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

    源博雅看到富江的那一刻, 富江恰好回头，他看见自己倒映在对方的眼眸中，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只是被注视着, 神魂就开始不受控制。
    虽然只听过她的名字, 并未见过真人, 但他觉得这就是富江。
    究其原因不过是那神女的身份, 被伊邪那美神所钟爱的女子应该特别出众吧。
    等源博雅回过神来, 他才发现这片平地除去富江之外有很多低级的妖怪，它们运送着山石木材挖掘土块, 配合着搭建房屋。
    这些在普通人看来繁重的体力对妖怪来说不算什么，它们干起来很轻松，还有空一起聊天, 商量着干完活去哪里喝酒。
    虽然应该也是利用妖怪的力量, 但这比起源赖光那种把妖怪抽骨扒皮的做法毫无疑问的柔和许多。
    只是此刻源博雅已经不怀疑源赖光为什么会订婚了。
    即使没有陪嫁的城池，即使没有什么隐藏的计划, 娶这样一位美人也绝对是所有男人的梦想。
    这些想法在他脑海中停留片刻，而后他就露出身形走上前去, “请问是富江神女吗？我是源博雅。”
    富江听到源这个姓氏又察觉到对方身上的灵力, 以为是源赖光派来的人，“源赖光派你来的？时间不等人，我能创造通道, 他能把所有妖魔送进去吗？”
    源博雅意识到这个女人和源赖光的确要做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内心挣扎了片刻, 他放下弓箭，讲述自己此行的目的, “我的确是源赖光的同族, 但我此行并非是他的命令, 几日前你让藤原佐为告诉源赖光，白狐之子是一切的中心。”
    “安培晴明是我的朋友，我为他而来，我想问你和源赖光是不是打算对他做些怎么。”
    这些话过于直白了。
    若对面是源赖光，他绝对不会说出口，但这只是见了第一面的神女他却不愿欺瞒。
    富江听了只是微微一笑，“并非我们想对安培晴明做些什么，你应该问的是安培晴明以前到底做过什么。”
    源博雅问道，“这句话什么意思？”
    富江道，“他才是因啊，正是因为他曾经做的那些事情，现在才会有那么多人事物围绕着他。”
    “不论意志和手段，他都非常杰出，不愧是安培晴明，但是……”富江笑了笑，“他要对抗可不是什么妖怪。”
    “听说他失忆了？”富江原本来到京都是想找安培晴明学习阴阳术，后面因为知道对方失忆才找到麻仓叶王。
    不过如今来看，这不算是件坏事。
    一般的麻烦她无所谓，但安培晴明身上堆积起来的那些事情，她都觉得难以解决。
    “被以前的自己坑还是真的惨，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
    “即使是那些天上的神灵想要对抗命运都无能为力，他虽然是事件的中心，但那些事情并不会威胁他的生命。”
    天上的神灵，天上之人，通道，世间所有的妖魔，阴阳——
    源博雅还是不知道这位神女和源赖光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但是，若连天上的神都无能为力那绝对是大灾祸。
    “是京都的黑暗？有很多人要死去吗？”
    “京都？不那是世间所有的黑暗，是人性之恶，你也不需要担心，肯定会有人死去，每天都有人死去不是吗？就算出了事情也不会是你想象那那副场面。”富江道，“比起死去的人，死去的妖魔更多。”
    “再多的事情就不能告诉你了，你早点回去吧，你认识的晴明不会有事的，额，这种说法不太准确，他不会死，应该是这么说吧，至少在这些事情里，他应该是不会死的。”
    但听到这些源博雅并不放心，或者说他更加担心了。
    富江不想说，他不好去追问这位神女，他拿起弓箭很有礼貌的告辞，无法从这里得到答案那就去问源赖光吧！
    即便讨厌他，即便从小就他观点相左，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很重要，他需要知道更多。
    源博雅离开之后，人见阴刀姗姗来迟，“我听说有个拿着弓箭的人来了。”
    富江道，“是源氏一族的源博雅，因为源赖光的事情前来。”
    鬼蜘蛛并不知道源博雅和源赖光关系怎么样，所以这句话他没有产生丝毫的怀疑，他只是问，“源赖光又要来干什么？”
    富江温柔的说道，“筹备婚事啊，他说过段时间会送来礼物。”
    人见阴刀俊美的脸上显露出几分诧异，然后他的神色柔和而关切，“如果你们愿意成亲再好不过了，只要你心甘情愿，若你不愿意，也不必勉强自己。”
    富江道，“没有勉强啊。”
    的确没什么勉强的。
    不管是源于人见阴刀自身的那隐晦的情愫，还是鬼蜘蛛的贪欲，奈落的野望，他都不愿意看到富江真的嫁给源赖光。
    人见阴刀，“真的吗？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是其他人，有小妖怪说——那位大江山之主有时出现在附近，还有些关于你和他的流言。”
    “人和妖怪完全不同，你又是神女，应该和他没有关系吧，是我误会了。”
    富江看了这位兄长一眼，道，“我和酒吞童子啊，的确是有些关系，不过这不妨碍我订婚。”
    富江的人渣值一上来那绝对能突破这些乡下妖怪的想象极限。
    “额——说起来他们好像还有些仇对吗？这还挺有趣的。”
    这随意的话语中不经意的恶意，如同猫儿捕食前玩弄小鸟般闲散。并非刻意想要作恶，仅仅是因为有趣所以想要这么做。
    有时候比起那些残暴的恶，这种天真的恶才更加令人脊背发寒。
    但鬼蜘蛛并非一般人，他本就是恶人。
    人见阴刀觉得自己的妹妹天真可爱，但鬼蜘蛛知道神女并非纯洁之人。
    这女人身上的恶甚至在他之上。
    他在内心狂笑，言语上确实虚伪善意的忧虑，“源氏一族很麻烦，族中阴阳师无数，还有自己的除妖队伍，源赖光更是令人畏惧。富江，你这样做会冒犯他。”
    鬼蜘蛛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人见阴刀和奈落了。
    不过他们本为一体，终将融合，说像不像也没什么意义。
    “哦。”
    富江只是表明自己知道了，却没说会停止这件事。
    源博雅离开的第三天，一个女人找上门。
    那是富江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美人，她刚刚离开神宫时见过她。
    “富江大人，贸然前来拜访，希望并未太打扰。”
    八百比丘尼低垂着眼，柔顺而恭敬。
    源博雅的动作可没这么好瞒过她。
    虽然她不知道富江和藤原佐为的关系，但这不妨碍她猜测一些事情。
    “上次匆匆相遇为您送上的四魂之玉碎片似乎让您陷入了麻烦。”
    富江摇头，“那还称不上麻烦。”
    四魂之玉只是个引子，引来的妖魔她一个都不怕，最后会那么严重也不过是背后那些神在捣鬼。
    八百比丘尼道，“您没事真是让我安心，既然你不介意那些被四魂之玉引来的妖魔，那是否能再收下这些四魂之玉碎片呢？”
    “我最近在京都大阴阳师安培晴明的身边，这些四魂之玉碎片是不小心收集到的，我并没有处理它的办法，所以想要把它交给富江大人。”
    “您被伊邪那美神庇佑，四魂之玉的邪念无法侵蚀您的意志。”
    她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盖子，里面有一小块四魂之玉，分量绝不是她口中的几片碎片。
    四魂之玉本身晶莹剔透，但缠绕在其上的黑色灵力一看就让人觉得不祥。
    富江很随意的拿起，然后拿出自己那部分的四魂之玉，这些残缺的四魂之玉一放在一起就自动粘合，完全看不出曾经碎成一片一片。
    不过聚合在一起的四魂之玉，被污染的灵力也更加强大。
    “这是小事情，四魂之玉好歹也是那些妖怪争夺的宝物，我收下是占了你便宜。”
    八百比丘尼道，“并非如此，四魂之玉这样的物品，若在实力不济心术不正的人和妖手中才是灾难，这次又要谢谢富江大人了。”
    “富江大人若是下次再到京都，可以到安培晴明的府中找我，他是位了不得的阴阳师，若是富江大人有什么疑惑他一定会帮助您的。”
    和上次一样，八百比丘尼将四魂之玉留下便离去了。
    富江把玩着手中残缺的四魂之玉，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有人在暗中窥视她。
    富江自身对四魂之玉并无贪念，然而因为她的身躯本身就代表着无尽的欲望，她手中四魂之玉的污染更加严重。
    然而四魂之玉的邪念，无法煽动富江，伊邪那美的神性庇佑着她，而且她还能用天照之火来净化这块玉。
    不过经历过上次的事情，她不太想沾上那些神，担心使用天照之火会被天照神察觉。
    这就块灵力强大的宝玉而已，充其量也只是巫女和妖怪相斗的产物，比起伊邪那美还是差得太远了，那点邪念连蚊子的嗡嗡声都不如。
    佐为没人下棋，他蹲在门口可怜兮兮的看着富江，富江把四魂之玉扔给他。
    他吓了一跳，不敢去拿，问富江，“这是什么？”
    富江想了想。
    佐为虽然做了鬼，但心思纯净，脑子里面只有下棋。
    四魂之玉能煽动一个棋痴吗？
    佐为盯着四魂之玉的水平，“我觉得它在对我说，它能帮我找到神之一手，这是我在做梦吗？”
    “变成鬼了也会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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