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姑娘？”洁绿见白石江走了，便小步跑了回来。
    锦盈脑子乱得如同一锅粥，她需要冷静，越冷越好！遂弯腰用手去拂石墩上的白雪和碎梅，此时雪花落下的速度紧了些。因喜冬雪过甚，她此次出门拒绝了林府女使带伞的提议，此刻身上衣衫外层有些潮湿。
    洁绿见她皱着眉头，一脸的心事重重，也不敢多说，只拉住她，从怀中取出帕子将石墩擦净让她坐下，抿着小嘴伫立在旁不说话。
    咯吱～
    梅林深处传来朽枝断裂的声音。
    “谁在那？”洁绿一颗心砰砰乱跳。
    今日真是倒霉透了！
    锦盈长出口气，起转过身，只见梅林西面约摸十几米处，有个半人高的花墙，花墙四面相围，成了个长宽各七八丈的‘口’字。想来是那些花匠临时用来囤积水具锄具所用。里面若隐若现掩着一阙宝蓝色的衣裾。因高度不足，方才锦盈巡视时便未多放心思，不料里面居然有人，看那人衣裾晃动几次似在清扫身上的落梅和积雪，方才他居然是蹲着或是躺着的。
    这什么见鬼的倒霉概率！
    这么冷的天气，不要命啊！
    那人听到声音飞快地跳出花墙，大步朝着石桌走了过来。
    待站定了，抱臂微侧着头看着她不说话。
    “啊～”发出惊叹的是洁绿。
    巧了不是，这人洁绿认识，锦盈也认识。她眯着眼睛福了一礼，“见过晋王殿下。”
    不过半年，刘琛眸中流转的沉色便被明亮的光芒所取代。似是刻意，似又不是，不止是目光，锦盈抬头一看，只觉他周身气质大变，以前是华贵中浸着少年独有的干净和纯粹气息，如今，仿若隐隐笼罩了一层青年人的飞扬和明媚。
    像是张开翅膀，已可以在空中翱翔的鹰隼了！
    锦盈心道，难道男孩的生长期真的这么短暂而猛烈？这家伙半年个子窜了半头不说，连周身笼罩的气息都变得浓烈如酒，像是个成年男子了。
    她正在遐想间，高大的男孩伸出白玉一般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吓傻了？”
    锦盈干笑了两声，“殿下又不吓人，怎会？”
    刘琛皱眉:“我是在问你那白石江！”
    锦盈:“...”果然听到了怎么办？
    “听闻你这半年在洛阳名气大了不少！”锦盈也不知为何，自觉口气上像是对待认识许久的老朋友，她刚穿来不久就见到的人，总是与别人有些不同吧！
    自晋王回京，极大丰富了各家贵妇和名媛圈的业余生活。
    京中时有流传出晋王殿下的吓人传说。
    晋王呷笑，微微侧着头看着漫天飞雪，薄薄的唇瓣被冻得成了殷红的蜜藕色。“我帮你！”他开口道。
    ....
    “听闻今日晋王殿下也来了，怎的没看到啊？”一绾着坠马髻的清瘦女孩问向前方。
    “我说楼姑娘，你呀，可别放了心思到这位殿下身上。”与男人爱谈宝马和官秩一样，女眷们也爱谈美男和钗环。
    “我才没有，原姐姐，你想哪去了，我就是问问。”此时说话的是大理寺少卿楼大人家的姑娘楼蔷。
    原英嗔笑道:“妹子不知吗？我家出嫁的阿姐回来告知与我，说是这晋王殿下刚回了洛阳不久，便很快与永昌侯家的幺儿并萧家长房那位结了异姓兄弟，京中谁不知道，那两位可是出了名的纨绔，日日走马斗鸡，不学无术，听闻上个月三人还各为望裳楼中的女子赎了身，说她们是什么卖艺不卖身的奇女子。”原英是左副都御史家的姑娘，父亲位居正三品，是以见识也比旁人高了一些。
    “对，对，我也听说了，听闻这三个爷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到了谁家酒楼吃完便走，一两银子也未付过，不仅如此，还常在里面斗殴约架，哎，几家大的酒肆多有损毁。起初，那些掌柜还会联合起来到各家去要钱，后来次数多了，各家放出话来，请京中各酒肆掌柜们见到自家不成器的孩儿便打出来，可谁敢啊！是以现在那些酒肆都派了伙计在街角遥望，若是有谁看到那三个霸王走近，立马关闭门面，歇业半日。”
    “哎，既不敢得罪他们上首，又不欲有出无进，自然只能如此避过。”齐侍郎家的齐六姑娘也加入了话题。
    “这还不算什么，我听闻前几日，宫中宣旨，赐了刘鸢郡主与左知府家甫公子的婚事，那晋王殿下并那两名不成器的纨绔在定亲宴上轮番上阵，将男媒刘大人给灌了个四仰八叉，听闻刘大人回府后整整吐了两日，脸色蜡黄差点喜事变丧事。”洛阳守备家的王三姑娘说道。
    “那圣人可有责问？”原英姑娘好奇道。
    “说来也奇怪，圣人听闻，不过一笑过尔，只派人抚慰了那刘大人和左大人一番，直言半子无状，定着宫中教习官宦好好管教一番，谁知转日那晋王殿下登门致了个歉，圣人、刘家、左家齐齐揭过去了，再不追究，真是奇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没听圣人的话说是‘半子无状’，圣人护短，谁敢再多置喙！”
    “可...不该这般呀！圣人当日不是不喜端睿太子？”
    “圣心难测，谁又能揣测得准了，是以咱们没心思的便尽量躲远一些，楼蔷妹妹，你说是不是？”原英眨眨眼。
    楼蔷顿时面红耳赤，她倒是远远见过两次晋王殿下，自觉男孩相貌如云，流光幻月，实在是心中仰慕，但也不好在此时唱反调，便道：“原英姐姐说的是。”
    .....
    锦盈一路向南，走了两次错路，但好在方向正确，终于成功抓到一名出来带女客清洗衣衫的女使，便跟着她二人一路到了花厅。
    今日是男女同席。虽是同席，但中间却有一道长长的走廊相隔开，是一前一后两个花厅。遥相望之可见首尾，却瞧不太真切。
    入内时人声嘈杂，众人正在举杯同乐，她抬头看了一圈，此时贵妇们被安置了约摸十几桌，但都分布在花厅边缘处，靠近最里面，有个弧形的巨大美人靠，美人靠再里面有四五桌小姐们的席面。
    能带的出来且有资格上桌的定然都是官宦家及笄前后，且需要说亲的姑娘们。
    美人靠后是一个死角似的小空间，里面摆着三桌席面，一桌围着的便是方才讨论晋王糗事的那四五个小姑娘，另一桌以林三姑娘为中心，坐着一群畏畏缩缩刻意奉承的短视鬼，再往里她便见到了自家二姐姐唐茗玥。
    她低头快步入内，寻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后肩。彼时她那兴冲冲的二姐姐，正在挽着袖子与人划大拳。
    锦盈拍了拍她后肩，没反应，拽了拽她衣衫也没反应，人多口杂，她又不敢开口喊叫，当下一咬牙，抓起她后背上的青丝一扥。
    “哎哟！谁薅我头发！”茗玥怒吼道。
    锦盈：“...”
    “哎，小五，你回来啦！”茗玥大喜过望。
    “县主娘娘！”
    “县主！”
    .....
    对面两个大家闺秀轻声唤道。
    “别...别出声！”锦盈恳求道。她实在受不了这里动不动就通报个没完的规矩。
    这西边几桌席面团坐的都是娇滴滴的小姑娘，性子都比较软糯，见锦盈开口了，便顺势将起身拜见的动作压了下去，但玉身秀挺，坐的比方才直了些。
    茗玥旁边刚好有个空位，拉她坐下，大大咧咧道：“你怎才过来，我方才与这几位妹妹喝酒划拳，赢了三把了。”
    锦盈转头瞧瞧周围，只见她们这桌是个视线的盲角，那些家长们一眼扫过来，不会看得太清楚，她这才松口气假装鼓励道：“我二姐姐威武！”
    “等等，酒？哪里来的？”
    茗玥嘿嘿笑了一声，对面那两名红光满面的姑娘也咬嘴轻笑，有些不太自在。
    锦盈扶额：“你...偷酒喝？”
    茗玥又嘿嘿笑了两声，“我趁着大表嫂在忙，自己偷偷倒的，你要不要尝尝？”说完，将茶盏中仅剩的几口推了过来，还打了个呃逆。
    锦盈心道，怪不得连划拳都出来了。
    她转过身子对茗玥身后的丫头小酸杏道：“你去找林府里的女使，让她去问下大表嫂，给我们寻间屋子用来休息片刻。”
    小酸杏早就急得跳了脚，当下领命，急吼吼地冲出了花厅。
    “丢人现眼！”锦盈刚扯下茗玥手边的茶盏，耳边便响起了隔壁桌的林殊苑囊着鼻子的一句讽刺。
    与这傲慢的林家三姑娘同桌而坐的几个小姐妹，与她一般的及笄岁数，如花似蝶，单看穿着打扮并不十分显眼，衣衫虽是新的，却不是当下京中时兴的新款。头上未戴玉器，只满头别着几簪绒花细钗，应是家里官职较低。
    毛-主-席常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是以这几位原本并不该出现在此的小姑娘便将林三姑娘当做了溺水的浮萍，靠拍马上了这正宴。喜欢君家小女请大家收藏：(663d.com)君家小女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