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周密计划

    我国没有纵火罪规定，若是因纵火造成人员伤亡的，则需要判刑。翁德胜因为两次纵火，造成巨大财产损失，被判了十二年零六个月。等他释放出狱，已经三十岁了。
    判决书下达的那一天，翁家高竟然没有回家，陈桂兰也没有出现，两夫妻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事实上，翁增福还不知道儿子和儿媳妇已经离婚。翁慧兰因为尚未成年，被送走接受两年的教育。
    翁增福突然老了十来岁，一夜白头，见谁都不说话。他在判决书下达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总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都不见，谁也不理。他恨死了永兴村里的所有人。他恨方家铁石心肠不肯原谅，恨周家冷眼旁观不伸援手，恨唐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甚至恨庄家、李家、赵家、王家……总之他恨所有，包括早死了几十年的人。
    他连翁增寿都不见，见了有什么用？无非就是听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做一些改变不了事实的事。他受够了这一切。孙子放火了，对，他是放火了，可是他烧的是自己的家，气死的是自己的奶奶，和别人没有关系。他放火烧了方义成的厂，但是并没有造成人员死亡，法官眼睛瞎了才会那么判！
    他的血管里流淌着复仇的血液，在很长时间里都在思考着如何才能让自己的心情舒服一些。村子里的事他不管了，村子里的那条路还在修，就要修好了，可这些和他都没有关系。他是见不到翁德胜出狱了，他的晚年将会是孤独一人，无人送终。
    这对他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注定是要孤独一人躺在床上，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看着墙壁上挂着的老太婆的照片，他的眼睛里忽然闪出一道复仇之光。
    他开始出门，在村子里转悠，见到人向他表示问候的时候，只是“唔”一声，并没有做其他表情。人们习惯了他的冷漠，倒不认为他会想着复仇，所以见了他之后依然像往常那样，该有礼貌还是要有礼貌，该客气还是要客气。
    不少老人见到他之后，觉得他有点可怜，就喊他到家里吃饭。他才不管什么饭不饭的，能对付一口就是一口，不在乎那些个有的没的。他满脑子都是如何让方义成永远消失，甚至他都想杀了方义成。
    杀人是要偿命的。
    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一把老骨头了，杀了人再去偿命，未尝不可，只要能出了这口恶气，什么事他都能扛下来。他在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把一把尖刀磨得霍亮，藏在枕头下面，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来比划几下。
    世道变了，人们虽然对他客客气气，但是他总感觉得人们是在嘲笑他家的不幸。他得做些什么让人们记住自己的凶狠，才能挽回丢失的颜面。
    但是他没杀过人，需要提前练习一下。
    村子里经常杀生的人有三位，庄章元和庄章喜经常杀鱼，大的小的，有的时候虾笼里逮住了蛇，他们也会把蛇杀掉煮了吃。传说蛇肉能让人长力气，他便来到庄章元家，问有没有蛇。
    “没有蛇，翁叔，现在农药多了，蛇也少了，您要蛇做什么，是吃吗？蛇肉可不好吃！腥得很。”
    “我就问问，没事，你要是有，喊我一声。”
    “知道了，翁叔。”
    他真是有张丑陋的嘴脸！翁增福心想，最上面说没有，可是他明明看见庄章元家的院子里还有蛇骨头和蛇皮！那应该是条红环蛇，传说这种蛇无毒，没有毒肉就可以吃，有毒的蛇肉不能吃，吃了会死人的。庄章元在骗他，肯定的！庄章元就是想快点支开他！
    他必须找到蛇肉，给自己增加力气，要不然他没有把我一刀杀死方义成。
    方义成和周晓雪又和好了，两人依然像以前那样亲密，甚至比以前更好。周万才还在为自己的冲动担心方礼安是不是会找就会揍他一顿，实际上他多想了，方礼安根本没把他那天晚上的冲动放在心上。得知弟弟周万青被方义成安排去了苏州当了什么小官，他的心里又开始痒痒了。
    蚕业制造厂背负着巨大的债务，人们在生产蚕茧的时候并没有像方义成那样愁眉苦脸，整天沉浸在重新生产即将赚钱的喜悦里，体会不到方义成的苦。
    方义成在办公室里用算盘计算着一切可能节省的开支，和增加一切无法减免的预算，算来算去，五十多万元的债务依然没有减少。这个数字像是大山一样压在方义成的身上，令他喘不过气来。
    比起往日的贫穷，如今巨大的债务才是真正令他彻夜不眠的压力，让他比往日里更加消瘦。人们都不知道方义成究竟因为什么忽然变得那么瘦，只有周晓雪和方礼安夫妻二人才懂。
    蚕业制造厂的事只能这样，他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因为资金已经到位了。接下来他就要看蚕业制造厂发展的路途是否坦荡，相信一切都会顺利的。
    他自我安慰着，忙得忘记了吃饭，周晓雪每天都为两家人做好饭送过来，方义成的那一份是她单独做的，加了好多肉，看得旁人羡慕不已。
    “晓雪，给义成加了肉啦，我也吃一口！”
    李二娘跑过来故意把筷子伸到方义成的碗里，被周晓雪满脸通红的挡了去。
    “要吃自己做呀，李二娘，李二叔可没少吃肉，他会杀猪哩。”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些，村子里每家每户过上一段日子就能吃上一顿猪肉，如果方礼平回来，方家还能吃上牛肉或者羊肉。方义成碗里大肥肉片看着都香，咬一口嘴里滋滋冒油，看得李二娘恨不得真去抢一块。
    “哟，翁叔，您来啦！”李二娘没去抢肉，而是和刚走进厂里的翁增福打了声招呼。他们这段时间经常看见翁增福在村子里转悠，有的时候会在庄章元家里坐上半天，这几天则是看着他总是向魏守彪家里跑。
    魏守彪会杀猪，他的杀猪技术是李二叔传过来的。逢年过节的时候，魏守彪就是村里的屠夫，谁家要是杀猪就请他去，完事之后给他一些猪肉或者猪肚子，他也不客气，还得顺带一些五花肉。村里人无所谓，他拿就拿了，邻里乡里的，没什么讲究。
    早些年魏守彪杀猪的时候李二叔会帮忙，后来都是他一个人动手，不管多重的猪，一百多斤的，两百多斤的，他把猪耳朵一提，猪就动弹不了，然后抡起棍子对着猪脑袋砸下去，猪当场就晕了，但猪嘴里还在发出哼哼声。
    然后，他“嘿”的一声，气沉丹田，把猪猛的扛在肩头上，来到院子里放在长板凳上，准备屠宰。永兴村每家都有长板凳，河堤上的杨木做的，非常结实。他把猪放上去之后，一尺来长的尖刀对着猪的脖子就捅，然后给猪放血。
    “盆呢？盆里放点热水，再洒点盐，要不然猪血不好吃！快点快点，浪费那么多猪血！”
    有时候，魏守彪没有提醒，人们总会忘记拿盆放热水，猪血洒出来了，魏守彪很心疼，责怪这家人心不细，浪费的猪血可有二斤多。
    猪被捅死了，然后开始放血，翁增福就在边上看。魏守彪是怎么捅的，捅了之后是怎么放血的，然后又做了什么，他都记在心里。他老了，记不住那么多，所以晚上回家就用塞满稻糠的枕头练习，弄得床上到处都是稻糠，他也不打扫，就那样继续睡，第二天起来衣服上头发上都是稻糠。
    “你身上怎么有稻糠？我帮你拍拍。”周万才问。
    “唔。”翁增福懒得理他。
    方义成喊翁增福进来吃一口，有肉还有酒，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他还问周晓雪白米饭多不多，不多的话再煮去食堂打一点。对了，蚕业制造厂有食堂，方义成不能亏待员工，中午饭管够，只要不回家吃饭的，都在食堂里吃。
    周晓雪说：“有，多着哩，怕你不够吃，我盛了两人的量。”
    翁增福不理他们，来到方义成面前看了一眼，觉得方义成的身高可比猪的身子长，所以他还得回去多加练习才行。翁增福又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又来到了水电站。
    现在旱田改水田试验田取得了成功，唐满谷很满意，新修了一个水电站，钱是乡里拨的，花了四万多。新修的水电站有两台大功率抽水机，工作的时候抽水机能在水面上吸出两个大漩涡，这里是他将来的抛尸地点。
    把尸体扔下去，就会被抽水机吸进去，被涡轮旋叶打成肉沫，从另外一端喷出来。那么大的水流量，再多的血都会被冲没了，到时候方义成的尸骨就成了碎屑，狗都找不到。
    他的计划很完美，天衣无缝，唯独没有吃到蛇肉。他必须要吃到蛇肉，实在不行，他就让庄章元现抓。庄章元很奇怪，翁增福怎么突然想吃蛇肉了，于是他就在捉鱼的时候留心些，即便捉不到蛇，也留意河边草丛里是否有蛇，有的话就抓回来送给翁增福。
    他现在一个人哩，孙子坐牢了，儿子杳无音信，听说儿媳妇陈桂兰和翁家高离婚了，不知道是真是假，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哩，就翁增福不知道。
    庄章元不忍心看着孤寡老人翁增福的愿望得不到满足，决心要抓几条蛇回来，放点蒜红烧了，让翁增福来家里喝顿蛇肉大酒。对庄章元来说，这都是小事，举手之劳。不仅仅他要捉蛇，他还让弟弟庄章喜也留心点，如果有蛇的话就捉，实在捉不到，那就去乡里买，乡里买不到就去县里，那么大的灌河县，还买不到一两条蛇吗？喜欢红色辉煌请大家收藏：(663d.com)红色辉煌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