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超人的声音不高，还带着激烈战斗之后的急促呼吸，几乎是下一秒他就重新扑向了倒地的毁灭日，沉重的呼吸声伴随着拳拳到肉的轰击，响彻在沉默的频道之中。
    最终蝙蝠侠开口了:“闪电侠，把氪石交给神奇女侠。”
    菲洛米娜一直都在内线之中，她一边奔跑着，一边将自己的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剧烈轰鸣之中。
    倒塌的建筑物伴随着毁灭日还有超人一再的撞进建筑堆中，激起了漫天的烟尘，实际上菲洛米娜根本看不见烟尘中的情况。
    少女想要大喊出声，却发现自己怎么样都是语塞，微微张开的嘴巴没有达成任何目的，只吃了满嘴的灰。
    在菲洛米娜的视线之中，被标记为队友的超人已经出现了血量过低的警告十字标，这意味着超人此刻受的伤已经很重了。
    就算几秒前他在频道语音里装的若无其事的样子，菲洛米娜还是知道。
    她想要让超人不要逞强，他们这边的超级英雄有那么多，四倍力量的美国队长、北欧神话的雷神、希腊半神的神奇女侠，每一个都是极为善战的战士。
    但是她说不出口。
    眼前的战斗根本就不是凡人可以加入的，过快的拳头每一记都带着能够毁天灭地的力量，轰击在对方身上的时候发出来的冲击波甚至都能让尽力往前赶的菲洛米娜被吹的倒退几步，密密麻麻的坑洞出现在她前行的道路，她知道自己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就像当年一样。
    除了超人，没有人可以扛住毁灭日的攻击，或许神奇女侠的剑会在战斗中弯折，美国队长的盾牌会在冲击中碎裂，雷神的妙尔尼迩会经受不起过于强大又蛮横的力道。
    似乎从侦测到了毁灭日身体中的氪星元素之后，这个怪物就只有超人能够抵挡了一样。
    空中斜照的夕阳被激起的烟尘所掩盖，场景熟悉将菲洛米娜拉近了回忆之中。
    “嘻嘻嘻──菲洛米娜是大坏蛋！”清脆的童声宛若叮当作响的铃铛，一次次挑动着菲洛米娜脆弱的神经。
    阴郁的小女孩抱着一本翻到破烂的书籍坐在墙角，身上的小洋装补了几个补丁，纯黑色的长发密密的掩盖住了所有眼中的情绪。
    菲洛米娜是纽约市立孤儿院里最不讨人喜欢的小孩，当然了，仅限于小孩子之间。
    成年人总是喜欢看上去精致可爱的东西，就算那个小姑娘安静了点，沉默了点，那也没什么，甚至还更好管教了。
    但是小孩子们都不喜欢她。
    她阴暗又孤僻，成天抱着几本书缩在墙角，长的白白净净的却老是用黑色的头发把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遮盖起来。
    那么漂亮的女孩却很不合群，甚至在其他人好奇的想要看她的眼睛时，用手中厚重的砖块书把人给打走。
    他们说她是坏蛋、说她是怪胎、说她出生两天就被扔到这里，是从头到脚都没有人要的小怪物。
    孩子们的话语总是真诚又恶毒，菲洛米娜早就学会将自己关进书的世界里，她喜欢看亚瑟王从雄起到败亡，喜欢看圣女那英雄又悲惨的一生，喜欢看傲慢的男人遇上带有偏见的女人。
    书里什么喧嚣都没有，只有她自己。
    孩子们尖声笑语，吵闹的在院子中横冲直撞:“菲洛米娜大怪胎！”
    而真正的怪胎却即将从天而降。
    天空中的音爆忽然炸裂，孤儿院老旧的玻璃在震荡中碎裂一地，菲洛米娜惊恐的缩在墙角，手中死死地抓着那本《圆桌骑士》不放，面前满是被震碎的玻璃，甚至连想走出去都做不到。
    现在是孤儿院的游玩时间，除了菲洛米娜之外的小孩子们都高兴地跑到了院子中去玩，因此在灾难降临的时候并没有像菲洛米娜那样被困在屋子里。
    尖叫声从碎裂的窗户传了进来，菲洛米娜短促的叫了一声，从来没见过这场面的小女孩朝着墙壁又靠了靠，像是身后那堵坚硬厚实的墙可以给她巨大的安全感。
    “轰！”有什么东西砸进了外头的地里，整栋建筑物被冲击波震得晃了晃。
    “救、救救、我。”菲洛米娜语气中隐隐涵盖着恐惧，小女孩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锁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畏惧与害怕几乎席卷了菲洛米娜所有的感官，本来就十分安静阴郁的小姑娘此刻就连大喊大叫都做不到。
    外头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菲洛米娜清楚地听见有人在大声对着孤儿院的院长问道:“孩子们都在这里了吗？我们要撤离了！”
    院长爷爷焦急的四处看了看，然后坚定地回答:“孩子们都在外头了，快点走吧，那些怪物又要回来了！”
    不对。
    不对，不对！
    她在这里！她明明还在这里！还在房子里！
    警笛的声音逐渐远去，希望的光芒从菲洛米娜湛蓝色的眼珠子里缓缓的褪去，午后的太阳从破开的窗户毫无隐瞒的照了进来，洒落在地上像是每一个平常的下午。
    但彻骨的凉意却从脊髓缓慢的攀爬上菲洛米娜的身体，本该不了解死亡的年纪却因为早熟又独立，早早的就知道了那是什么。
    没有人来救她。
    她会死。
    孤儿院里有从小与双亲失散的孩子，过了几年后被终于找来的父母紧紧地抱在怀里，他们在院子里痛哭出声，母亲死死的搂住那个孩子，失而复得的庆幸爬满了整张脸。
    从目睹了那一幕开始，菲洛米娜就在暗自期待着，自己或许也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与父母失散的。
    他们会找来的。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菲洛米娜坐在最能望进院子还有大门的角落里，每天读着对其他孩子来说过于枯燥的书，却将全副的希望都投注到了这过于可笑的假设中。
    就在菲洛米娜被困在屋子里出不去、也逃不掉的时候，窗外的天空远远地飞来了一团燃烧着火焰的物体，就像是流星一样划过天际，直直的朝着孤儿院的方向而来。
    小小的圆圈在菲洛米娜的眼中越变越大，快砸到孤儿院时，已经是一团巨大的火球。
    “轰！”火球落地的声响像是砸在小女孩心脏上的重锤，她身后的墙壁开始缓缓的龟裂，菲洛米娜的瞳孔微微的缩起，此刻的她已经顾不得面前满地尖锐的碎玻璃了，赤着一双脚就慌乱的响往门外逃去。
    踩在尖锐玻璃上的小脚被刺的鲜血淋漓，身后不堪重负的墙壁发出了最后的呻.吟，轰然倒下。
    死亡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其实菲洛米娜自己也不知道。
    被水泥墙砸到的时候，她似乎听见了骨头碎裂开来的声音，尖锐的玻璃扎进她护在胸前的小臂，几乎是在倒下的瞬间，巨大的疼痛就让菲洛米娜晕了过去。
    为了保护自己，人体通常会设定一个疼痛承受的上限，在受到超过这个疼痛上线的时候，就会晕倒，这是人类给自己上的保险。
    细微的呼吸每动一下都带着刺骨的疼痛，在疼晕过去没多久后，菲洛米娜又清醒了过来。
    尖利的疼痛扎进她的骨髓，菲洛米娜觉得自己全身都像是被刺穿了一样，豆大的泪珠从女孩沾满鲜血的脸上滑落，滴落到地面上，被瓷砖凝聚了起来，像是一颗红色的宝石，颤巍巍的在风中摇晃。
    迎面吹来的风似乎带着血腥味，又或者是自己身上流出的鲜血干扰了嗅觉。
    是什么都没关系了，被碎裂的水泥块压在身上，菲洛米娜的下半身已经开始麻木了，赤着的脚掌被透明的碎玻璃扎出了无数伤口，就算不移动也会磨砺着痛觉神经。
    她忽然想起那几个傻蛋吹捧的超级英雄们:“你们看！蝙蝠侠最新的周边！我打扫了两个月的厕所才跟院长爷爷换来的！”
    “那算什么！我这边有超人的签名！上次他帮我救了树上的小猫！”
    “喊超人真的有用吗？他真的会马上飞过来吗？”孤儿院里最开朗的小姑娘珍妮眨了眨自己温暖的褐色眼眸，好奇的问道。
    “那当然了！超人一定会赶来的！”
    就这样几句话像是救命稻草一样钻进了小菲洛米娜的耳中，她微微抽动了下手指，霎时间尖锐的疼痛又从指尖窜进了大脑，她哆嗦着张了张嘴，最后带着些微哭腔的小声喊道:“救救我──”
    “超人！”
    那是鸟吗？
    那是飞机吗？
    不，都不是。
    红蓝色像是热刀切过牛油一样划破了远方的天际，在空中甚至隐隐的发出了一声音爆，那从来只在报纸上看过的人间之神在不到一秒之内出现在了孤儿院的院子内，甚至都不需要菲洛米娜喊一声，就看见了小女孩所在的位置。
    “孤儿院里还有幼童！重复！孤儿院里还有幼童！”超人按住自己的通讯器:“目测只有八岁，这里还没净空，蝙蝠侠，不能作为战场。”
    实际上的对话菲洛米娜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大量的失血让小女孩晕乎乎的。
    披着红色披风的人间之神轻巧的穿过破碎的玻璃，没有引发任何二次伤害，轻轻地将压在菲洛米娜身上的水泥块单手提起，放到了一边，然后蹲下身，温柔的触碰了一下菲洛米娜的脑袋:“你很勇敢──”
    “这女孩受了重伤，不能随便移动，需要医疗救援！”接下来的话菲洛米娜已经听不太清楚了，唯有努力抬起头看见的那张宛若上帝雕刻出来的脸，还清晰地倒映在小女孩的眼眸中。
    从那天开始，菲洛米娜修正了自己的愿望。
    “轰！”巨大的轰鸣声把菲洛米娜从旧时的记忆中拉了回来，超人被毁灭日恶狠狠地甩进了路旁的咖啡厅，砸碎的玻璃声清脆悦耳，随后毁灭日高高地跃起，朝着倒在废墟之中还没能动弹的超人就要跳过去。
    菲洛米娜的瞳孔微微的缩起，她手中的天使之杖消失不见，一把小小的冲击.枪出现在了菲洛米娜的掌中。
    【天使冲击.枪】是一把让身为辅助的天使用来自我防卫的手.枪，伤害不高，弹道也有些微的延迟，简单来说根本就不是用来攻击的手段。
    菲洛米娜手中的冲击.枪哒哒哒的枪枪命中毁灭日的头部，在瞬间就吸引了毁灭日的注意力，那怪物在空中直接调转方向，无视了牛顿的棺材，朝着菲洛米娜扑了过来。
    “吼──”嘶吼声还带着血腥味，看上去笨重的毁灭日移动速度极快，就在菲洛米娜眨眼的瞬间，已经扑到了她的面前。
    映入菲洛米娜眼帘的只有带着血腥味的巨大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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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