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两难

    是否去留学，登上学业高峰，或是嫁给方义成，结束感情长跑，对周晓雪来说都是两难。如何才能正确的选择，是周晓雪目前要考虑的最大问题。在经过很长时间的考虑之后，周晓雪还是决定和方义成进行一次彻底的，交心的，能够不吵架的谈话。
    在谈话之前，周晓雪首先要做到给方义成带来安慰，如果她做不到这一点，那这个谈话就没有必要进行。她是在李亚娟的劝说下如此考虑，并且她自己也有如此想法。她是他十几年来最亲近的人，除了方义成至亲之外，没有人能够做到在方义成人生真正低估的时候，进入他的心灵给以最全面的安抚。
    方义成的房间布局始终未变，从平房到楼房，再到别墅——严格来说，方义成所建造的别墅在一定程度上不属于“豪华”，只是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永兴村对洪水和地震之后，于房屋问题上建立了一个很大的安全感——都以同样的方式来完成对房间舒适性的装饰，书籍是方义成除了周晓雪之外，在物质上最大的财富，那是他最后的精神港湾。
    这段时间以来方义成一直在书籍的陪伴下，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日日夜夜的煎熬，当初他对贫穷和困难的定义，已经无法再适应现在他的切身情况。很多时候方义成都在思考，人之所以贫穷而并非是物质上或者直接说是经济上的缺乏，而是在困难的时候无人伸出援手。
    方义成同样面临着让周晓雪结束学业回归现实生活，以及让周晓雪继续在求学之路上翱翔的两难境地。面对父亲那日益消瘦的身体和憔悴的面容，在感情和尽孝两个方面自古难以平衡。他终于明白了书本上所说的“忠孝两难全”无个字的确切含义，人生之中总有许多事情难以选择：情和爱，生和死。感情和生死才是人类最大的羁绊。
    他在闷热的房间里连电风扇都没有打开，只为了节省那几度电。永兴村的村民们几乎无法想象“千万富翁”方义成会在自己的房间里摇着蒲扇，满面愁容。就连方义舟也很难想象自己的大哥会在事业顶峰时期遭遇现实阻击，并且就要败北。
    如果说孟伟抽走的那六十万是抽走了方义成的最后血液，让方义成只剩下一副勉强支撑的白骨的话，那么周晓雪那天挂掉方义成的电话，并且在几个月的时间里都没有主动和方义成联系一事，就是击倒方义成那副勉强支撑凡人之躯的骨架的最后一颗子弹。哪怕是周晓雪在电话里先答应下来也不会让方义成如此难过，但事实已经发生，周晓雪并非是想要欺骗方义成，她并没有错。
    他一边摇着蒲扇一边翻看着那本已经被翻了几十遍的资治通鉴，这本书如同传奇一般伴随着方义成半生，从孟新庄乡的新华书店买来之后，这本书就在几次洪水和一次地震，乃至一场无情的大火之中获得了永生。书籍因为泡水和被泥土掩埋过而变得破烂不堪，书中缠绕着许多从方礼键处要来的白色胶布，和方义成凭借着极强的记忆力增补的手写体内容。
    他翻到了第一百二十七页，还没读几行就把书合上，随后又翻到了第一百二十七页。但是他依然读不下去，然后开始在八点钟的时候对自己的房间进行根本没有必要的打扫。他先是扫了地，地面光如明镜。铺设了地板砖的地面上简直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并且非常贴切。
    几分钟之后，他又开始用抹布开始擦拭着被烟头烫出了好几个黑洞的书桌，以及那张新买来不久就被方义成坐得可以发出声音来的清漆木凳。
    擦了几遍之后他把抹布扔到了一边，用还没有洗过的手擦拭着自己额头上的汗水。不知道今年的夏天为什么来得那么早，刚开始芒种后的气候便已经上升到了让方义成无法接受的地步，但是他还是不想开空调或者打开电风扇。
    顺便提一下，永兴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安装了空调，价格昂贵的空调为村民们提供了一个在夏天的时候也能感受秋风的机会。然而没有几户人家舍得按下空调遥控器上的开关，刘三婶甚至精心的为那台挂在墙壁上的宝贝疙瘩织了一个绣有龙凤呈祥图案的“空调套”，从新装上开始一直到现在，空调套都没有被拿下来过。
    随后的半个小时里方义成自己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抽了六支烟，喝了三杯水，将窗户打开了六次，将资治通鉴翻开了六次。除了这些毫无意义的动作之外，方义成在此期间还想起了余瑶的那封信。他曾经拿出来一次，但是没有打开纸张，却能想起余瑶在信中所写到的内容。
    九点二十二分的时候，方义成终于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打开台灯，推开窗户，拉过凳子，拿起钢笔和白色的纸，拧开笔帽，随后英雄牌钢笔在纸上面悬停了八分钟，直到九点三十分的时候，方义成也没能将心中的千言万语换成一个钢笔字。
    “你写我想你了就好。”
    就在这时候，周晓雪的声音带着些幽怨和小脾气，在方义成的窗户前响起，他一抬头便看见了那双熟悉的，水灵灵的眼睛。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早就来了，我看着你把自己的头发都抓了下来，还看见你把余瑶姐的信拿出来，但是没读。”
    “对不起。”
    周晓雪站在窗户前：“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爸还在医院里，是我做得不好，我不应该挂掉你的电话，然后好几个月不联系你。”
    方义成开始沉默，周晓雪最不喜欢的就是方义成这种无解的无声。她拿出为他新买的一条红南京香烟，放在窗台上：“那你想吧，我回去睡觉了。”
    她能睡着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其实周晓雪站在窗户口的时候第一个想起来的便是小的时候，她偷偷的来到方义成床前询问他某一个数学题时，方义成为她耐心的做出解答，并且会偷偷的在她的手里塞一个洗干净的西红柿。
    每一次周晓雪都在方义成的窗户前将西红柿一分为二，然后两个人如同吃着这世界上最美味的果实而高兴许久。没有什么能够比起那时候的甜蜜和单纯，现在，却是因为各自长大了，思想中出现了太多负担，从而让两个人的心里出现了对现实更多的思考，导致两个人要面对的事情也日益增多。
    “你……”方义成欲言又止，周晓雪停下了脚步。她终于等到了方义成开口，其实她走得很慢，离开窗户的那一刻，她故意让自己的脚步小得不能再小。
    “叫我做什么？”周晓雪又回到了窗户前。
    “你进来。”方义成打开了门。周晓雪走近方义成房间的时候，看见电风扇安静的站在角落，空调也停止工作，便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空调。
    这台价值六千多元的空调是其他村庄人们来串门的时候，认为是最奢侈的家庭电器。可是在人们看来方义成就算是把厕所里也挂上这件物品也不足为奇。
    “红霞说，他爸又在闹事，总是想要霸占红霞的家，让红霞一家搬出去住，实际上他就是想让红霞拿点钱出来，现在家家户户都没有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明面上看着都红火，实际上这一步的确是迈得有点大了。红霞说，他爸爸要是再闹下去，红霞就和他断绝父女关系，我问过义舟了，但是义舟还没有回复。”
    “对了，马南英现在不比以前了……”
    周晓雪在进到方义成房间里之后便开始滔滔不绝，她想要借喋喋不休的说话声缓解两个人之间的尴尬，实际上这种尴尬并不存在。方义成不想说话是因为他实在不忍心让周晓雪不去留学。
    正当周晓雪开始讲在南京的时候如何学习如何工作如何和同学们友好相处的时候，方义成忽然从她的身后抱住了她的身躯。
    周晓雪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眼泪横流转过身来投入到了他的怀抱。
    “我知道你难，高处不胜寒，我知道爸想要我们结婚，让他看见第三代人，我也知道你在这件事情上很为难，你能理解我我感受得到，我若是放弃学业了，等我们结婚有了孩子了，我就会永远的失去了留学的机会了。”
    周晓雪说得很客观，从她的角度来说，她一点儿都没有错。从感情上来说，周晓雪有点自私，从方义成的角度来讲，方义成也有点自私。
    可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当两个人都自私的时候，说出来也许就不那么自私了。
    “你去吧，我支持你。”方义成和以前一样说出了看似轻松实则上认真思考了好几天才做出的决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命轨迹，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可是你……”周晓雪在听到方义成的这句话之后，突然不想去留学了，但是她话说到一半，就被方义成封住了她的话。喜欢红色辉煌请大家收藏：(663d.com)红色辉煌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