的后面，像是以她为中心，她可以肆无忌惮的说自己想说的，他们会在后面挺着她。
    也就是这时候，薛萍才意识到自己输的一塌糊涂，她看着一群长相不一却有着同样气势和憎恶眼神的学生们，只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有些刺疼，她平生第一次生出一种愧疚感，这种愧疚在慢慢的凌迟她的身体和血肉，让她在这种冷漠和寡言中败下阵来。
    姜瑜把录音机拿出来，调到某一音频文件，淡道：“听听吧。”
    薛萍瞪大眼睛：“这是——”
    “做老师多轻松啊，不用管那么多事情，这群人怎么样关我什么事，自己学不好也怨不得别人，我只要随便教教就行了。”
    “这样不好吧？现在都高三了，肯定要给他们做点习题什么的吧……”
    “没必要，他们爱做不做，现在学习都是靠自主，我们老师不需要废那么多功夫，考不上大学也不关我事。”
    ……
    其余的三分钟，全部都是薛萍单方面的抱怨，说自己不想管这么多，说自己来这里很烦别人来问她题目，说还不如在教研组的轻松。
    说那种一直包揽功劳的感觉真好。
    ……
    姜瑜摁掉：“这里人的声音跟你很熟悉哦，是您吗？”
    薛萍指节惨白，青筋暴露：“谁给你的？！”
    “你没必要知道。”姜瑜装进口袋，“我这里多的是你的录音，你可千万别觉得我是在跟踪你，也别多想我是在找人跟踪你，整个学校就这么大，你又一心在外面，自然是留意不到身边有自己班的学生，说的话也都是最真实的话，不存在造假成分。”
    外面冷风吹过，姜瑜的发丝飘起，落一点在左边人的肩膀上，带着浅淡的香味，隐隐约约能闻见刚吃的蓝莓糖的味道，裴砚淮捋了一把。
    姜瑜没管，只是扔了最后一句话：“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生活，千万别再踏进教师这个行业，你有多快乐，你教的学生就有多痛苦，这种痛苦日积月累慢慢堆积成一种愤怒，这些情感总有一天会发泄在你身上。”
    “天道轮回，你躲不过。”
    -
    薛萍家境不错，不存在什么苦衷，做这一切都因为她愿意，所以被辞退和在教师界永不录用也不存在什么同情和可怜。
    于斯维涉及跟高层的贪污案件，已经被带走调查。张自成挺身作证，也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
    其他同流合污的老师也都被辞退下岗，一中换血完毕，所有的新官都是教育局和其他共同组织选的人，这个学校并非于斯维一人创办，一百多年的心血不能毁于一旦，往日主动请辞的老师已经收到信件，希望他们能够再相信教育局一次，希望他们能够回到这片土地。
    陈乔等其他受过伤害的同学得到了一句姗姗来迟的道歉，也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免费复读的机会。
    其中，一些有威严有底线的老师没有被调走。
    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姜瑜走之前跟张自成说了一句话。
    ————“理想在环境中会消失殆尽，只是现在所有的障碍已经没有，您可以重新拾起来了。”
    姜瑜临走前跟徐月说了一些话，第三次陪她去医院，仍然没有上去看她的母亲。
    于璇下午来学校还是来找一些小事情的茬儿，她安静的听着，没有说话。
    在这个世界上，她要消失了。
    079在当晚十点半的时候，替系统人员发来感谢致辞，所有的录音和证据已经收到，正在往真实世界传递，也提醒一句：【第二个世界即将来临，请做好准备。】
    姜瑜心情有种无法表达的沉重，这种沉重导致在跟他接吻的时候连连走神，裴砚淮捏住她的下巴：“你情绪还没缓过来？”
    傻子，你要忘记我了知道吗。
    姜瑜坐在他大腿上，手抵着他的肩膀：“你要忘记我，我就揍你。”
    裴砚淮无厘头：“这话你说了不下十遍，什么意思？”
    “没有意思。”姜瑜说，“我最近看那本小说，就是这个剧情，我就跟你说说。”
    夜晚来临。
    俩人一起躺下的时候，在思绪混沌，在他的手探入衣服时，所有的景物都在穿梭中化成虚无。她慢慢的沉浸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像是一场逐渐结束的美梦。
    这个世界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
    下一个世界，希望我能陪你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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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