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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爱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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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名叫灯果的少女的故事。
    灯果的母亲在生下她不久后就去世了,灯果懂事时,身旁可称为亲人的只有酗酒的父亲。不知是不是深爱母亲的反作用力所致,父亲对一切感到绝望,借由酒精逃避,变得堕落且暴力。灯果并不知道以前的父亲如何,所以用「变得」两字或许不正确。但无论有没有「原状」,至少在她祈祷父亲恢复原状的期间内,她还能抱持希望。她只有这个方法可以安慰自己。
    灯果在老旧公寓的一室之中受虐长大,被打、被踹、被骂都是家常便饭。父亲从来不曾提供她三餐温饱,半夜把她扔出家门的次数更不只一、两次。
    勉强称得上幸运的,就是公寓里有个住户很关心灯果,以及父亲是个顾虑外人眼光的胆小鬼。灯果上小学后,或许父亲是担心学校老师发现他虐待女儿吧,他不再用拳打脚踢这类明显的虐待,骂人的频率也降低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漠视。但比起以前,居住环境已改善了许多。她以为父亲渐渐恢复原状了。
    或许有一天能像班上同学的家庭一般,成为感情融洽的一家人。
    灯果并不憎恨父亲。他是唯一的亲人,是亲生父亲,又是个失去妻子的可怜人,灯果无法打从心底讨厌他。
    十岁生日那天,灯果为了庆祝,亲自下厨。当然,她也做了父亲的份。她以为父亲一定会陪她一起庆祝,因为最近的父亲很温柔,又很疼她,或许还会买礼物送她也说不定。灯果一直想要洋娃娃,如果父亲送她洋娃娃——她作着这个幸福的美梦。
    晚归的父亲带了一个男人回来,说是他的朋友。
    灯果亲手做的料理全被打翻了。
    令人作呕的恶心手臂伸了过来,从未尝过的恐惧使得灯果大声哭喊。
    这一天起,灯果开始对父亲怀抱杀意。
    她的父亲,把女儿卖了。
    仔细一想,灯果根本不知道父亲从事什么行业。
    偶尔会有些凶神恶煞的人来讨债,但是灯果并不讨厌他们。他们外貌虽然凶恶,但是很亲切,常买果汁或零食给灯果吃。
    「小妹妹,抱歉,我们要进屋里等。对了对了,我有买漫画来。我对少女漫画没研究,不过听说这一部很红。」
    尤其是这个留山羊胡的人对灯果最好,灯果很喜欢他。她悄悄替他取了个小名,叫做山羊胡。灯果不知道他的本名。
    「你爸有没有在工作啊?他完全不还钱耶!」
    等待父亲回来的期间,灯果常听他们发牢骚。
    「爸爸跟你们借了多少钱啊?」
    牢骚也是种情报,灯果不愿错过任何细节,引导他们说下去。只要是关于父亲的事,山羊胡通常都会告诉她。
    父亲的收入似乎大多来自于赌博。不知道他的赌本是怎么来的?讨债者对这点很感兴趣。他们作梦也想不到钱是眼前的少女卖身得来的。
    父亲将卖女儿得来的钱拿去赌博,每次输了就逼女儿卖淫。赢了,也不把钱拿去还债。
    灯果不懂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
    她恨不得杀了父亲,但她知道如果杀了父亲,现在的生活就到此为止了。她不想进育幼院,她想保持自由之身。但她是小孩,无法如愿。如果自己也有赚钱的能力就好了。不是靠卖身,而是像成年人一样拥有赚钱的能力。
    这样父亲是否就不会逼灯果卖身了?
    上了国中以后,灯果常跑到同一栋公寓里的一个叫阿直的男人家中。他从灯果小时候就很关心灯果,父亲都叫他阿直,所以灯果也这样叫。至于本名是什么,灯果不知道。
    阿直似乎隐约察觉到灯果被迫卖淫。灯果放学回家时,他叫住灯果,告诉她若不想待在家里可以到他家去。起初灯果充满戒心,但阿直并未对她毛手毛脚,而是让她随意使用房间。阿直告诉灯果,只要别打扰他工作,她爱待多久就待多久。从此以后,阿直家就成了灯果的游乐场。
    「阿直哥,你是做什么行业的啊?」
    他成天都窝在房间里,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有工作。
    「和你无关。绝对不可以靠近桌子周围。如果你违反规定,以后我就不让你进我家了。」
    阿直从不提自己的事。灯果虽然很好奇他在桌边做什么工作,但是她可不希望被扫地出门,所以没有追问。
    有时候阿直会叮嘱她:「今天别来我家。」大概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办吧?灯果感到好奇,整天盯着阿直家看,只见有个男人进了阿直家,大约三十分钟后便离去了。那个男人和讨债的人氛围很相似,莫非阿直也欠债?
    有个小袋子掉在门口,袋中装了粉末,灯果把它交给阿直。
    「……你在哪里捡到的?」
    「就掉在玄关前……你干嘛露出那么恐怖的表情啊?」
    「今天看到的事不准对任何人说,尤其是你爸爸。」
    为什么?灯果一再追问,但阿直不肯回答。
    后来,灯果开始怀疑那是不是毒品,因为课堂上刚教过药物的危险性。
    「阿直哥,你是做麻药的人吗?」
    灯果直截了当地询问,阿直死了心,坦白承认。他隐瞒灯果,似乎是因为感到心虚。其实灯果根本不在乎……反正自己也一样肮脏。
    「我可以帮忙吗?与其一再对我耳提面命,还不如让我当共犯,比较安心吧!」
    阿直不情不愿地答应了。这一天,灯果成了「制毒师」的徒弟。
    顺道一提,灯果的在校成绩每科都是第一名。她并不是书呆子,当然也没补习,平时顶多阅读教科书和阿直房里的书籍而已。
    连灯果自己都没发现。
    她是个天才。
    「欸,把道个分子篇重组成这样如何?」
    阿直哑然无语。灯果想出的点子全都极为新颖,令他望尘莫及。他曾试着让灯果自由制毒,但灯果想做的毒品太过危险,所以他立刻加以制止了。
    阿直称赞灯果,也畏惧灯果。灯果很开心,得到阿直的肯定让她获得了身为人的价值。她获得了全新的自己,不再是父亲的道具。
    阿直靠着制毒并贩卖给业者维生,灯果也领到了打工薪水,比卖身的钱还多,令她相当吃惊。「听好了,绝对不能让你爸爸发现。这是你赚的钱,一毛都别给他。」
    「可是……如果不给他,我……」
    「如果他又想对你做什么,就到我家来,我保护你。」
    然而,狭窄的家中根本无处藏钱,一下子就被父亲发现了。
    在父亲的逼问之下,灯果招认钱是帮阿直工作赚来的,被父亲打了一巴掌。
    「有这种美国时间就去给我接客!混蛋!」
    抓着灯果的头发破口大骂的父亲已经不是「父亲」了。
    灯果的钱全被抢走,疲累地跌坐在地。父亲气喘吁吁,静静地俯视着灯果。
    令人窒息的寂静突然酝酿出一股厌恶感。面对趴到自己身上的父亲,灯果连惨叫声也发不出来。这家伙,这个男人居然对亲生女儿产生了情欲。
    他想强暴灯果。
    「你在干嘛!」
    冲进屋里来的阿直一拳打飞了父亲、「我去跟他把话说清楚。」留下这句话后,阿直便抓着父亲外出了。
    灯果不想待在和父亲一起生活的屋子里。她跑到阿直家中,抱着不断发抖的身体,忍着眼泪,等待阿直归来。
    最后,父亲和阿直都没回来。
    永远没再回来了。
    过了一个月,黑道的人来到了阿直家中。
    「嗨,小妹妹,你还在这里啊?你爸回来了没?」
    是山羊胡。山羊胡是以这一带为地盘的鸟羽组组员,公寓里的住户几乎都和鸟羽组有关联。父亲知道吗?不过,对现在的灯果而言,那已经无关紧要了。
    「有人说曾看到你爸,不过阿直大概已经……」
    阿直想替果灯杀了父亲、却反而被父亲所杀。所以阿直没再回来,而父亲也畏罪潜逃了。山羊胡也赞同这个推测。
    「虽然我很同情你,但是你得自己为将来做打算,我没办法照顾你。」
    山羊胡虽然表示同情,还是没对灯果伸出援手,他在阿直的房中寻找可用的物品。阿直似乎是鸟羽组的专属制毒师,这间屋子也是鸟羽组为他准备的。
    「要是有白粉掉在地上可就麻烦了,得把这里清干净。小妹妹,你也来帮我。」
    「我会做毒品。」
    「…………啊?」
    「我常和阿直一起做。阿直教过我,我也帮阿直做过。欸,求求你,把这间屋子给我!我会替你们做毒品的!让我住在这里!」
    山羊胡大为错愕,随即又为了挖到宝而雀跃不已。他大概是认为能够用比阿直更便宜的价码,雇用灯果吧!灯果是小孩,不懂自己的价值。
    即使这样也无妨。灯果借此获得了谋生方法及自由。
    她不知道究竟该开心还是难过。
    获得归宿的那一夜,灯果像个幼儿一般地哭了。
    国中毕业后,灯果搬离阿直家另起炉灶,全心投入制毒。她想设计出没人尝过的新型毒品。「了不起,你的货大家都赞不绝口。来,这个月的份。」
    照料灯果的山羊胡丢了个信封过来。
    灯果的薪水是固定的,与营业额无关。和市价及产量相较之下,她的薪水明显过少。若不经由鸟羽组贩毒,赚的钱铁定更多。但灯果不能反抗鸟羽组,她能做这生意全是依赖鸟羽组。「对了,之前提到的那件事。」
    山羊胡露出了低劣的笑容,如此说道。
    「上次你不是说想用小孩当实验品吗?实验新作『丧失』的效果。现在有着落了,虽然得冒点险,你要不要参一脚?」
    山羊胡说鸟羽组计划绑架一个五岁小孩,进行拷问。
    「把过程拍下来,寄给父母。真恶质啊!不过这是最有效的威胁手法。」
    「我可以参加吗?不会扯你们后腿?」
    「别担心,多亏了你,我们赚了不少钱,这点小事组里还肯通融。再说,这件事不光是鸟羽组,警察也参了一脚,就算出了纰漏,也不会被抓的。」
    灯果完全不了解内情,但是她知道不该追问。比起内情,测试『丧失」效果的实验品更加吸引她,更何况实验品还是个小孩。这是取得数据的绝佳机会。
    「没关系吗?我要做的事很残酷喔!」
    「没关系,这样才好。毕竟对象是小孩,大家都不想接这份工作。」
    「原来这才是真心话啊!也好,反正我不介意弄脏手。」
    岂只是手,灯果全身都污秽不堪。别的不说,生为那个男人的女儿本身就是个污点。
    就拿那个绑来的孩子来一泄平日积下的怨恨吧!
    「能不能告诉我那个孩子的名字?工作结束以后我还想继续观察。」
    「……哎,算了。呃,我记得是叫——」
    绑架日暮旅人并监禁于山丘上洋房的第三天,上头下了释放命令。灯果与共犯一起离开。
    一起进行拷问的是一个叫白石的男人,是不是本名并不重要。灯果窥探白石抱着的旅人。
    「看来拷问很有用。」
    「当然有用,换作是我,八成撑不下去。」
    他似乎在同情这个孩子和这孩子的父母。真是个天真的男人。不,每个男人都是这样,对想像得到的痛苦很敏感,对女人的痛苦却满不在乎。
    「这孩子倒是很无辜。」
    灯果露出阴沉的笑容——他只是运气不好而已,被我拿来发泄怨气,真可怜。
    「……对了,谈判得如何?」
    「很顺利。对这小子是很过意不去,不过这下子我们……」
    「哈哈哈哈哈哈!」
    酬劳有多少可想而知。白石如何,灯果不清楚,灯果只对旅人的变化有兴趣。
    「接下来只要制造车祸就行了。」
    听说他们打算制造车祸死亡的假象,杀了这孩子的父母。灯果没有怜悯之情,只想知道当这孩子得知父母死亡时,「丧失」会对他的身心产生什么影响。
    「你可别松懈啊!我们的目标是完美犯罪。」
    「已经很完美了吧?全都是自己人。」
    警察和黑道都参与了绑架计划,有什么好怕的?灯果说得眉飞色舞,白石却面露苦涩之情。
    「……这么说倒也没错。」
    「打起精神来。你的心情我懂,但是我们没有错,错的是下令的人!我们只是做好我们的工作而已!只是领薪水的!想开点!」
    「就是这样!对了,我有个赚钱的好主意,你要不要参一脚?现在我做的『丧失』,不知道能不能不经由鸟羽组贩卖?应该值不少钱才对。交给鸟羽组,进我口袋的钱太少了。」
    白石这才露出了奸诈的笑容。
    人类就是这样好打发。只要有钱,只要有毒品,连要迷惑心灵都不成问题。
    灯果蔑视所有人类。她知道自己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疯了。
    灯果向鸟羽组谎称量产「丧失」有成本上的困难,把过去所做的试作品全交给白石保管。这是因为放在家里会被山羊胡发现,而她又无意让「丧失」流入市面之故。
    「丧失」是杰作,是灯果在探究心驱使之下制作出来的产品。它和只会破坏脑细胞的老式毒品不同,能够剌激脑细胞,操纵神经系统,让人只看见想看的,只听见想听的。换句话说,能够方便地排除使用者厌恶的事物。灯果追求的就是这种催眠药,只要有这个,就能克服所有心理创伤。灯果拿小孩当实验品,就是因为小孩比较容易产生心理创伤。
    自从父亲的那件事以来,灯果患了极度的洁癖,严重到无法直接触碰男人肌肤的地步。虽然和男性恐惧症有些许不同,但她的确具有拒绝男人靠近的倾向。她觉得没必要治疗,只是不能忍受至今仍会梦见父亲。
    日暮旅人是完成「丧失」不可或缺的实验品。听说他被亲戚收养了,该怎么办?继续追踪下去吗?丢下工作会引来鸟羽组的反感,到时只怕连生意都做不成,灯果必须避免这种情况发生。灯果姑且整理好行装,等待时机到来。而在某一天,最糟的客人上门了。
    「好久不见啦!喂,我找你很久了,灯果。我好想你。」
    「噫!」
    父亲带着恶心的笑容走进灯果家。他依然浑身酒臭味,双眼发直地扑向灯果。灯果推开父亲,抓起旅行包,冲出门外。虽然乱无头绪,但她已经没有迷惘。既然被父亲找到她的住处,既然要背叛鸟羽组,她就不能继续待在这个城市。
    灯果逃走了,逃得远远的,逃向没有父亲的地方——
    少女的故事就此结束。
    少女即将成长为女人。
    到了现在——
    灯果在四下无人之处等待着。
    前来赴约的是一个叫雪路雅彦的年轻男人。他一看见灯果,便歪了歪头。他对灯果没有印象是理所当然的,这是他们头一次见面。
    「你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要委托工作?」
    灯果深深地垂下头来。
    「我有事想拜托你。」
    这是灯果殷切且赌上人生的最后一个「请求」。
    ***
    百代灯衣最近有点奇怪。
    「阳子老师,今晚你要来我家吗?」
    「咦?」
    等待家长接送小孩的时间,灯衣特地抓住阳子询问。
    「呃~没这个计划耶。」
    阳子打马虎眼,不知何故,灯衣鼓起脸颊。
    「若你是顾虑其他妈妈的眼光,根本不用管那么多。去朋友家干嘛顾虑别人的眼光啊?」
    只可惜身为保育员,很难如此理直气壮。该怎么办?阳子搔了搔脸颊。然而,最后她终究输给了灯衣的期盼视线。
    「也对。嗯,那今晚我就上门打扰好了?」
    灯衣笑逐颜开。
    「我等你喔!」
    灯衣挥了挥手,奔向前来接她的龟吉。阳子带着难以释怀的表情目送他们离去,此时,小野智子学姐一如平时,若无其事地来到身边。
    「她的心境是产生什么变化啦?」
    「学姐也这么想?」
    不久前,灯衣还视阳子为敌人,现在却主动邀请阳子去她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对龟吉毫不反抗,也很奇怪。
    「灯衣不对劲,你也一样。你最近好像不太常去日暮先生家?」
    「是啊。」
    阳子最近卷入了毒品关联的暴力事件中,得知了旅人的创伤,想支持他的心情更为强烈了。同时,她也发现自己的支持必须是精神面才行。旅人拥有双亲被杀的凄惨过去,但他依然和从前一样温厚泰然。阳子察觉自己似乎是用同情的眼光看待失去感觉的旅人,不禁感到惭愧。
    就连爱照顾人的雪路都不干涉旅人的生活方式了,和旅人相处,正需要保持这种距离。阳子深深反省自己过去的公私不分和不成熟,虽没有完全停止,却也逐渐减少前去帮忙做饭的次数。
    「啊,原来如此,所以灯衣才觉得寂寞吧?灯衣没有妈妈,对女人很饥渴。」
    「你也不用这么说吧……」
    居然把饥渴二字用在幼稚园小孩身上。
    「不过,或许真的是这样。老实说,我也有点寂寞。」
    和旅人、灯衣一起围着餐桌的感觉温馨又舒适,阳子非常喜欢。
    「那今晚你就尽情向日暮先生撒娇吧!现在灯衣也接受你了,太好啦~」
    智子学姐一面窃笑,一面用手肘顶了顶阳子。阳子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学姐,你最近性格好像变了。」
    「咦?嘿嘿嘿,是吗?真的吗?」
    她的笑容化为痴笑。实在太明显了,连话都不用套。
    「听说你交了新男友?」
    「什么新男友,说得好像我三不五时就在换男朋友一样。哎,不过如果说过去的恋情都是为了邂逅现在的他而经历的旅程,倒也没错啦~」
    哇,开始炫耀了。既然说了会脸红,就别说啊!扭扭捏捏的智子学姐岂只是性格变了,简直是变了个人。
    「趁现在好好构思结婚典礼上的致词吧!」
    「是是是!」
    智子学姐幸福就好。如果这时候陪她一搭一唱,只会让她得意忘形而已,所以阳子轻轻带过。每回智子学姐失恋,阳子就得陪她喝酒,阳子只能祈祷这种事别再发生。
    「山川,你也加油吧!恋爱是很美好的!」
    智子学姐露出了绝美的笑容,阳子不自觉的看呆了。
    爱上某个人,是极为美好的事。
    足以如此改变一个人。
    「……」
    不知何故,阳子觉得有点心酸。
    工作结束后,阳子先去了超市一趟,才前往日暮父女居住的「寻物侦探事务所」。
    不知道旅人在不在家?龟吉来接灯衣,代表旅人有工作不能脱身。或许灯衣是因为父亲不在,感到寂寞,才邀阳子来家里玩。旅人不在时,通常是由龟吉或雪路照顾灯衣,但灯衣似乎不喜欢和旅人以外的男人在一起。
    「她连对雪路都会客套,不知道要怎么改掉她怕生的毛病?」
    这是个很敏感的问题,即使是成年人也不易改正,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想到这一点,阳子便很高兴灯衣肯亲近自己。
    「打扰了!」
    阳子打开事务所大门。她发现门没锁,心想旅人或许回来了,便探头窥探客厅,只见——
    「啊,阳子老师,我们正在等你呢!」
    「咦?」
    见了眼前的光景,阳子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旅人与灯衣坐在摆满了各式料理的餐桌边,并要阳子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这是怎么回事?」
    阳子将超市的购物袋放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桌上的料理。那不是外卖食物,也不是冷冻食品,而是亲手做的料理。雪路并不在厨房里,现场只有旅人和灯衣两个人。从这些状况导出的答案是——不行,我完全搞不懂!
    「是我们做的。」
    「咦!」
    阳子发出了连自己都觉得滑稽的声音。灯衣「唔——」了一声,一脸不满地瞪着她。
    「干嘛?你不相信?」
    「啊,对不起,不是啦!我只是有点吃惊。」
    「那就好。我和灯衣刚才才在说要让阳子老师大吃一惊呢!」
    对吧?异口同声的日暮父女。灯衣露出了孩童常见的无邪笑容,但是一转向阳子,表情就变得洋洋得意。
    「怎么样?我们也做得出这么多料理喔!」
    「哇,好厉害、好厉害!灯衣,你很努力呢!」
    阳子再度看向料理,只见菜色相当多样化,从摆盘拙劣的沙拉、撒了一堆胡椒的牛排、腌小黄瓜和海带——这些还算好的——到明显烧焦的马铃薯炖肉、皮破肉散的盐烤沙丁鱼、只有豆腐的味噌汤、青椒特别多的炒青菜、出人意表的味噌白萝卜串、鳕鱼子义大利面、蛋包饭、法式清汤和番茄汁——菜色缺乏统一,教人眼花缭乱,搞不懂哪道才是主菜,汤品为何有两种也是个谜。正当阳子烦恼着该如何陈述感想时,旅人面露苦笑说道:
    「其实不是我们两个人独力做的,雪路也帮了忙。光靠我们两个切菜,太危险了。」
    旅人笨手笨脚,让五岁的灯衣拿菜刀又太过危险,材料似乎全是雪路准备的。原来如此,灯衣讨厌的青椒之所以特别多,是雪路搞的鬼啊!
    「我们不知道该做什么料理才好,所以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提出这个点子的时候,雪路整张脸都搬起来了。」
    做完料理后旅人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无谋。明知会如此还默默拿起菜刀的雪路实在了不起。灯衣和面露苦笑的两人正好相反,得意地挺起胸膛。
    「现在知道了吧?没有阳子老师,我们也能做菜。」
    啊,莫非她今天就是为了说这句话才特地邀我来?
    看来灯衣举止反常,只是阳子的误会。灯衣一点也没变,依然是想独占爸比的小大人。
    她的言下之意是没有阳子出场的余地。阳子正打算减少帮忙做家事的次数,现在见他们能够自理生活,当然感到欣慰,但是另一方面,又感到五味杂陈。
    「灯衣想和阳子老师一起做饭,所以才练习的。」
    咦?阳子抬起头来,灯衣似乎慌了,一面说:「才~不~是!」一面摇头。
    「才不是这样!就算没有阳子老师也没问题!爸比,不要乱说话啦!」
    不知是不是为了掩饰难为情,只见灯衣一脸气愤地反驳。虽然不知灯衣心中真正的想法,但她若真的讨厌阳子,应该不会邀阳子来吃晚餐,这一点阳子也很清楚,灯衣只是口是心非而已。望着你一言、我一语的旅人和灯衣,阳子的嘴角自然而然地绽开了。
    真好。
    和旅人、灯衣三个人一起围着餐桌,气氛既安详又温暖。减少做饭次数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我想在这幅风景之中多留片刻。
    阳子如此心想。
    然而,灯衣的言行举止果然还是有些怪异。
    「爸比和阳子老师不结婚吗?」
    阳子把嘴里的番茄汁喷了出来,桌上变得惨不忍睹,她连忙拿抹布擦拭。
    啊啊啊我刚刚发出怪声了!灯衣真是的,没头没脑地胡说什么啊!
    阳子清了清喉咙掩饰,垂下了头。一来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变得满脸通红,一来是因为她不敢直视旅人的脸。
    ——不知旅人先生是什么表情?
    阳子手足无措,十分明显。那么旅人的反应呢?
    「为什么这么问?」
    旅人用极为沉着的声音询问……毫无慌张之色。旅人的态度太过平静,反而教阳子不敢看他的脸。如果看了,或许会受到打击。
    「没为什么,只是突然想到而已。我以后不会再这么说了。」
    灯衣用平板的声音说道。
    「……是吗?不过,这对阳子老师很失礼,你要向她道歉。」
    「对不起。」
    灯衣仿佛早已准备好似地,二话不说便道了歉。阳子觉得有点奇怪。
    「对不起,阳子老师,请你别生气。」
    「不,怎么会呢?」
    阳子努力让表情恢复原状,抬起头来,只见旅人正用哀伤的眼神凝视着自己。
    「……」
    山川,你也加油吧!恋爱是很美好的!
    阳子明白自己当时为何感到心酸了。
    她很羡慕交了男友后喜上眉梢的智子学姐,但她完全无法想像自己沉浸爱河中的模样。
    大概是因为她知道。
    即使陷入爱河,也只是一厢情愿。
    旅人不会和任何人谈恋爱。
    无论再怎么努力,旅人都不会回头一顾。越是努力,阳子越受伤害,而旅人也会一起受伤。这么做只会让伤口更加扩大。
    看了那双眼睛就知道,旅人断然拒绝阳子踏入心房。理由八成和旅人的体质有关。即使阳子想接纳旅人,旅人不肯把心交给她,摊开双手也只是枉然。
    即使如此。
    正因为如此——
    阳子才受到旅人吸引,想支持他。
    我喜欢你——说这句话很简单,但是阳子不说。她不想为了独占旅人而造成旅人的痛苦。慢慢培育爱苗吧!她曾如此立誓。
    「以后或许次数会减少,不过有机会再一起吃饭吧!」
    我已经决定了。
    我要尽量陪在他身旁,直到他把心交给我的那一刻到来为止。
    阳子忍住眼泪。
    阳子回家后,灯衣突然说道:
    「爸比不交女朋友,是因为我的关系吗?」
    「……灯衣?」
    旅人虽然困惑,还是面带苦笑,摇了摇头。
    「不,不是的。我对现在的生活感到很满足。有你,有雪路,有阳子老师。现在的生活很快乐、很幸福,简直到了奢侈的地步。」
    依然不变的温柔笑容和依然不变的哀伤眼眸。
    灯衣目不转睛地望着旅人的面孔。
    *
    复合型商业设施巨蛋乐园依旧盛况空前,尤其是D区「游乐设施,游乐园区」,在今天这样晴朗的星期日总是挤得水泄不通。灯衣为免被人潮冲散,紧抓着旅人的手臂。
    「爸比,你可别迷路喔!如果走散了,就算我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没办法照顾你。」
    旅人微微一笑,慢慢地将灯衣举起,让她坐在肩膀上。旅人个子高,头顶上的视野格外辽阔。哇!灯衣发出兴奋的叫声。
    「爸比,爸比!你看那边!我想坐那个!」
    旅人循着灯衣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南瓜马车造型的游乐器材正配合音乐转动着。或许是内部有什么机关吧,从窗户探出脸来的孩子们都带着兴奋的笑容。
    「嗯,那就先坐那个,之后再顺路逛其他游乐器材吧!今天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慢慢玩。」
    「不可以慢慢玩!快乐时光总是一下就过去了!好了,爸比,快点!会被其他人抢先的!」
    在灯衣的催促之下,旅人开始小跑步,灯衣开怀大笑。
    昨晚,雪路前来事务所,拿出巨蛋乐圜的一曰券,对旅人和灯衣说道:
    「这是熟人给我的,有两张。我对这种地方没兴趣,带着妹妹去玩也不适合我,可是明天就到期了,不用可惜。难得有这个机会,老大明天就别工作了,带灯衣一起去玩吧!」
    「我要去!」灯衣高举双手说道,看来根本不用询问她的意愿。
    「雪路,那个熟人我也认识吗?」
    面对这个问题,雪路愣住了。在旅人的注视之下,他皱起眉头说道:
    「干嘛问这个?」
    「现在发问的是我。」
    「……」
    「……」
    令人不快的沉默流动着,交互打量两人的灯衣不安地抓住旅人的衣袖。旅人露出苦笑,摸了摸灯衣的头安慰她:
    「没事的。」
    雪路也觉得难堪,露出苦涩的表情,但仍硬生生地结束话题:「这是我的私事,别过问。」
    「爸比,你明天不能去吗?」
    「可以啊!嗯,一起去吧!明天就请雪路代班一天,处理手上的委托案件。可以吗?」
    「嗯,当然可以。你们好好玩吧!」
    哄完难以克制兴奋心情的灯衣入睡之后,旅人和雪路默默地啜饮咖啡。微妙的空气流动着。欸,老大——雪路突然一脸不快地呼唤道。他的视线依然没对着旅人,喃喃说道:
    「老大……旅人大哥,如果你打从心底憎恨某个人,你能够原谅他吗?」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但旅人立刻给出了答案。
    「如果真的打从心底憎恨,我根本不会和那个人一起生活,所以没有什么原不原谅可言。」
    如果心里有恨,就不会和对方有所牵扯——这就是旅人的言下之意。旅人的表情柔和,显示这是他的真心话。
    「是吗?」
    雪路放下了胸中的大石块,露出了豁然开朗的表情。
    南瓜马车中的座椅会纵向旋转,如果没系安全带,就会从座椅上滑落。相对而坐的灯衣和旅人就像荡秋千一样,上下交互翻转。到了最高潮时,连续转了三圈,吓破了旅人的胆。每当旅人尖叫时,灯衣天真无邪的笑声也随之响起。
    走下南瓜马车后,旅人忍不住捣住眼睛。
    「我的眼睛在转……」
    这可是死活问题。
    「原来爸比坐游乐器材会头晕啊!我有点意外。」
    「是啊,或该说是不习惯吧?我不知几年没来游乐园了?自小时候以来,已经过很久了。」
    「那下次坐静态一点的吧丨那边有旋转木马。」
    「……如果可以,我想坐不会旋转的。」
    纵向或横向转动意思都一样,旋转的游乐器材已经快成为旅人的心理创伤了。
    「坐那个如何?慢速游园的小火车。」
    「咦?那个好像很无聊,我想玩更有趣的!」
    小火车是观赏风景用的,不像游乐器材,灯衣觉得无趣。她想坐更像「游乐器材」的设施。
    「云霄飞车应该有年龄限制。啊,也有小孩能坐的6」
    「那就去坐!爸比,肩膀让我坐!」
    「是、是。」
    灯衣开开心心地坐着没有年龄限制的孩童专属游乐器材,平时的老气横秋隐而不现,与年龄相符的稚气全面展露了出来。
    旅人举起向雪路借来的数位相机。「爸比!」他把焦点对准挥着手的灯衣,拍下她的笑容,写下回忆的新一页。
    「接下来!接下来!」
    灯衣开开心心地摊开导览手册上的地图,旅人提议:
    「快中午了,趁着人还不多的时候先去吃饭吧!」
    「咦?已经要吃饭了?」
    灯衣嘟起嘴巴,显然认为现在休息还太早。旅人面露苦笑。
    「今天很热,多摄取水分比较好。再说,先坐下来想想之后要坐什么游乐器材也不错啊!」在旅人的劝说之下,灯衣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命。他们前往距离最近的餐厅。
    「里头好像也有礼品店,待会儿去看看礼品吧!」
    游乐园吉祥物周边商品及点心满坑满谷地陈列于店内,看起来宛若另类的游乐器材,灯衣也跟着兴奋起来。
    「爸比,你看那里!」
    「先吃饭吧,趁着还有空位的时候先坐下。」
    旅人把灯衣抱在腋下。「唔!」灯衣拼命挣扎,但是脸上却洋溢着笑容。
    坐到座位上,打开菜单,灯衣点了汉堡排儿童餐和苹果汁后,又立刻拿出导览手册。
    「不用这么急,游乐园不会逃走的。」
    「游乐园不会逃走,但时间有限啊!不趁今天玩个过瘾,下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来!」
    玩得正在兴头上固然是个很大的原因,但灯衣也用她自己的方式珍惜今天这个日子。她一定隐约地感觉到:会不会有下次很难说。
    吃完饭,结完帐,旅人起身去上厕所。
    「我马上就回来,你在这里等我。」
    灯衣没走出店门,而是冲进了与餐厅互通的礼品店。
    刚才,她发现了一个商品,连吃饭时也一直掂记不已。
    高高挂在灯衣头顶上方的首饰。
    心型的玻璃项链。
    长了翅膀的爱心十分可爱,让灯衣看得出神,她觉得,只要戴上这条项链,自己就能变成公主。灯衣用力踮起脚尖,朝着项链伸手。唔!看似快碰到了,却又碰不到,手掌在半空中游移。仔细一看,那是最后一条。
    其实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那并不像是会在上午卖光的热门商品,就算陈列架上没货了,过一会儿店员应该就会补货了。但是,灯衣就是想要这一条,她总觉得若是错过了这一条,以后就再也买不到了。
    「来。」
    背后伸出一只手拿下项链,递到灯衣眼前。灯衣意会到对方是替自己拿,连忙握住项链。起先,灯衣以为是旅人。
    回头一看,却是名不认识的女性。她称不上美人,而且骨瘦如柴,眼神疲惫不堪,和灯衣说话时的笑容仿佛是硬挤出来的。
    「你想要的是这个吧?」
    灯衣点了点头。女性配合灯衣的视线高度蹲下来,指着项链说道:
    「镶在心型部位的红色宝石商,不是贴了张『石榴石』标签吗?那是这颗宝石的名字。石榴石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喔!」
    女性用手指摸了摸散发鲜艳光泽的宝石表面,望着灯衣的脸。
    「石榴石能带来幸福与爱,你要记住喔。」
    女性起身,摸了摸灯衣的头,走向餐厅。灯衣愣在原地,连谢谢都忘了说。
    灯衣天性怕生,一有陌生人对她说话,她便全身僵硬。她不安地冲了出去,寻找旅人,餐厅里却不见旅人的身影。
    「啊…………」
    她不敢进男厕,但是要请店员代为确认也需要勇气。
    正当灯衣不知如何是好,来回踱步之际,刚才的女性向她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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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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