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爷孙俩就这么一直聊到深夜。
    通过爷爷，林沸总算是将当年的事了解了个头尾。
    他是在十岁那年暑假的某天傍晚把程之骄带回来的。
    那天是他老爸难得一次带他去游乐园玩，可玩了不到两个小时又临时有事要去见个合作商。林家文也是急，觉得中途让人把孩子送回去会挨他老子骂，就直接带着小林沸一块去了会所，最后把孩子放在休息间，让他在里面打游戏等爸爸。
    结果那一次差点把人弄丢。
    当时老爷子在家接到林家文急忙打来的电话时，林沸已经回来了，不过是被陌生人送回来的。
    除了两个大人，还有个孩子，林琥自认他孙子在同龄人中已经算个“小高个儿”了，可站在那孩子面前，就完全像是人家小弟弟。要不是问了年龄，老爷子还以为那孩子比他家明明大一两岁。
    十岁的男孩长得俊秀漂亮，穿着板板正正，却皱着小脸瞪着在他肩膀睡觉还流口水的林沸，喊也喊不醒，就用手去拨他脸，直到他迷迷糊糊地仰起脑袋。
    林老爷子一看是自家孙子，当即在电话里把林家文臭骂一顿，没好气地说孩子被人送回来了，迅速挂了电话跑去车边喊明明。
    林沸一看到他就眉眼弯弯地大叫爷爷，本来要下车的，发现旁边的男孩坐着不动，顿时回去抱他胳膊：“美人哥哥，你怎么不下去啊？你答应要去我家玩的……”
    林老爷子看那孩子衣着贵气，车里的司机和保镖也都不像是亲人，还隐隐听到里面谁叫了声少爷，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低声问孙子那是谁。
    林沸还没来得及说，前面的司机就主动把来龙去脉跟他讲了。
    他们是俞城人，来塬城玩的，不久前在某会所遇到的独自一人的林沸。
    小孩也不说话，就一路跟着他们家少爷，撵都撵不走，跟屁虫一样。保镖问他是谁家孩子，他摇头不说话，大人当时本来想找那家会所的经理问问，这小孩听到后却像是很害怕一样，一下跑去拉他们少爷的手，又甜又怯地叫美人哥哥，问他能不能不要告诉大人。
    小少爷根本不想理他，却又甩不开人，眉心紧蹙，冷言冷语地问为什么。
    他苦兮兮地说会挨打，千万不能告诉大人！
    保镖听了就哄他说会安排人好好和他家长做好沟通工作，绝对不让大人动手让他不要怕。他却不理，把口袋里的零食全都拿出来塞到小少爷手里，讨好地说了很多好话，问他能不能送自己回家，他迷路了，但是知道家里地址，想让他送，说着就揉眼睛，像是要哭。
    小少爷沉默地看了他半晌，在林沸凑过来说求求哥哥时，抿着唇冷眼瞪他，最后却还是拉着他下楼。
    坐上了车，林沸高兴得不得了，跟小少爷讲自己家里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让他去他家做客。对方端坐着不吭声，他就叽叽喳喳磨了他一路，时不时又呆呆地盯着他脸夸他好看，嘴里美人哥哥叫个不停，直到小少爷僵硬地嗯了声。
    ……
    司机对林老爷子道：“这孩子走丢后怎么都不愿我们去找人问，非要我们亲自送回来，老人家，以后尽量让孩子家长别太凶了……”
    听了那些话，林老爷子一时哭笑不得，林家文虽然不是个尽责的爸爸，但在林沸面前还是很随和的，林沸也从不怕他那个爸。可为什么要撒谎骗人家……看了看对方的车，他很快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沸他妈离婚后就去了国外生活，林沸很难见到她，经常会看她一年寄回来一次的信件和照片。
    他十岁那年收到的照片里，妈妈还是那么漂亮，就是肚子胖了一些，看上去很幸福，站在新车前拍照。
    小少爷坐的那辆车，和林沸妈妈在国外的那辆新车是同款，一模一样。
    知道自己的乖孙是为了坐人家车才谎称迷路，然后甜言蜜语把人家骗过来，林老爷子好笑又心酸，但还是万分感谢那几人，问他们要不要留下吃晚饭。
    司机和保镖都婉拒了，林老爷子也不意外，站在路边目送他们离开。
    谁知车一走，孙子突然就哭了，嚎啕着去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老爷子都追不上。
    幸好前面的车在路口及时停了下来。
    林老爷子看着小孙子激动地跑上前，扒拉着车门，脸贴到车窗上哭着说哥哥别走，我带你去玩，就坐你的车……
    一看就知道孙子还惦记人家车，正过去要劝，车门蓦然打开，男孩捏着拳头走下来，垂眸看他顺势扑上来抱自己腿，依旧哭哼哼的，他身子僵硬片刻，就弯腰把人抱上了车。
    几分钟后，车子调头回来了……
    ……
    客厅里，老爷子喝了口茶说：“他当时在咱家住了两周，一直都是你带着他四处玩，那两个大人看他在咱们这儿玩的开心，也挺满意没再说什么……我就知道他叫小骄，毕竟是外地人，没问那么仔细，谁会想到是程崇俊家的……”
    听到这里，林沸的脑子已经有些胀痛了：“为什么我爸也不知道？”
    说到这个老爷子就来了气：“你爸当时怕我骂他，又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厮混，好一段时间没回家！”
    “……”
    室内变得静悄悄的，过了会儿，林沸用力抹了把脸，有些艰难地问：“怎么我都不记得这些了？”
    “哈哈，小孩子本就容易忘事，又过去这么多年，你不记得也很正常嘛！再说了，你不是还记得那个美人哥哥吗？要不是你说这个，我还想不起来呢！”
    那哪是他记起来的？林沸郁闷，正要再说，便听他爷爷叹气感慨道：“就是这样的，何况你和他总同也就相处两周，他走后你带着一起玩的小孩可数不清……就像你记得自己很久前吃了一百颗的糖，但每一颗的味道不一定会记得，或许有几颗比较好吃，当时会印象深些，但那到底只是一颗糖，时间久了忘了也就忘了，甚至再看到那颗糖，也觉得是一颗新的糖。”
    林沸动了动嘴巴，脑子里全是程之骄发疯落泪的样子，嗓子发涩，片刻后道：“我不该忘了他。”
    潜意识就觉得很不该，怎么都不该。
    老人家看他表情认真，很是意外，问他怎么了也不吭声，以为孙子怀疑起自己记性，连忙找借口安慰：“这也不是你记性差！你第二年不是因为你妈发了次高烧吗？病了挺久的，后来就不爱帮你爸招待小朋友了，大家也都不联系，你要一直记得才奇怪呢！”
    林沸一顿，脑子里倏然间闪现了些东西，猛地站了起来。
    本来很多小时候细枝末节的事他是想不起来的，但爷爷这句话，竟让他抓住了些关于程之骄的记忆碎片。
    他和程之骄年少时的来往，不仅仅是那两周！
    那时候网络还不像现在这样发达，他用的是爸爸买给他的翻盖小手机，除了给家人打电话联络，基本都是用来给那些“小客人”发短信问候的……
    “爷爷！你知不知道我初中前用废的小手机都放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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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