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血脉相连

    尚荣本同此事毫无干系，只因那栅栏缝隙之中散去些许毒粉。
    顾茗烟苏醒之时，整个暗室里都充斥着她那未曾收起的毒粉，若非是暗室唯有一个通风口，只怕门口的守门人也难以幸免，她本想悄无声息的用解药覆盖，可尚荣以为她去了竹青姑娘那儿小坐并不在意，清晨知晓一夜未曾出现，顺藤摸瓜找到了暗室。
    本想在栅栏口同她说上几句话，却没曾想残留的毒粉令他中了招。
    无可奈何之下，顾茗烟只好令他借着这毒物发作的狂躁之时，让他去将放老鼠的人揪出来，可尚荣开了门吓到旁边一众下人，她才破罐破摔的来到了顾致远的书房。
    如今唯有一只手撑着尚荣有些支撑不住的身子，另一只手则扶着他的脑袋将人拉了起来，尚荣还要将她推开，却被她死死的扣住了肩膀，对一旁向要过来接人的下人挑了眉头。
    “别过来，今晨你们几个下人不还说他不知尊卑，不懂家规，要治他一个失职越矩之罪吗？”
    暗地里，她不过是安抚性的拍了拍尚荣的肩膀。
    看见顾茗烟的眼神，尚荣索性一咬牙，翻了个白眼装晕，顾茗烟堪堪将他扶住，借着吃力将人扶住的劲儿憋红了一双眼，更将尚荣护在身边：“这是殿下给我的人，我断没有叫他也被连累的道理。”
    下人们畏畏缩缩的不敢再靠近。
    顾致远额角已然突出些淡青色的青筋，指尖紧扣在桌案：“毒老鼠是怎么回事！派人去查！”
    丘富慌忙带人离开，临了更是多看了顾茗烟几眼。
    顾茗烟此时满心满眼唯有受伤的尚荣。
    “茗烟，不若让为父请了人来为他医治，你们如此实在有失体统……”
    “我会救他的。”
    顾茗烟吃力的将尚荣扶到一旁的椅子上，抖抖索索的从怀中掏出了一瓶药丸来，边为他把了把脉，丝毫不许他人接近。
    丘富归来之时，连带着将那两个下人的身份也告知了顾致远：“老爷，这两位平日都在子曦三小姐身边伺候，因而昨日院落被烧，故而今日暂时安置在下人们的房子里，衣服也都是穿的最下等的。且暗室里发现了十几条被毒死的老鼠。”
    说着，更是让背后的人将布袋打开，露出里面已经死的血肉模糊的老鼠。
    令人作呕的臭味令在座众人纷纷露出恶心的表情，顾茗烟则冷着脸拍了拍尚荣的脑门，在他掌心里画了个圈儿，尚荣才敢悠悠转醒，嘴里甜腻一片——吃下的哪里是什么药丸，不过是裹了一层药皮子的蜜饯。
    “小姐……您没事吧。”尚荣赶紧起身，小心的打量着顾茗烟。
    “我没事，你再坐会儿。”
    顾茗烟一把用力的将他推了回去。
    尚荣赶紧嗷嗷了几声，装作很随意的靠回到椅子上，令顾茗烟险些没崩住笑出声来，反而好看的五官都拧在一起，像是个丢了糖人的孩子一样盯着他，生怕他出事。
    顾致远此时才觉得头大。
    每每他教训了顾茗烟后，事情便有所反转，叫他应接不暇。
    可顾子曦昨日方才被那大女儿将事情闹大，弄得人尽皆知，今日大女儿又被顾子曦报复，只当是冤冤相报。
    一时之间难以抉择，顾茗烟却将他脸上纠结的神色都看在眼里。
    难道我不是你的女儿吗？
    顾茗烟不解的想着，她本以为顾致远对待自己从不似对待亲女，可心底到底也多向着她这女儿，故而前些日子更是能忍受她的任性。
    可为什么，我还比不过顾子曦？
    攥着尚荣的指尖渐渐收紧，那眼尾一抹红却是殷红似血，声音凄凄：“我不愿继续住在此处。”
    “你是我的女儿……”
    “没了用处，爹爹如何能认我这女儿？”顾茗烟苦笑一声，松开尚荣的袖口，提了裙子径直的跪在了顾致远的面前，双手平贴于地面，头也重重的磕下：“爹爹若还惦念着半分父女之情，便请还茗烟一世清明，茗烟不求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亦不求权势地位，只求此生安宁。”
    青丝垂落耳边坠于地面，眼中可看见这地上细密纹路。
    恳切至此，纵是顾致远这般父亲亦是稍稍动容，沉默良久，却叫顾茗烟的一颗心渐渐沉入寒潭底。
    她本以为自己从不会为这莫须有的情分伤心欲绝。
    如今，亦不过是本以为罢了。
    “如此咄咄逼人，倒是同你母亲一般！”顾致远没来由的发了脾气，顾茗烟耳边传来杯盏碎裂的声音，溅起的碎片砸在她的手背后滚落而下，带着几缕血丝，那声音也带了几分怒气：“你若不愿住在这里，便带着你的丫鬟和这不长眼的侍卫，一并滚出去才好！我就当没你这不孝女。”
    瞳孔微微收缩，感觉着心如擂鼓，感觉着心中怒火荡然无存。
    顾茗烟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复而才缓缓抬起头来，撑着尚荣递过来的手站起身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茗烟的生父唯有您一人罢了。”
    顾致远眼底划过一丝犹豫，猛然拍桌而起时，却见顾茗烟已然带着尚荣慢慢的往外走去——他又如何能拉下脸来叫女儿回来。
    抬起的手又缓缓的落下。
    “老爷，大小姐毕竟是您的亲女儿……”丘富忙声开口。
    “让她离开，也并非是件坏事，将那两个丫鬟也一并送过去吧。”顾致远头疼的揉捏着眉心，冷声道：“她到底还是我的女儿，不可轻待。”
    丘富脸上表情有所缓和，忙命人跟了过去。
    顾茗烟孑然一身来到这丞相府，自然孑然一身的离开，除了自己的财物之外，顾茗烟什么都没有带走，只看着屋内空荡荡的摆设，蓦地笑出声来。
    尚荣揉着脖子赶紧迎上去：“小姐被丞相大人那般折辱，笑什么？”
    “血脉二字，本就是个笑话。”
    父亲竟是从未给她亲自添置过任何东西。
    仿若前一世那亲昵的亲人，到最后不过留给那些图书馆一本又一本的书册和研究报告，给她留下的，不过只有一块冷冰冰的墓碑，和一份继承财产的遗嘱。
    关上菡萏院的门，顾茗烟自嘲一笑。
    “兴许我心里，还是有那么点点希望，爹爹能多看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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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