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白花恋诗(下)

    一红一蓝，两位少女所扮演的圣骑士，展现了令在场所有观众都热血沸腾的华丽剑斗。
    尤里乌斯一招一式都显示出沉稳和老练，挽起剑花，突刺挑击，步伐行云流水，如同花间忘我舞蹈着的艳丽彩蝶。
    奥斯卡的剑技中则充满了狂野的气息，大开大合，气势如虹，后翻，纵跳，似是能将地板撕裂的惊人气势，如同顶上猎物，不死不休的猛兽。
    公爵和议长不再死死恶狠狠地盯着对方，而是不约而同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场内两位骑士的战斗中。
    只是……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棋逢对手的对决将会持续很久的时候，奥斯卡却突然脚下一软，面对着尤里乌斯瞬间抓住战机攻过来的剑势，软软地垂下了手臂。
    “！”见到对手如此诡异的状态，尤里乌斯强行扭转剑技，巨大的威力掀开了一块地板。他深色复杂地看着奥斯卡，似是有千言万语。
    “不愧是尤利乌斯……何等华丽的剑法啊。”在这种情况下，奥斯卡竟然笑出了声。
    “……奥斯卡，你……你的手腕受伤了吗！？”对手的异常瞒不过曾经朝夕相处的好友，如今刀刃相向的死敌尤里乌斯，那个击退帝国数次的奥斯卡，绝不仅仅只有这点本领而已。
    “不……只是擦伤而已。”奥斯卡想了想，摇了摇头。
    “可我们到目前为止并未伤及对方……”尤里乌斯震惊道，他想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莫、莫非在决斗前你就……”
    “卑鄙无耻！”看台上的科洛多议长大声怒吼，看着得意洋洋的拉多公爵：“都是你搞的鬼吧！”
    “呵呵……请别含血喷人啊。有证据证明是我指使的吗？”拉多公爵表面上否认，但是那嘴角挂不住的冷笑却出卖了他。
    “父亲大人……”尤里乌斯面色难看，他没想到，自己已经做出如此妥协，却最终连和奥斯卡堂堂正正一战的机会都没有吗？
    “没关系，尤利乌斯。这也是因我的不成熟而造成的。”奥斯卡的声音响起，温和而平静，“何况，这种程度的伤，在战场上根本算不了什么。”
    “……”尤里乌斯死死盯着奥斯卡，沉默不语。后者甩了甩受伤的手臂，用另一只还算健康的手握紧剑柄，摆出一个惊人的架势。
    “就用下一剑来决定一切吧。我会……全力出剑，绝不留情。”奥斯卡深色冷峻，不容置疑。
    “你……好吧，我明白了。我也会在下一剑上赌上一切。”尤里乌斯点头，周身斗气汹涌。同奥斯卡一样，他也只用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则紧紧地别在身后。
    “后的人生、公主的笑颜，以及王国的未来……胜者将要背负所有的责任。”尤里乌斯神情肃穆。
    “而败者则将化作灵魂守护这一切……无论胜负如何，都同为骑士的骄傲。”奥斯卡双瞳炯然。
    “呵呵，没错。”尤里乌斯笑了，这才是他所期盼着的方式啊——
    “喝啊啊啊啊啊！”“哦哦哦哦哦哦！”两人全力全开，同时朝着对方刺去——
    灯光暗下，整个舞台一片寂静，似乎就连羽毛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塞西……莉亚……”灯光再次亮起，奥斯卡和尤里乌斯同时看到，那个高喊着“住手”，唐突地插入到两人战斗中的人是谁——
    塞西莉亚公主脸色苍白，奥斯卡手中的利剑直直地刺入了公主的胸口，看台上公爵和议长发出了悲鸣，两位骑士内心的某个角落则发出了怒吼。
    “塞西莉亚……为什么……”奥斯卡的嘴唇都在哆嗦，“我从没想过伤害你……”公主的鲜血已经顺着剑身流到了奥斯卡的整个人身上，但是他却不敢动，他恐惧于如果自己只是后退一步，失去了支撑的少女，将再也无法站起来。
    “咳……咳……终于赶上了……”
    “公主殿下，不要说话了！”“快去叫医生过来！蠢货！”围绕在女孩身边的人恐慌而混乱，他们东奔西走，试图做点什么来缓解眼前这可怖的一幕。
    “请大家……听我说……”公主吃力地抬起头，虽然声音微弱，脸上也毫无血色，但是那种摄人心魄眼神，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得不停下各自行动，看向这边，“看在我的份上……请各位停止争斗吧……大家……都是深爱着利贝尔这片土地的……难能可贵的伙伴……不是吗……只是……爱的方式……有少许不同罢了……如果大家携起手来……一定能够冲破这道墙壁的……”
    “够了，公主……不要再说了。”科洛多议长老泪纵横，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公主殿下……”拉多公爵双膝跪地，面朝公主的方向，泣不成声。
    “尤里乌斯……奥斯卡……你们……还在吗……”公主平静地继续说道。
    “嗯。我在。”
    “是……”两人赶忙出声回答。
    “呵呵……”公主笑了，“有些话，我要对你们两人说……”
    吃力地睁开双眼，美丽的琥珀色瞳孔中已然毫无色彩，但是公主依旧驱使着已经开始打颤的舌头，缓缓道出，她内心深处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我刚刚……才察觉到……我把奥斯卡，和尤里乌斯……从小一起长大培养出的友情……搞混了……而且，也恐惧于如果……我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将会把……王国推向战火的深渊，这样的未来……直到刚刚，我……才察觉到，自己真正喜欢的是谁……”
    两位骑士身体一僵。
    “虽然也不是没想到过奥斯卡……但……”公主充满歉意地说道，“但是一直在我脑海里魂牵梦绕的是……尤里乌斯……在王城周围，认真布防巡逻着的尤里乌斯……在茶会上，讲述着有趣见闻的尤里乌斯……在竞技场上，拿下冠军奖杯的尤里乌斯……比起常年征战在外的奥斯卡，我……”
    “呜呜……”尤里乌斯再也无法忍受，泪水夺眶而出。
    “真不可思议……我又看见那情景了……”说出了最后的真心话，公主的态度更加释然，此刻的她反而看起来更有力气，说话也更加清楚了，“小时候……溜出城堡……在那小胡同里玩耍……奥斯卡……尤利乌斯……大家都那样开心地笑着……我……好喜欢……你们的笑容……所……以……请你们…………永远开心地笑……着……”
    尤里乌斯紧紧握住的公主的手，滑落而下。公主，缓缓闭上双眼。
    “公主……这不是真的吧，公主！求求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尤里乌斯双手狠狠地砸向地面，绝望地嘶吼着。
    “……”奥斯卡，两眼逐渐失去光彩，亲自杀死挚爱的女孩的后悔和不甘，正在让他的灵魂快速地干涸。
    “殿下为了阻止我们的纷争，连自己宝贵的生命也在所不惜……和这份崇高的节操相比……贵族的荣誉又是何等的渺小……若不是我们互相争斗，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憾事……”拉多公爵咬紧嘴唇，脸上写满了悔恨。
    “人总是要等大错铸成之后，才会发觉自己的愚蠢……魂为何要被束缚于身体上？这也是人类之子的宿命吗……”科洛多议长颤抖着，朝着天空放声大喊：“爱德丝啊，伟大的空之女神。您为何如此不公！！”
    “看来……你们什么都不明白。”
    灯光大暗，一团明亮的光球忽然出现在舞台上，漂浮在众人头顶。
    “…我的确赐予了你们作为寄宿灵魂而存在的肉体。但是，人类的灵魂，本应是更加崇高而自由的存在。轻贱灵魂的不是他人，正是你们自己。”
    “好、好耀眼……”“好美妙的声音……”在场的一般民众，面对这一幕喃喃自语。
    “哦哦……天啊！诸位，真是不胜惶恐，女神降临了啊！”大主教猛地站起身，高声欢呼着。
    “这就是女神……”“何等的庄严啊……”奥斯卡和尤里乌斯看着眼前这一幕，分别喃喃自语道。
    “年轻的人类们啊……这场决斗，我一五一十地都看在眼里。”女神的口吻中饱含着慈悲和严厉，“你们有勇气……”目光扫向尤里乌斯，“有决心……”目光看向奥斯卡，“但是你们唯独缺少了最关键的东西——你们的善意，都是出自于对你们自身的考虑，而从来没有去试图了解对方的想法……勇气被错误利用，决心被仇恨蒙蔽……”
    众人不语。女神转向在一旁羞愧难当的科洛多议长。
    “议长啊……你太拘泥于人类身份的差别了。你是否忘记了，贵族和平民一样生而为人，一切平等……你从一开始就试着把他们描述成迫害人民的魔鬼，可你是否有想过，过去那些为了保护自己的领地和领民，尊崇贵族的责任和骑士的信条，奋战于沙场的人们的鲜血……”
    “真是惭愧……”
    “公爵啊……自身的罪孽，你应该最为清楚吧？但是只有这一次，我宽恕你的罪孽……”
    目光扫向在场的其他人，“还有，旁观了此事的人们……你们也同样欠缺了一些重要的东西。请你们将手放在胸前仔细思索。”
    众人陷入沉思，接着一个个露出了羞愧的表情。女神终于第一次露出了微笑。
    “呵呵，看来大家也都各有所悟了。那么，利贝尔就还应该存有未来。请将今日之事永远铭记于心……”
    话音就落下，耀眼的光芒也消失不见，一同消失不见的，还有插在公主胸口的那把利刃，和触目惊心的伤口。
    “啊……这里是……”本该死去的塞西莉亚公主，此刻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来，看着身边呆滞着的奥斯卡和尤里乌斯，她疑惑地歪了歪头：“尤利乌斯，奥斯卡……难道……连你们也到天国来了吗？”
    “这简直就是奇迹啊！”大主教的声音只能用尖叫来形容。
    “啊！感谢您！将利贝尔的至宝还给了我们！”拉多公爵衷心地赞美道。
    “感谢您的大慈大悲！”科洛多议长附和道。
    “奥斯卡、尤利乌斯……这……究竟是怎么了？”公主依旧表现得十分糊涂。
    “塞茜莉亚殿下……您再也无须担心了。长久以来的对立已经结束……一切都开始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奥斯卡露出灿烂的微笑。
    “你太天真了，奥斯卡。你我之间的胜负还未见分晓对吧？”尤里乌斯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难道……你们还要继续战斗吗？”公主担心地问道。
    “不……这次的决斗就到此为止了。”尤里乌斯苦笑着摇了摇头，“因为那个笨蛋使剑的手腕受了伤。但是，声势浩大的一场决斗却没有胜者，这未免太说不过去了。那么，就将胜利给予在不利条件下仍能毫不逊色地战斗的人吧！”
    “不，其实……”奥斯卡正打算说着什么，却被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
    “是你赢了，尤里乌斯。”公主平静地说道，“是你故意刺偏，才让奥斯卡先完成出手的吧？因为你不想被人说胜之不武……”
    “没错。是尤里乌斯赢了。不过……”话锋一转，“虽然公主殿下已经对你表明心意，我也衷心地祝福你们……但是这可不代表我承认武艺不如你。下次，找个双方都万全的状态，好好打一场吧。”
    “就像小时候那样，打个痛快？”尤里乌斯笑了，“呵呵……好的，我接受了。”
    “不过……公主……今天请先给予胜者胜利之吻吧。”奥斯卡微笑道，“因为大家都期待着这一幕。”
    “……好。”
    在全场观众的静待中，尤里乌斯的脸，离塞西莉亚公主的嘴唇越来越近——
    “请空之女神见证！”在吻上前的一刻，奥斯卡忽然高喊道，直接打乱了有些惊慌失措的艾丝蒂尔&约修亚，“愿今日的美好，永世长存！”
    ”愿利贝尔永远和平！”“愿利贝尔永远繁荣！”拉多公爵和科洛多议长也在愣了一秒后，完成了这部分台词。
    幕布落下，这场高潮迭起的舞台剧，终于告一段落。观众席上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和喝彩声，这场舞台剧中，观众们跟着一波三折的剧本经历了心理上的大起大落，那种内心深处的畅快感此刻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了。
    礼堂的出口处，银发青年淡然一笑，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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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利加，最后那个剧本，是你临时改动的吗？”庆功会上，端着果汁痛饮的乔儿急不可耐地问海利加。
    “是啊？我答应约修亚要在剧本里给他创造和艾丝蒂尔互动的机会，所以他才答应扮演公主的。”海利加一脸无辜，“只是，我精心安排的戏份，却被科洛丝的失误，提前喊了台词搞砸啦……”
    “我觉得那不是失误，更像是故意的呢……”汉斯暧昧道。
    “啊？”海利加挠了挠头，这是闹哪出？
    “算了……你不明白，换个话题。”乔儿撇了撇嘴，“那个象征着空之女神的光球……你是怎么弄出来的？”
    “不像是导力魔法。”汉斯附议。
    “那个啊……是秘密。”海利加故作神秘，内心暗自腹诽，我说这是来自异世界的一种魔光术，你们相信吗？
    “海利加。”菲轻声呼唤着，此刻的菲卸下了战斗时常穿的战斗服，而是换了一身请便的服装。
    看到菲，乔儿和汉斯都识趣地离开了。很快，月光下学院内的街道内，银发的少女，轻轻靠在少年的怀中，这一幕被所有路过者清晰地看到。但是哪怕是最不识趣的白痴，应该也不愿去打搅这一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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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