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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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斋会在偏殿内举行,朱文红墙,以金沙勾勒着菩提树的暗纹,周遭还有以朱砂拓印而成的佛语,供来往的香客拜读。
    午时的斋会可以说是兰因寺一年一度最是繁华热闹之处,由寺里的僧家召集,香客们去赴会,在入座前交“会印钱”,讨浴佛水。
    最为忙碌的可谓是管理膳食的弟子们,沈轻尘一行人还帮他们整理食材,赶忙着才算是准备好,没有耽误斋会的料理。
    午时三刻,正式开宴,怀玉大师落座于正东方向为大家念经浴佛,按照礼制,吃斋期间,还需要他为大家送浴佛水,奈何身体不便,所以一般都是了缺大师代劳。
    沈轻尘吃着桌上的乌米饭,软糯适中,甜咸交汇,口感也是新鲜的很,忍不住连连点头,转眼望去,还有大虎他们送来自家做的素菜和竹筒饭,各色菜式,缤纷满目,自有天伦之感。
    坐在一旁的季暮雨却是心不在焉地吃着,还时不时地观望四周,眉头从未舒展,好几次夹了辣椒放在碗里都不知道,还是沈轻尘帮他挑了出来。
    “你怎么了,是饭不好吃吗?”沈轻尘注意到了但思索想来也不太对,季暮雨向来不像自己那般挑食,而且他本来就喜欢清淡偏甜的素食。
    季暮雨思忖其中,有些迟疑,但还是放下手中的筷子,说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了缺大师在这么重要的场合都没出现。”
    季暮雨说着,看向正在递交浴佛水的来恩大师。
    他为人憨厚仁善,挺着个大肚子可见对吃有多讲究,经常给过往的香客添饭加菜,传递浴佛水,还时不时将其寺中有趣的事。
    沈轻尘冷哼了一声,拨弄着碗里的饭还不忘嘀咕着:“他不来更好,看到他就糟心。”
    就连大虎刚刚都和她小声说着,以往的斋会因为了缺大师的在场,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安静吃饭,不敢吭声,毕竟这高岭的寒气不是每个人都敢去冲撞的。
    思及此,沈轻尘转头看了一眼,正巧看见林霜儿要正把桌上的饭菜挑拣一些到盘里,放到檀香木食盒里,再转眼一看,林姨的脸色也着实难看。
    林霜儿欲起身时,恰好对上沈轻尘的目光,眉眼一挑,示意她要去偏殿后院。
    沈轻尘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想也知道她要去找谁,只好让她快去快回。
    到最后,林霜儿知道林姨不高兴,有意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按着,又在耳边说了几句话,好像是在逗自己的母亲开心,对她来说,这似乎成为一个常态。
    无奈之下,林姨只得应允,林霜儿一高兴,还在林姨脸上亲了一口就拖着衣裙欢呼雀跃地蹦跶而去。
    林姨长叹一声,揉了揉眉心,看上去有些落寞,神思复回间,大虎给她夹了菜,她才笑颜展开,怜惜地摸了摸大虎这圆头圆脑的后脑勺,但似乎还是放心不下,便从偏殿的侧门出去了。
    这一幕落在沈轻尘的眼里,心下了然,想起儿时这么调皮捣蛋又不听劝时沈知行恐怕也是这般无奈。
    倏地,季暮雨唤了她一声,让她起来。
    待她回头一看,原来是怀玉大师已经念经完毕,要先行下去休息了。
    在座的香客都心领神会,知道兰因寺住持年事已高,纷纷起身,弯腰作揖以示尊敬,怀玉大师亦是如此,礼数周到地回了一礼便在小师父的搀扶下下去了。
    住持一走,大家可以算是松了口气,就连来恩大师也招呼着大家坐下继续用饭,莫要拘谨。窗扉大开间,还时不时有喜鹊燕子飞进来转了几个圈有悻悻地汀罗在供神的案桌上,惹得大家观望,纷纷而言说是神明显灵来报喜了。
    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到,原本热闹哄哄的斋会膳堂,却突然沉寂下来,安静如斯,抬眼望去,敞开的大门原本是大片日光撒入,如今却被一道人影遮住,头顶之上,似有光影反射,黑压压地催促而来,令人顿生压迫之感。
    季暮雨抬眸一瞬,眼里的精光碎得四分五裂,持着筷子的手猛地跌落下来,滚落到地上,在寂静的偏殿内显得格外注目。
    来恩大师左瞧瞧右看看这十分诡异的气氛,连忙拍手缓和道:“师兄,您来了啊!”
    了缺大师神色淡漠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来恩大师手边的浴佛金钵盂,碗里盛着的是沐浴金佛用的水,将要分发给在座的香客。
    “我来吧!来恩师弟。”了缺大师冷冷说着,不知为何,明明春日的暖阳照拂在他的脸上,可还是让人只觉三月冬寒的风席卷而来,让人不禁抖一哆嗦。
    说罢,就接过了来恩大师的碗和菩提叶,不给他任何一丝留余地的机会。
    来恩大师尴尬地呵呵几声,说着这本来就是你的工作就识趣地退下,去帮小师父们招呼外来的香客在偏殿有空位的地方入座。
    沈轻尘咬着筷子,忍不住瘪了瘪嘴,暗想道:“这讨人厌的家伙怎么又来了。”
    不过仔细回想,林霜儿这前脚从侧门出去找他,他后脚就从正门来了,没想到两人就这么错过了,早知道就让她再等会好了。
    沈轻尘一边嘀咕着,一边抬眼看向季暮雨,看他这筷子都掉了,便替他捡起来,换了双新的,不过她还是注意到了季暮雨的异样。
    “你怎么了?从刚刚吃饭开始都奇奇怪怪的。”
    说罢,给他倒了杯麦仔茶,让他醒醒神。
    季暮雨回过神来,接过筷子,饮了口麦仔茶,茶香芬芳,沁人心脾,顿扫阴霾愁绪。
    “没什么,只是......只是有些不安罢了。”说罢,还是忍不住抬眼看向了缺大师,他能感觉到,
    “放心!他要是敢找我们麻烦,我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沈轻尘却不以为意地说着,而且令她真正在意的是刚刚在房檐上看到金佛的眼睛里有红光闪烁,这才是让她真正不安的,每次一回想起这个画面,她的灵核也会跟着抽动,想着等一下若是有机会一定要趁着无人的时候去探查一番,别临时出了什么差错。
    聊到此处,恰巧小师父们送来了用芋头熬制的糯米粥,袅袅余烟冒着热气,洋溢着芋头的清香,与糯米搅拌相会,也算是难得的组合。
    沈轻尘将粥传递给后面的大虎几个孩子,只见大虎一脸惊恐地向她挪了过来,这圆不隆冬的眼珠子一直死死盯着了缺大师,双肩颤抖着,不知道的还以为看到了什么吓人东西。
    “诶......沈晗,我觉得了缺哥哥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沈轻尘一愣,嘀咕着:“不一样,不一样在哪里,他平常不就是这张谁都欠他八万两银子的脸吗?”
    “不是啦!”大虎捻着沈轻尘的衣角,有意躲到她身后,小声说着,“了缺哥哥平时这种场合一向亲力亲为,以礼待人,大家敬重他才不便多言,从来不会像这样迟到,不带佛珠,还板着个脸,一脸六亲不认的样子。”
    沈轻尘听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的六亲要是还在的话,恐怕还真认不出他来。
    思及此,大虎忍不住退后几步,躲在她身后:“来了来了!”
    话音刚落,沈轻尘抬眸一看,只见了缺大师左手捧着金钵盂,右手捻着菩提叶,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在座的季暮雨众人,目光所及之处,他的嘴角微微一扬,这笑与以往不同,竟带着点玩味,眼底翻涌而来的尽是赤/裸裸的肃杀之气。
    不过须臾,了缺大师收回了刚刚的不妥神色,恢复以往的平淡。
    沈轻尘微眯着眼睛,将他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直勾勾盯着他,按他们以往习武的习惯,自然能感受到这扑朔而来的杀气腾腾。
    身后的几个孩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有的躲向案桌后,捏着桌角,只余一双明亮的眼睛露出,观察着这似是大战在即的局面。
    末了,了缺大师点了点头,淡淡地说了句:“愿消三障诸烦恼,愿得智慧真明了;普愿罪障悉消除,世世常行菩萨道。”
    说罢,捻转着菩提叶在金钵盂里搅动着,微波粼粼间似有灵光闪现,似是真有佛祖的佛光庇护。
    沈轻尘双手抱上下打量着了缺大师,心里嘀咕着:“能不能说点人话。”
    了缺大师见她没有反应,薄唇轻启,覆手行礼道:“施主,请伸出右手。”
    “哦!”沈轻尘应了一声,便不情不愿地伸出右手。
    不料刚伸出手来,沈轻尘的手腕一紧,只见季暮雨将她的手握住放下,向了缺大师正色道:“大师,我先来吧!”
    沈轻尘轻咳了几声,目光在二人回溯,怎么又莫名其妙地感到硝烟四起,明明在膳堂内只有袅袅升起的饭菜的热气,还氤氲着令人神思放松的芋头香味。
    “季暄!”沈轻尘轻声喝道。
    “没事!”季暮雨淡定地安抚着,随即伸出左手,有意说道,“怎么,大师,难不成是我之前与您在镇上的比试,您怕我不可。”
    沈轻尘抖了抖眉毛,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用激将法了!
    听到此处,了缺大师依旧静若禅佛,不为所动,只是又轻轻地用菩提叶搅拌着金钵盂里的浴佛水,绕过沈轻尘,向季暮雨走去。
    不仅如此,他还端详了好一会儿季暮雨摊开的手掌,沉声道:“施主,贫僧看了一下您的手相,似乎有点意思。”尾音微微上调,颇有吊人胃口之意。
    季暮雨故意做出微惊的表情,将手摊到桌子上,有意问道:“大师,您......看出点什么来”
    了缺大师没有立刻答话,玉指捻转着,将菩提叶扬了扬,随即轻轻扫过季暮雨的掌心,抬眸间与他对视,冷声道:“今日事佛诞之日,这浴佛水又恰巧在施主生命线这里断了,意味着......”
    一边说着,一边将金钵盂放下,垂眸沉思,簌簌而动的睫毛也掩藏不住他溢出眼眶的杀意。
    倏地,一道如冰窖初开青莲之意的声音幽幽传到他们的耳畔,他道:“意味着今日是你的死期。”喜欢木棉至南庭[修真]请大家收藏:(663d.com)木棉至南庭[修真]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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