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你挑选一东渊勇士与我做生死决斗，定生死约，璃月赢，辅王放我西宁性命，璃月输，璃月与我西宁将士同死。十几万东渊军，可有勇士敢与蓝璃月一战，可有人能赐璃月一败！”
    “末将司马烈请战，末将夏侯英请战，末将洪泽请战，末将李铁请战.....请辅王允战，请辅王允战.....”此起彼伏的请战声，东渊军眼底皆是熊熊战意，恨不能立刻把璃月斩落剑下。
    “哈哈哈，好啊，我东渊男儿皆是勇武之士，但今次是武者间的决斗，我东渊武者是谁？”
    “万山，万山，万山！”东渊军齐齐举戟爆发出了高呼声。
    璃月从他们的声音里听出了崇敬和激越！
    “蓝将军，一休小童的母亲为什么不留下来跟他在一起，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吗？
    “想啊，可是夫人有自己的责任，不能留。”
    箫逸琀听见璃月低回的声音：“一休见了母亲之后，写了一句话--在黑夜里听着听不到的鸟声，于人生中想念见不到之父母。”
    箫逸琀的眼帘轻轻一颤，就像有一石子投入了凝定的深潭。
    他掀帘进去，就见璃月盘坐在他的那张大椅子上，卷着他的披氅，露出一张略黑的小脸，愈显她的唇色苍白，那双明澈如晶的眼睛也失去了几分神采，禁食削弱了她的精力，而在刚才她又透支了太多的精神，再这样来一次她身体的根基都会受损。
    然，她就像全然不知似的，神情依旧那么悠闲，仿佛刚才定下生死约的人不是她。
    “你知道万山是谁吗？”
    “不知道，但我想那应是你的人。”璃月看着他微微一笑：“你那皇叔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易怒急躁，不然东渊也不会这般军权并立。万山，应该是他一直忌惮想动却又动不了的人，如此方符合他的利益，这于他本是一桩无本买卖，输赢他都稳赚不赔。”
    箫逸琀静默了一刻，淡然道：“你不是万山的对手，不是本王菲薄小将军，你见到便知。”
    门外传来通禀声：“铁卫万山求见殿下。”
    “传。”
    话音落这个人出现在璃月视野中，浩浩剑气凌云而来。他来得快，去得更快，璃月的瞳孔里只留下他玄衣的身影。璃月心中一凛，如果把武道比作一座山，此人已在山腰之上可望触顶，而自己尚在山间小亭遥望山腰。
    箫逸琀没有虚词，她不是这人的对手。
    “如果当日这个人在你身边，我不会有机会凌空一箭。”璃月摇头叹道。
    小觉闭上眼，觉得自己心脏都要停跳了，这是弑君大罪，东逸轻骑因此事差点集体自绝，也因此事对蓝璃月至今欲杀之而后快，而她居然这么轻描淡写的拿来一说。“完了完了，马上要被推出去直接斩了。”
    箫逸琀听完却只问道：“你愿意放弃生死决斗？”
    “不。”
    箫逸琀星眸一闪，眼神有如漩涡。
    小觉觉得似乎过了一生的时间，其实只有一刻，他听到殿下的声音：“蓝璃月，你不想透露撬开巨石的手段也罢，不降也可，只要你承诺，此生不为西宁谋一策，不为西宁出一战，永不与我为敌，本王就饶了西宁被俘将士的性命。”
    璃月眼眸垂落，沉默良久，方才回道：“其实发誓承诺于我来说都是大白菜的，可是”蓝璃月看着他：“我不想骗你。”
    “为何？”
    “因为当日瑞王殿下的箭折了箭锐，因为瑞王殿下虽然抓我，囚禁我，虚弱我，却不曾折辱我，也不让人酷刑于我，殿下尽了最大的善意对待我，璃月虽不感激，却也不是不知。”
    箫逸琀静立当场，衣衫微微浮动。片刻后曰：“决斗延后十日，等你养好身体再与万山作生死决，本王不想让别人说我东渊胜之不武。”
    “瑞王王者气度，处置事情公平公正，合情合理，璃月心服口服。”
    箫逸琀冷睨她一眼，。
    十日很快过去，璃月的身体底子一向很好，喝了几日的粥把胃一养回来，再吃了几日硬饭，精神气就回来了。她每天变着法的点菜，今天喝鸡汤，明天要蒸鱼，后天想牛肉，就这样没几日，小脸都吃鼓起来了。
    小觉看着他，不由念道：“计臂大于股，腰肥带围宽。”
    这句话差点没让璃月噎死，她手拿鸡脚怼道：“瑞王殿下你怎么挑的小童啊，
    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小觉嘟囔道：“一休小童说过：不要只顾享乐，小心烦恼缠身。”
    瑞王长眉微挑，回睨璃月一眼，璃月气势立马弱了，得，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天晚上，菜色分外丰富，璃月伸筷子挑起一片鱼肉，放入嘴里：“听说东渊有一地名庐峰，其地所产一种鱼，肉质细嫩，煮入汤中，汤色雪白，鱼肉入口即化？其味鲜美咋舌。
    箫逸琀身着五色锦袍，贵气中多了几分闲雅：“庐峰的云水鱼，小将军博闻广记。”
    “自然，凡是好吃的我都能记得住。”
    “那见谭的霜刀鱼，松明的桃花酿，曲水的粳稻香.....”箫逸琀闲闲淡淡的数过去。
    “三十六曲水，一溪花松明，夜宿勾见谭，皆是好地方。”璃月赞道。
    “这些好地方，只要小将军愿意，皆可去。东渊还有--子岩篱菊静，连山笋倾城....可赏可看可品可饮。”
    璃月端起汤笑道：“不知道殿下可曾听过这样一个逸闻，有一只老鹰看见了一条鱼，觉得特别有趣，于是就把这条鱼叼上了岸，可是鱼没有水活不了啊，于是老鹰就每天啜水去喂鱼，可是鱼还是很痛苦，老鹰也很辛劳，有人看见了就说--鹰鱼处于陆，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璃月举起手中汤，“瑞王殿下，今夜无酒，璃月以汤为酒，敬殿下一杯，还有一言想与殿下说，不知殿下可愿一听？”
    “我不听，你就会不说吗？”箫逸琀端起汤慢慢啜。
    “瑞王殿下，刚才我们说到庐峰，在我三年前看和吕先生的《东山客游记》里面记载庐峰人口六万，可在一年前我看和吕先生的《三山记》里人口已锐减至两万余人，其他地方曲水，松明，见谭也锐减得均是半数不到。瑞王殿下，您要天下，可是您想过，您要什么样的天下，是人间盛世，乐土繁城，还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东渊杀降，于合魏屠城，到今杀西宁降将，你们想从根本上摧毁一个国家的战斗力，可其结果呢，降无可降，唯有死战！死的有我西宁人，可也有你东渊兵，合魏十万，西宁三万，这样杀下去，瑞王殿下，没有人了....
    没有人，地广人稀大量耕地荒芜，谁去种地？没有人种地又怎会有食物吃？没有人，就没有税收，没有税收国库哪里来的钱，没有钱，国家如何强盛？天下兴衰在庶民，庶民多则国势盛，庶民寡则国势弱，瑞王殿下，无论东渊胜，还是西宁赢，上位者皆应给庶民一条生路！无论西宁民，无论合魏民，无论北梁民，无论东渊民......无分国界，皆是未来天下君主治下之百姓！”
    璃月一口喝了碗中的汤：“愿君--已识乾坤大，尤怜草木青。”
    箫逸琀垂眸，长长的眼睫遮住了他清冷的眼眸，良久，室内静静无言。
    “小将军，如若你去了，我会将你送回蓝家。”
    璃月的眼眸像是一下子挟带了整个星河的光 ，她笑的像含了一颗蜜糖：“谢谢殿下。”
    “你有什么话要留给他们吗？”
    璃月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久久之后，回过头浅笑一语：“告诉他们，月儿，不怕！”
    饶是箫逸琀，他的目光也忍不住闪了一闪。
    声余月树动，渺渺诸天空
    箫逸琀听着身边小觉时不时传来的抽噎声，淡言：“才几日，就被人收服的这般服帖。”
    小觉边抽噎边道：“不是，殿下，是，是奴才以前听戏词，总听唱什么妙人儿，小觉就想，什么为妙啊，怎么样才算妙人啊？现在见了这个蓝将军，小觉就觉得，就觉得妙人这两个字就是写他的。”
    箫逸琀不语，望着寥廓的夜空，他想，如果不是这场战争，她是什么样呢，应该还是：戏语章台下，星影笑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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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