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黑色的幕布在空中缓缓地拉开，巨大的S型标志庄严又肃穆的印在上头，空气之中偶尔传来低低的啜泣声，满大街都是沉默又绝望的空气。
    大街小巷上不再有欢声笑语，这是超人逝世的第七天。
    “我们感谢超人在过去的十五年内所做的一切，愿他安息。”电视上的记者在说着冠冕堂皇的话，阴暗的房子里连灯都没开，过了许久才有人拿起了遥控器，平静的关掉了电视。
    失去了电视的光源后，整个屋子几乎陷入完全的黑暗，全身上下裹着一条毛毯、双手抱住膝盖坐在沙发上的人将自己再次缩了缩，安静的不像活着。
    【侦测到身体机能不足，建议进食，菲洛米娜。】温柔的女性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菲洛米娜混沌的抬起头，茫然的四处望了望之后才想起来，雅典娜的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
    “我说了不要随便跟我说话，雅典娜。”菲洛米娜冷漠的命令着，少女伸出手，在这样阴暗的房间里她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太到:“你走吧。”
    【请重复，无法理解您的要求。】
    “我说，从我身上离开，他妈的去附身在什么狗屁的身上都可以！只要是个人都比我好！”菲洛米娜的声音猛的提高，再这样寂静的高级住宅区中，房子的隔音十分良好，就算她半夜开趴也不太能影响到邻居。
    更何况隔壁的南希母女早就已经搬走了。
    菲洛米娜·欧森就像是曾经一无是处的自己一样，缩在孤儿院的角落里，以为安静的观察世界就能真正找寻到家人。
    到最后她还是一个人在该死的、巨大的房子里，阴暗的像个吸血鬼。
    “是我的错！在那里的如果是其他任何人，都不会是这种结果！”
    “我他妈的就是个恩将仇报、自私自利的怪胎！”
    人生中第一次这样脏话带着歇斯底里的语气骂着人，菲洛米娜非但没有感觉到自己胸口的恶气有抒发掉，反而觉得更加闷堵了起来。
    是她害世界失去了超人。
    【说法不成立，超人那时已经无法复生。】雅典娜的声音平静又温柔，像是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岁月静好一样。
    她的声线中永远不存在焦急、难受等等情绪，只有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菲洛米娜才能真正的感受到自己有多可悲。
    她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没有再试图反驳雅典娜的话语，少女将自己缩回了毛毯中，裹成一团的毛团微微的抖了起来。
    学校放了半个月的假，整个中城高中被毁灭日还有新的怪物砸成了废墟，她像个幽灵一样没有参与任何悼念活动，甚至连听见超人这个词都想扭头就走。
    她根本无法承受住宛若汹涌的波涛一样朝着自己涌来的愧疚感，超人死去的时候，她甚至还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涌出的、温热的血液，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一样。
    人间之神温柔的蓝色眼睛大睁，临死前似乎还在望着这片被夕阳染红了的天空。
    菲洛米娜跪坐在超人的身侧，已经断气的超人身上漂浮着的亮黄色光点越来越淡，她的掌心快速的汇聚着力量，堪堪要举起的下一秒，她听见了神奇女侠悲痛的怒吼。
    半希腊神宛若要将自己的无力与绝望痛喊出声，她听见重重的膝盖落地声，地面被强硬的半神之体砸出了凹洞，龟裂的纹路缓缓的扩散到菲洛米娜的身边。
    她忽然听见了幼时那些孩子的声音。
    【菲洛米娜是怪胎！】
    【怪物！吸血鬼！菲洛米娜不是人类！】
    【肯定是因为菲洛米娜是怪物，她的爸爸妈妈才把她丢掉的！】
    最后的光点在菲洛米娜的眼前散去，她急迫的、高高举起的右手没有任何作用。
    十秒已经过去了。
    她害死了唯一听见过她声音的人。
    X
    “叩叩叩！叩叩叩！”令人烦躁的敲门声是在超人的悼念典礼结束后不久，在菲洛米娜的家门前响起的。
    倾盆的大雨已经不知道下了多久，菲洛米娜裹着毛毯打开门的时候，门外站着的人局促的搓了搓手。
    少年的眼眶还有点泛红，看上去就像是刚刚哭过一样，虽然举着一把黑色的伞，然而身上却已经差不多淋成了落汤鸡，菲洛米娜沉默了片刻，退后了一步。
    似乎是没有想到菲洛米娜会这样，少年收起伞，在屋檐下摇了摇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停顿了两秒才开口:“嘿。”
    “帕克，有什么事情吗？”菲洛米娜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悲伤，像是最近一个多礼拜对超人的默哀与悼念对她来说不过是个不用去学校的短小假期:“这种时候你还是别在外面逗留了。”
    说完就要关门。
    “等等！”彼得·帕克急促的伸手挡住了菲洛米娜关门的动作，少年犹豫了两秒，然后才开口说道:“上周的那场战斗发生前，你忽然消失了，我、我有点担心。”
    “我那时候赶着回家，没出任何事情。”菲洛米娜倒是松开了手，蓝色的眼睛直视着彼得:“还有事吗？”
    彼得的手在帽T的口袋中动了动，然后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还因为淋雨而潮湿的小小玩偶。
    那是一个羊毛毡扎成的迷你超人吊饰，红色的披风毛茸茸的，额前的小卷毛就像是点睛之笔一样，颤巍巍的在大雨吹起的风中微微的抖了抖。
    菲洛米娜没有说话，目光如电一般射向了彼得。
    “我、我找狄娜问过，她说你以前曾经被超人救过。这是我婶婶扎的，她的手艺很不错──”狄娜，也就是那个孤儿院最开朗最受欢迎的小姑娘:“我、我很抱歉。”
    也不知道他抱歉的到底是打探菲洛米娜的隐私，还是其他事情。
    菲洛米娜怔愣的望着那个小小的羊毛毡挂坠，被细小的手机挂坠绳牢固的钉住，在空气中摇摇晃晃的，面上还挂着Q版的可爱笑容。
    就像是当年从天而降的超人一样。
    半晌，菲洛米娜伸出手，接过了挂坠:“谢谢你。”
    彼得实际上有些受宠若惊，这还是第一次菲洛米娜没有对他说“滚”这个词。
    但想到上周那场大战最后的战果，就算是比较乐天派的蜘蛛侠也完全没有办法笑出来。
    这几天能抽出时间来找菲洛米娜已经是彼得硬挤的结果了，自从超人在电视直播上被外星怪物直接杀死，整个世界瞬间就瘫痪了，犯罪率在确认超人死亡之后瞬间飙升，像是打开了什么猛兽的盒子一样。
    而以大都会为最，被超人守护的城市十多年来都平静温暖又美好，却在失去守护神之后瞬间被罪恶所反噬。
    复仇者联盟还有正义联盟已经紧急调派人手去负责大都会了，但雪上加霜的是，本来在纽约打出了名气的守望先锋却忽然失去了消息，没有任何成员出现过。
    这无疑对于超级英雄们来说是一大打击，本就在人手不够的时候，原先预想的友方势力却也没有出手相助。
    斯塔克先生骂的可难听了。
    “不、不用谢！”彼得结结巴巴的摇了摇手:“你快点进去吧，不要随便给人开门，最近的治安很不好，我走了！”
    菲洛米娜平静的点了点头，目送彼得离开院子门口之后就关上了门，落了两个锁。
    她紧紧地将挂坠捏在掌心，粗糙的羊毛毡质感磨砺着菲洛米娜的手掌，少女紧紧地抿起嘴，微微的发起了抖来。
    【你还好吗，菲洛米娜？】雅典娜的声音适时地想起，菲洛米娜的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温柔的羊毛包裹住她的趾间，她背对着大门缓缓的蹲下。
    Q版的超人挂坠带着些微的潮湿，被菲洛米娜捧在掌心，一动不动的笑容就像是真的一样，带着冬日的阳光降落。
    几秒后，巨大的水珠落在了小挂坠上，将挂坠打的更湿了。
    她猛地站起身，冲进了自己二楼的房间里，扯下墙上挂着的挂画，画的后头是一个小小的保险箱。
    她抖着手指输入密码──0612──保险箱在嘀的一声之后打开了，里面只有一个小臂长的小熊玩偶，看上去保存的十分良好，却还是粘了一点洗不去的污渍。
    小熊玩偶披着一条红色的披风，披风上面签了一个【Superman】，那是超人在救了幼年的自己之后，悄悄来医院探病给菲洛米娜带的礼物。
    少女小心翼翼的将玩偶放在床上，将小羊毛毡挂坠摆到了小熊玩偶的腿上。
    幼年稚嫩的话语似乎又在脑海中响起:【你真的谁的声音都能听见吗？】
    【唔，我不是每天都想听大家在想什么的，所以基本上会过滤一下...不过喊我超人的话，我在大都会也能听的见哦。】
    “如果遇到麻烦的话，就喊我吧。”
    “就喊超人。”
    床上的玩具熊微笑着，床上的超人挂坠微笑着，菲洛米娜怔愣的望着两个死物，良久。
    “...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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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