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两人各自上了自己的船, 时余看一眼，他放在水桶里养着的三条红友已经立正式过世还差那么半口气，就立刻把它们转移到了冰桶里放着, 哪怕只剩下半口气, 现在放进冰桶里也算是活冻。
    他顺手把刚刚捡的椰子螺扔进了空的了的水桶里养着，上面压了块毛巾，免得水太烫了把螺给低温慢煮了。
    时旺喊道：“小余, 走了, 我们去岸上啊, 打个火锅去不去？”
    “去！”时余应了一声，跟着时旺一道上了岸。岸边上有几个小贩打着伞盯着来往的渔船, 但凡有渔船靠近港口就跑来问有没有货，时余本来以为时旺会把刚刚的渔获全部卖给他们图个方便，时旺却摆了摆手说：“不卖不卖走！……我认识个大老板，刚刚也看我直播呢, 他把我们这一桶都买了, 我们现在给他送过去, 然后再去吃饭。”
    时余还来得及说话，时旺就补充道：“顺路的！我车就在那边, 走，上我的车。”
    时余点头应了, 正打算跟着时旺离开，系统猫嗖得一下就跳上了时余的肩头，然后疯狂的爪爪抽时余的脸：【你这个不孝子！扔下你爹想去哪里？！吃火锅居然不带上你爹，是不是想造反啊？！】
    时余抓住它的爪子, 把它提溜到了眼前：“走了, 系系, 爸爸带你去吃好吃的。”
    时旺看了一眼，之前系统猫在睡觉，他也没注意到时余船上还带了只猫，他看见快要长成一个球的系统猫，忍不住笑道：“小余，你出海还带猫啊？”
    时余一边把还在挣扎的系统猫往怀里摁，一边说：“是啊，这猫跟我儿子似地，粘我粘得厉害，我要不带它，它自己都能钻上船，就只好带着了。”
    【谁他妈是你儿子！】
    时余微微挑眉：【难不成是火锅？】
    【……啧。】
    “你不介意把猫带上车吧？”时余又问道。
    “嗨，一辆小破车还讲究这个？走！”
    因着要去吃火锅，那个不制冷的小冰桶等到时余回来八成也就化完了，时余干脆就把那个冰桶也提上了，打算一会儿吃火锅的时候让人处理一下，剩下两下两条看看有人要没有就卖了。他正打算卖给路边收鱼的贩子，时旺却阻止了他：“还烦这事儿做什么？一起带给那个老板吧！他人大方，又喜欢吃这个！”
    “行。”
    时旺把时余和系统猫带到了自己的面包车前，上了车就打开了空调，舒服得直叹气：“爽了，外面真的太热了。”
    时余笑了笑没说话，H市这地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很热，差距只是特别热和很热之间而已，他也习惯了。
    时旺这次没骗他，开了大概二十来分钟就到了一个市区的一个办公楼底下，一个穿着唐装手上戴了一溜儿花花绿绿的手串的中年人就站在路边上，时旺和时余打了个招呼就跳下了车，把后备箱打开了开来，招呼道：“老板，东西给你送来了，是帮你送上楼还是就搁这儿？”
    中年人蹲下来看了看用钳子翻了翻桶里的货色，时旺转身又把装着龙趸的那个大水箱给搬了下来：“今天的大货，刚打的，还活着呢，不过这个被我老表叉了一下，你得趁早吃。”
    中年人一看这条龙趸就给笑得合不拢嘴：“阿旺还是你厉害！实在！直播里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半点都不带虚的，这点东西有点多，你帮我拎上去？你嫂子今天也在呢，我看了你直播就把她叫来了，让她吃顿好的。”
    “成。”阿旺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喊了一声：“老表，下来帮把手！”
    时余把系系按在了座椅上，指着它鼻尖说：“系系乖一点，爸爸去干活了！”
    系统猫不屑的哼了一声：【快滚！】
    时余一下来，那个老板就夸了一声：“这是你老表？长得一表人才啊！”
    “谢谢老板。”时余露出了一个礼节性的微笑，抬手就提起了那桶装满鱼的水桶：“送到哪里？”
    老板指了指一旁的门：“走这里，有我们公司专用的电梯。”
    “成。”时余应了一声，提着桶率先就过去了，时旺出声叫住了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他问道：“小余，你刚刚打的那两条红友我就给这老板了？”
    时余不擅长和别人谈买卖，点点头就算答应了，时旺就对着中年老板笑了笑说：“我老表刚刚下海打了两条红友，一条我们留着吃，剩下两条就送给你了，多谢老板一直照顾我的生意。”
    说着，就转身把那个小冰桶给提溜了出来，他将其中一条较小的红友提溜了出来，放在了车上，剩下两条大的就怼到了对方面前。
    那老板看了先是高兴，这红友看着就很新鲜，虽然是冻了的，但是看这个鱼鳞这个腮就知道刚死没多久，老板摆了摆手说：“哪能要你们东西？你们下海打鱼的都不容易，这两条我按市价给了。”
    “这哪成？！我当你是朋友，你当我是个卖鱼的，这就不好了吧？！”时旺推脱道：“反正这鱼你给我拿了，以后我弄到好吃的还往你这儿送，不然以后我哪好意思来再来！”
    “阿旺你别和我说这个！你这要是你打的我收就收了，你老表搞到的鱼，我怎么能收！”老板一挥手说：“行了，赶紧送上去吧，大热天的摆这儿为了几百块钱的推来推去丢不丢份？”
    时旺犹豫了一下，随即爽快的道：“行吧！下次我下水打两条好的送你吃！”
    老板拍了拍时旺的肩膀，显然十分高兴的样子。两人帮着老板把东西送上了楼，老板给时旺打钱打得异常爽快：“这个价对吧？凑个整吧，看着好看。”
    时旺压根不带还价的：“你看着给就完了。”
    老板哈哈大笑，“那我给你个吉利数字。”
    说完老板就给时旺打了个‘6666’，时旺一看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挥手和对方告别：“谢谢哥！那我走了！”
    时余看到这里还是对时旺的情商是非常佩服的，有一说一，让他来做他是做不到这份上的。
    H市虽然是一个旅游城市，但是市中心可真不便宜，再加上这位老板手上花花绿绿的手串，就知道这位老板不差钱。
    人活到这个份上，钱已经不是问题了，重要的是面子！
    时旺这一松一推虽然最后还是收了对方的钱，甚至还多收了至少一千块钱，但是给足了老板的面子，还拉近了关系，不得不夸一句厉害了。
    两人送完了鱼，转头提溜了仅剩的红友鱼和系统猫就去了隔壁的火锅店，三下五除二把菜给点了，服务员非常熟门熟路的把鱼拎到后厨去料理了，时旺本来拿着一瓶啤酒想给时余满上，时余却把杯子一挡，摇头道：“不喝酒，我下午还打算找个点儿去打会儿鱼。”
    “这么累啊？不歇歇？”时旺转而问服务员要了一瓶可乐，干脆就把啤酒瓶放在了自己面前，菜很快就上来了，时旺一边下菜一边问：“小余你怎么会想到要回来啊？”
    时余灌了半杯可乐，解释说：“大城市里过得太累了，回来自在。”
    系统猫在椅子旁边疯狂拍时余的大腿：【聊什么聊！肥牛都熟了！快！还要一片毛肚——要红汤的！你别拿清水锅来糊弄我！】
    时旺听了深有同感：“对，我也这么觉得……还是这里自在，没人管着。”
    “你看我现在一边打打渔，搞个账号发发视频，不多说一个月几百一千还是有的，运气好一点能上万。”
    时余一边拿了个一次性盘子给系统猫把菜给呈上了，一边点头道：“挺好的。”
    时旺又问道：“那你要不要来帮我啊？我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而且你也知道，有些活计一个人不好做，我们兄弟两个也不是外人，小余你来帮我，我一个月给你开三千工资，打了鱼的收益我们平分，怎么样？视频收益再给你10%，年终看情况要是混得好就给你发大红包，要是不太好就是一个月的工资。”
    说实话时旺这个条件其实开得挺优厚了，就时家村而言，大批大批的渔民一个月从早忙到晚说不定还没有三千块钱。要是时余真就是普通的渔民，说不定就同意了。
    不瞒你们说，他现在想起家里的各种嗷嗷待哺的鱼就头大。
    系统猫两只前腿扒在桌上给时余翻译：【他说，你要不要给他去当打工仔。】
    时余伸手就把系统猫给按下去了，他的舌尖顶了顶上颚，说实话时旺这个模式其实还挺有意思的，他确实很心动，但是仍然摇头道：“三狗，你要是实在是忙不过来就正经招个人吧，我打渔主要是兴趣，手里还有点钱，不打算搞这个。”
    “我偶尔来帮帮忙还行，正儿八经的打卡上班就算了。”时余用指尖点了点桌子：“不瞒你说，我在远海搞了个渔排，等到台风季过去可能要搞个农家乐，接点钓鱼佬之类的，你没事也能来住两天，算是弄点……新素材？”
    时旺的关注点不是时余有钱没有，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他看着时余的样子就觉得他不差钱，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从容感，和他抽水坑的时候也好，卖鱼的时候也好，看到什么大货、钱，感觉在他眼里都稀松平常得宛若在说‘就这？’一样。
    他的关注点是：“……等等？你说什么？远海？渔排？……我听错了？”
    “也不算是远海，离港口一个多小时的路吧。”这反正有心人一打听就能打听到的，时余也不打算隐瞒，耐心的解释道：“我觉得那边风景不错，又适合钓鱼，干脆就搞了个渔排上面弄了个房子，平时钓钓鱼游游泳什么的也挺开心的。”
    时旺一副魂魄出窍的样子喃喃的道：“……我一直以为我够牛逼了，结果你才是牛逼的那个。”
    “不是，那台风来了怎么办？”
    “不怎么办。”时余耸了耸肩了，一脸佛系的道：“跑呗，渔排就搁在那边，要是吹跑了就跑了吧，没吹跑我接着回去住——我搞房子的时候找了个设计师，没那么容易给我吹散架就是了。”
    “……牛逼。”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时旺也不好多说什么，举起手里的杯子和时余碰了一下：“成，那我不和你客气，回头就来你家住几天，拍点新素材也是好的。”
    “众所周知，兄弟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时旺笑嘻嘻的说：“回头你可不能嫌我烦。”
    “那是肯定的……说起来你问过解哥没有？我看好多赶海视频也有出远海的，也挺有意思的。”时余问道。
    时旺一拍手：“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吃！快吃，吃完了我去码头堵解哥，回头让我捎上我一起去远海。”
    时旺这头还在为获得了新的工具人而开心，时余这里心下暗暗吐槽：解哥真是对不住了，兄弟家里不太方便，先把小老弟扔给你带着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两人吃完了饭，时旺腆着肚子去堵时解去了。时余带着猫也没急着开船出海，先是转道去了商场给自己买了手机，又买了一堆吃的和猫玩具，这才回了港口。
    一人一猫也没急着出海，先窝在遮阳棚下面睡了个美滋滋的午觉，这才又开船出海作业。
    等到时余到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中午吃的那顿火锅早就在潜泳剧烈的消耗下消失殆尽，时余饿得直发慌，倒是系统猫还觉得不大饿，最晚饭没有什么兴趣。
    时余突然想到船上还有个椰子螺，就上船把它给捞回了家里。这个螺料理起来有点麻烦，况且巴掌大，想炒一盘那是不够的，时余想了想就洗了洗，直接清水煮熟了打算到时候沾点酱油吃得了。
    时余一边怨念的料理晚饭，一边心里头琢磨着要不要找机会打一顿系统猫——要不是这个狗逼，他现在应该在家里安逸的吹着空调然后点个外卖，舒舒服服的等外卖送到。
    现在外卖倒是可以点，就是点了他得去开船去港口拿——总不能让外卖小哥开飞机过来送空投吧？
    好不容易晚饭做好了，时余拿了把小刀正在聚精会神的把椰子螺的肉抠出来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道又像是歌唱又像是哀嚎的声音：[过来。]
    时余眼中的光消失了，他噌的一下自位子上站了起来，手中还拿着椰子螺和小刀，直挺挺的往小亭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多了有免疫，这次时余的意识还挺清醒的，就是身体不听话。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走下了水，到了人鱼的身边。
    或许是夜晚的关系，焦黄色的摆灯在人鱼身上投下了一片朦胧的纱，人鱼鱼尾上的鱼鳞随着它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水面反射出斑斓而绚丽的光，银色的长发顺着它优美的背脊散入水中，美不胜收。
    然而时余关心的是这些吗？他只想说老子饿得能吃下一头牛！大爷你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人鱼看着浸在咫尺的时余，伸手接过了他手上的椰子螺，热腾腾的椰子螺还冒着蒸气，连带着刚刚边缘不当心碰到的酱油，鲜味儿在空气中十分明显。
    ……草，饿死了。
    时余眼巴巴的看着人鱼手中的椰子螺，委屈得不行。
    他以为人鱼是想吃椰子螺才让他把椰子螺送来，但是既然都送完了能不能放他去吃饭？
    人鱼看了看手中的椰子螺，眼中流露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光，有点像是惋惜又像是可怜。紧接着时余就看见它的手指沿着螺肉与壳的缝隙那么一划，螺肉就与壳分离了出来。
    人鱼的手指甲是真的很锋利了。
    煮完之后缩水得只有小半个巴掌的螺肉在人鱼白皙细腻的掌心中，可能是因为托着它的手太好看了，所以看起来就更吃了。
    时余只觉得自己口水都在不断地分泌——还咽不下去！因为他控制不了吞咽！
    人鱼没有在意时余，两根手指捏住螺肉，另一手将那椰子螺的壳翻倒了过来，一粒橙黄色的珠子啪叽一下从壳里掉在了人鱼的掌心中。
    那颗珠子散发着如同陶瓷一般的光泽，因为距离近的关系，时余还能看见上面的火焰似的纹路。
    ——原来是美乐珠。
    时余默默的想。
    椰子螺的学名叫做美乐海螺，美乐珠顾名思义，就是椰子螺产的类似于珍珠一样的东西，不过这玩意儿量极少，不是每个椰子螺都会产珠子的，也不都是圆形的，从椰子螺里面找到美乐珠的概率只有几千分之一，可谓是极其稀少。
    一般来说，稀少又漂亮的东西都贵得要死，美乐珠也不例外。
    问时余喜欢吗？喜欢，但是也就那样了。
    一颗美乐珠或许能卖个几万几十万对他来说并不能提升他现在的生活环境，也就是个稀罕的玩意儿，这海上产珠子的蚌壳多了去了，这对他来说也就是长得好看点的珍珠罢了。
    而且他现在很饿，众所周知，进食是人类的最大的本能之一，当人类饿到一个极限的时候，任何没有食用价值的东西对人类来说都跟垃圾没有两样——虽然值钱，但是又不能吃。
    人类赚钱的根本目的有非常重要的一条就是有钱能吃得更好。
    人鱼抬眼望向了时余，时余也低着头看着它。
    人鱼拉过了时余的手，把美乐珠放进了他的掌心中，它的目光纯澈而通透，也不知道为什么，时余总觉得它有一点赏赐的意味在里面。
    时余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或许说控制他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他反手拉过了人鱼的手，把珠子塞进了人鱼的手中，然后面无表情的把它另一手的螺肉拿了起来塞进了嘴里。
    ——爽了。
    人鱼居然愣了愣，看着时余鼓囊囊的脸颊，突然笑了一笑。
    时余也没啥兴趣关注大爷为什么要笑，他一边咀嚼着口中的螺肉，一边说：“您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告退了，还是您也想再吃点？”
    人鱼的尾巴在水面上轻拍着，时余非常习惯了人鱼视若无睹的样子，正打算扭头跑路去吃饭，就看见人鱼突然点了点头:[好。]
    然后时余就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身体非常自觉地动了起来，走到了厨房把桌上的菜都放在了托盘里，带回了小亭中。
    ——他就是嘴贱！他多问这一句干什么！
    因为系统猫今天不怎么饿的关系，时余就着自己能吃的量随便烧了点菜，虽然因为他饿的关系煮的其实也不少，但是并不意味着够人鱼吃啊！
    人鱼那是什么吃法！去头去尾去骨头只吃最好的那一段儿！
    时余怨念的看着自己将小亭中一直搁在角落里的小桌搬到了池边上，将碗筷摆放整齐后就也跟人鱼一样坐了下来，人鱼坐在另一侧，别说，拿着筷子还挺有模有样的。
    他合理怀疑这是一条兔朝人鱼！
    本来嘛，人鱼这个模样，银发，蓝眼睛，五官深邃，怎么看都是欧美那边的品种，但是就它拿筷子的模样，时余敢断定，这货要么是兔朝国籍，要么在兔朝住过很久！
    他的身子自顾自的开始吃饭，特别规律，一筷子菜，一口饭，咀嚼十下，吞下去，夹菜的时候是按着顺序来的，轮着一圈的那种，吃饭也是，先从边缘按照横排的顺序挖来吃。
    这条人鱼有强迫症吗？！
    时余一开始还觉得挺委屈的，但是吃了几口后他就开始放飞了，嗯……不用自己动，这么吃饭也挺爽的。
    知道为什么成年人总骂自己家的孩子挑食而他们会吃菜桌上的每一道菜吗？——因为他们只挑自己喜欢吃的买。
    时余这一桌就是按照自己口味煮的，每一道菜他都爱吃，不存在只想吃这个不想吃那个，所以接受得非常良好。
    等到饭快吃完了，时余也差不多恢复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了，就收拾着碗筷出去了。
    在洗碗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人鱼怎么知道他在邀请它吃饭？
    它他妈能听懂人类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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