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人鱼肉

    歹人押着冯辞三人，来到楼下候着，下来一人是葭月中楼的刘管事。
    刘管事道，老板在雅间与人闲聊，叫他们到跟前说话。
    歹人一听眼睛一亮，这是有卖个大价钱的苗头。
    一行人跟着刘管事到了二楼雅间外。
    雅间门口只守着一个男人，那男人三十岁上下，穿一身明眼人都瞧得出不相称的素净蓝，高吊马尾辫子，怀抱宝刀，两腮，下巴与唇上覆着薄薄短胡，不显沧桑倒很稳重，两只眼睛明亮有神，实在看不出有一只是瞎的。
    “涂爷，老板要的人来了。”刘管事对那看门的毕恭毕敬。
    “小的问涂爷万安。”歹人作揖。
    他们自然是识得门口这抱刀汉子的，他便是岚老板身边的贴身护卫，姓涂名一醉，是江湖上排号极前的高手。
    涂一醉怀里那把刀，听说是岚老板花了极大代价从蜃市山楼取得的。
    江湖上一直流传着涂一醉是松岚手底下二把手的说法，但谁也没见过涂一醉身涉松岚名下十二月中楼与四季馆的买卖。
    没有人见过他出刀，所以江湖上还有一种说法，涂一醉是岚老板豢养的杀手，专门暗中出手替岚老板扫除障碍，护卫只是一种掩护。
    歹人对于能呆在岚老板身边的涂一醉投去敬仰的目光。
    几乎每个面见松岚的买卖家，都会这样看着涂一醉。
    “……”涂一醉看了一眼栾怿，黑了一张脸，再看到冯衍，他的脸更黑了，一副随时都会拔刀的神情。
    当他的眼神跳到恭阙身上的时候，表情忽然柔和了许多，眼神也十分奇怪，像是看见了熟人。
    涂一醉又看向冯辞，二人四目相对，涂一醉眼中的震惊转瞬即逝，喜色渐浓。
    冯辞正盯着他瞧，这个涂爷好生眼熟……
    良玏？！这个人长的跟良玏少说也有六七成相似。
    “你认识良玏吗？”冯辞鬼使神差问出口来。
    “放肆！涂爷是你配问的吗！”歹人二伸手就要揍冯辞。
    涂一醉伸出刀鞘拦住他的手，歹人二吓得脖子直往后缩。
    “认识。”涂一醉答道。
    冯辞更奇怪地盯着涂一醉，他怎么会认得良玏呢，他手里这把刀也很眼熟。
    “鹊刃？”冯辞脱口而出。
    “你还识得。”涂一醉道。
    “我不识得。”鹊刃？没听过啊……可她却说出来了。
    “你从前识得。”涂一醉道。
    从前，又是从前。冯辞皱眉。
    歹人面面相觑，这小兔子不会有什么来头吧？！这趟买卖可别出什么幺蛾子啊。
    刘管事一脸惊愕，涂爷居然搭话了！素日老板和他说话他都不怎么搭理。
    “人既来了就进来吧。”屋里传出松岚清脆的声音。
    涂一醉刚缓和的脸色又变得晦暗，他用刀柄将房门大力顶开，门板狠狠撞在窗上，就好像在和松岚甩脸子。
    门已开，涂一醉继续往旁边一站，抱着刀，脸色极差，显然是恼了。
    门里松岚却笑得得意。
    “谢涂爷……”刘管事战战兢兢带着歹人进去，又孤身退出屋外带上了房门。
    栾怿三人被挨个排放在卧榻上，冯辞站在一旁。
    “给岚老板请安。”歹人一二三四五行礼道。
    冯辞望着松岚，那身蓝色长袍与刚才门口抱刀汉子那身有些同色不同样式的意思，衣襟袖口处的松竹倒是如出一辙，莫非二人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可哪有叫兄弟看门的。
    还别说，这松岚明明干着买卖不明人口的不法勾当，居然一脸正气，一派清白模样。
    松岚身边坐着个公子，穿着华贵，估摸着至少是个世家子弟。
    不过哪有在客人跟前买卖人口的，瞧这模样，这个男的莫不是葭月中楼的挂牌公子？
    冯辞挑挑眉，想起被送到白藏馆的苏旦，这川怀的口味和鄢丹差的倒是有点多啊。眼前这位看似斯文，浑身上下却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凶悍之气，实在不及苏旦温柔貌美。
    二人面前的桌上摆着两盏茶，和一卷像是从哪儿撕下来的纸。
    “早跟你们说过，岚某不收来历不明的人。”松岚悠悠开了口。
    还挺有原则，嗯？等等，来路不明？怎么，没认出栾怿吗？难道只认面具不认人？冯辞心道。
    “岚老板莫怪，只是这两个确实少见，才想着送到您这里瞧瞧。您掌眼。”歹人一道，他这话里话外，真真是把活人当物件买卖了。
    歹人二三把栾怿和冯衍扶正。
    “哦？付兄你看呢？”松岚抬眼。
    松岚身旁的公子站起身走到卧榻前，上下打量栾怿与冯衍二人，最后把眼睛落在冯辞身上。
    “戴块面具做什么，揭开。”那公子走到冯辞身边。
    “我家公子说了，不让揭。”冯辞道。
    “你家公子的话现在不顶用了。”那公子突然上手扯开冯辞的面具，手一惊又给盖了回去。
    “什么玩意！？吓我一跳！赶紧把面具戴好！”
    冯辞不知道他怎么了，只管正了正面具。
    “付某看这两位公子确是少见，可这个小子比起来就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了，这个模样怎么也送到岚老板面前来。”那公子叫付子赟，他嫌弃得跟看冯辞一眼，像是看什么脏东西，与她隔开好些距离。
    “噢，他本是要送往烜照鄀水的。”歹人一道。
    付子赟走地近了，冯辞方才看他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只觉得眼前这人没来由的惹人讨厌。
    冯辞瞧他也没长得顶顶好看，白费那身讲究的穿着，他才真是比起她家相公和哥哥差的远了。
    等等，比起她家相公……这厮……长的怎么有四五分像她家相公？只是远没相公那般好看，眼神也不正……
    沈烨？！这厮是沈烨？不对，沈烨少说有七八分，这家伙还是差了些，也少了些沈烨那身柔而不阴的做派。
    揭世录都是有模子的，莫非这厮是沈烨的模子？
    冯辞皱眉，揭世录里的人到底还有多少个真模子……
    “我家公子与冯公子自是人中骐骥，我如何能比。”冯辞上下打量着付子赟道。
    “你何止不能和他俩比，随便路上拉个人都比你这毁容的脸好看！不过你有自知之明就好。松岚，不如留下他们。”付子赟挑眉，转头对松岚道。
    毁容？冯辞闻言，伸手进面具摸了摸脸，倒是没摸出什么。
    松岚这才走了过来，他在栾怿与冯衍身上掠过两眼，又扫了冯辞一眼，继而看向恭阙。
    “是不错，人留下，你们去找刘明领银子便是。”松岚道。
    “谢岚老板！”歹人欢喜，把恭阙拉起来，拽上冯辞要走。
    “慢着，这四个都留下。出去。”松岚道。
    “是是。”歹人放下恭阙，忙离开了房内。
    松岚与那付子赟又坐回桌边，就把冯辞四人扔在那边，冯辞不解他们的意思开口问道：
    “岚老板不认得我家公子么？”
    “从前岚某认得，现在却不认得。”松岚道。
    “此言何意？还请岚老板明白告知。”冯辞道。
    “看来这小子还不知情。小子你不如看看这个。”付子赟拿起桌上的纸卷，递到冯辞跟前。
    冯辞展开纸卷，原是一张告示，冯辞细看之下越读越惊。
    告示内容大概是，原辅政皇叔恪王栾怿密谋造反，证据确凿，圣上但念叔侄情分，仅除他王爷身份，贬为庶民，抄没家财，府中一干人等均变卖为奴。萧氏揭发栾怿罪行有功，特封郡主，赏金千两。另，烜照弋阳长公主并无参与此事，现与栾怿和离，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昨天她跟着栾怿外出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才一晚上就出这种事？抄没家财，变卖为奴……萧氏？！是萧青顾？与栾怿和离？怎么会这样？
    “这告示所说是真的？”冯辞道。
    “你大可不信，不过这告示早已贴的满城都是，他筹划谋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付子赟道。
    “如今他已不是恪王，无财无权又无势。”松岚道。
    “自然任人鱼肉。”付子赟道。
    “任我买卖。”松岚道。
    “告示只说贬我家公子为庶民，你凭什么买卖！”冯辞道。
    “就凭他现在躺在葭月中楼。”付子赟道。
    “他素日为王爷时，冷漠倨傲，没少和人结怨，若落到他们手里，你觉得他会有什么下场？”松岚笑道。
    “误打误撞被送到松岚面前已经是他的造化了。”付子赟道。
    “念在往日相识一场，岚某会替他寻个好去处，至于你本该送到奴隶市场……不过你既然已经在这里了，我就姑且留你在他身边。”松岚道。
    “你所谓的好去处是什么地方？”冯辞道。
    “自然是我这里。”付子赟道。
    “那冯公子呢，冯公子并非恪王府中人，你们不能私自将他买卖。”冯辞道。
    “他与栾怿一同出现在这里，必定也参与了谋逆一事，我若告发，冯家难逃干系，以他一人之身换冯家上下性命，你以为如何？”松岚道。
    “别张口闭口谋逆，我家公子定是为人所诬！而且你可知冯公子他是……”冯辞欲言又止，本想拿出冯衍的身份压制他们，又恐松岚为掩盖罪行，狗急跳墙，杀人灭口。
    “是什么都不济事，如今谋逆之罪已定，你也没得选。”付子赟道。
    前脚告示说栾怿谋逆，后脚就有人掳他来此地，哪有这么巧的事。看这付子赟和松岚见到栾怿并不惊讶，似乎早已料到，左一句右一句都是要把他四人买走的意思。冯辞料想他二人另有谋算，便不再做挣扎。喜欢一笑花发映莲宫请大家收藏：(663d.com)一笑花发映莲宫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