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撒谎

    方义成遇到的困难在那几天内出现了短暂的转折，村民们的消极态度在翁四奶奶的带动下，明显向积极方向转变，尽管这一次转变并不明显。除了陈桂兰翁德胜之外的大部分都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离开了麻将桌，推倒了手中的麻将牌，也放下了针线活，开始在废墟上面寻找一线生机。
    村民们很想回到大火之前些日子，别墅可以不要，金钱也可以没有，贫穷的日子过了几百年，再穷几百年也无所谓，他们只想要回到他们想要的那种状态，便已知足。中午过后，阴沉的天空中飘起了一丝小雨。冬季飘雨的时期比下雪更加寒冷，冷风吹过来的时候带着一丝咸味，如同刀子一样刮着方义成的脸。
    自从翁四奶奶以永兴村最年长者身份说服村民奋发图强之后，永兴村的村民们便处在一种积极的状态下，一直持续到六塘河出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退潮。原因是上游出现了不明原因的合闸，造成永兴村、渔捞村以及再东边的龙沟等河道出现严重的干枯现象，原本近一百五十米宽的河流，最后剩下不到五十米宽。
    继大火之后，永兴村面临着麦子干旱的严重情况，这场小雨给村民们带来了希望，但在废墟之上的人们又看着那一片黑乎乎的废墟，陷入迷茫。后来，翁四奶发挥其特长，在河堤上来回走了三天，得出了一个令村民们啼笑皆非的结论。
    “得罪了龙王爷了！先是大火，后是干旱，瞧着吧！”
    她的论调仅有不到十个人支持，并且大肆宣扬，被唐满仓教训了之后，这些人才把明目张胆的宣扬迷信改成了暗地里继续传播。这些年里永兴村极少出现如此张狂的迷信言论，唐满仓深感困扰，开了一次大会，禁止迷信思想传播之后的第二天，小雨也停了。
    村民们被连日来烦扰的天气搅得心神不宁，小雨所带来的寒冷让人哀伤，终于有人无法沉默，将手中收之不易的几件破烂的物品摔在了地上，然后找到方义成，询问出了一个许多人都想问的问题。
    “我们到底怎么办，马上过年了，总不能在简易房里过年吧，来亲戚了还以为我们怎么了呢，你不是说盖别墅吗，现在那边有九十栋，能不能先让老人住进去？义成你是不错，但做人得讲良心，将心比心不懂吗？翁四奶说得对，义成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得罪了龙王爷了？”
    讲话的人倒是从来没有和别人红过脸，正因为如此才导致很多人同意这位老实人的意见，再以翁四奶的言论让很多人都觉得方义成这一回做的事情的确不太敞亮。人们都在思考过年之前能否进入新房，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希望渺茫。
    这个人在永兴村里的存在感不强，永兴村里发生的大部分事情他都有参与，但是他从来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在人云亦云的大环境下始终独善其身，几十年来从未得罪过任何人也没有做出任何突出的贡献，甚至在大火之中也只是将自家的物品抢救了出来，随后便躲进了简易房里瑟瑟发抖。
    站出来为方义成说话的依然是唐满仓一家，面对村民们对方义成的谩骂和指责，对方义成心意的哀梨蒸食，唐满仓大发雷霆，并且活得了翁家高的支持，然而唐满仓出面之后为方义成正名的行为并未活得这些人的赞同，最后在翁德胜的怂恿当中，村民们分成了两派。
    以翁德胜为首的几个人不断的在村民们心中传播方义成不安好心的消极思想，他们的所作所为获得了一小部分人的支持，这些人很想在过年之前住进新家，在渺茫的希望之前毫无办法，只能将情绪全部宣泄而出。另外一部分人自然以唐满仓马首是瞻，纷纷指责这群人不识好歹，结果差一点爆发冲突。
    村民们直爽的性格在此时暴露无遗，显得太过直接，从而导致方义成心情跌落万丈，说了几句尽快解决这些问题的话之后，钻进了自己家。
    接下来怎么办就成了方义成首要考虑的问题，能不能解决部分人住房问题，已经超出了方义成目前的能力，半下午的时候他来到了干旱严重的六塘河前，在庄章元家已经在岸边泥地里的小船上，吹响了久未碰过的竹笛。
    笛声悠扬，哀而不伤。永兴村并未到了哀鸿遍野的地步，还有很大希望，只要人还在，家就在。笛声由梁祝换成了春曲，在余瑶的注视下，一曲终了之后，方义成才发现身边站着人。
    “你什么时候来的？”方义成放下竹笛问。
    “你吹的是什么曲子？我从未听过，还挺好听的，我是第一次听你吹笛子。”余瑶来到小船上，尽管脚上沾满了淤泥，让他的小皮靴变成了水鞋，也没有改变她陪伴方义成的心意。
    “春曲，没有名字。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参加生产队，队里获得大丰收了，就会敲锣打鼓到处宣传，让人们知道队里粮食获得了高产。这首曲子我从学来就不知道名字，我爷爷说就说名字是春曲，春天的曲子。”
    “春天万物复苏，大地回暖，这河里的水也就多了，鱼也多了，鱼多了，就显得乱。”余瑶说，“我能看看你的笛子吗？”方义成把竹笛递到了余瑶的手中。竹笛是用最普通的，由手指头粗细的竹子制作，永兴村如方义成这般大的年轻人们都会吹奏几首，笛子都是自己制作。笛膜由老竹子里获得，只要敲开竹子，就能看见里面的竹膜。很多年轻人都喜欢自己做笛子，夏季傍晚时分，夕阳西沉，虫鸣花香，一首茉莉花曲，便能印证心情。
    “你自己做的？”余瑶问。
    “去年做的，从来没有吹过，以前的时候总喜欢显摆，学了新曲子就会在村子南面的河堤上演奏，会引来几个小伙伴们一起协奏，那时候真是无忧无虑。”余瑶笑了笑：“你动手能力强，又聪明又能干，遇到困难了你从来不畏惧，现在的你不像是你的风格。你这样可不是我认识的义成，你再这样，我就不喜欢你了。”
    方义成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明天就去苏州。”余瑶说把笛子拿在手中，“这个，送给我行吗？”
    “嗯，就送给你了。”方义成看了一眼竹笛，“你会吹吗？我教给你，你把手按在这里……”
    傍晚时分的六塘河依旧美丽，尽管没有了夏季那股苍绿和充满生命力，如今冬季里的六塘河依然能够看得出来往日的奔腾之势。余瑶很聪明，学了一会就会了，随后学着方义成的样子，吹奏着一曲很生疏的春曲。
    一曲终了，余瑶忽然依偎在了方义成的身上：“义成，说实话，你心里有我的位置吗？”
    “我……”
    听见方义成犹豫，余瑶心中便已有了答案，刚要起身，方义成忽然将余瑶拉入怀中，低声说：“有，但是我不能给你一个家，我要对晓雪负责一辈子。我们已经……”
    “我知道了。”余瑶轻轻的依靠在方义成的肩头，“你在梦里梦到过我吗？”
    “梦到过。”这是方义成第一次在余瑶面前撒谎。
    第二天一大早，余瑶亲自为方义成做了一顿早餐之后，离开了永兴村。方义成在永兴村里一直等了一个多月，也未见余瑶回来。周晓雪放假回来的时候为方义成带回来一个剃须刀和四千元钱，并且为方礼安买了许多补品和几件像样的衣服，但只为周万才购买了一双老北京布鞋。
    听说余瑶突然回了苏州，周晓雪的心里隐约升起一股不安，但她也不知道究竟不安在什么地方。十二月底的某一天下午，方义成收到了余瑶从苏州邮寄回来的三百三十万三千元钱。随后，又收到了一封来自苏州的信件，寄信的人，就是余瑶。
    这封信是由黄色的牛皮纸信封所装，上面的邮戳的确来自苏州。洁白的信纸上有几滴斑点，化开了墨水，不知道是水还是泪。书信开头的第一个“方”字显得歪歪扭扭，余瑶在写信的时候，手仿佛在颤抖。
    义成：
    见字如面。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结婚了，他追求我很多年，很爱我，如你一样。在遇见你的这段日子里我明白了你的好，也懂得守在一个我爱的男人的身边时，竟然如此幸福。我知道你一定会很诧异我为什么会那么快结婚，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很想早一点步入婚姻殿堂，和我爱的人相濡以沫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相伴终生。
    我还会回到永兴村的，那是我第二故乡。感谢这段时间以来你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村民们对我的宽容和理解。谢谢你们。人生之事，如意者仅十有二三，希望你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渡过难关，取到更大的辉煌胜利。
    我曾经是你的人，现在是，今后依然是。你是我永远忘不掉的第一个，在那个酒醉的午夜里，我们第一次走得如此之近。
    钱是我尽最大努力借来的，不需要你还。祝你和晓雪永远幸福。
    余瑶。
    2001年春。喜欢红色辉煌请大家收藏：(663d.com)红色辉煌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