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说给懂的人听

    星期三。
    连休插着口袋下楼，刚出去就被十二月的风吹傻了。
    戚流走到连休右侧，替他挡住了一部分的风，他把嘴长大，没有说话。
    “您这是？”连休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戚流。
    “你挡着我吃西北风了！”戚流合上了嘴，扯了扯身上那件具有民族特色的艳粉披肩。
    这件披肩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格外刺眼。
    连休转过头不去看他，还顺便把毛衣的领子往上扯，遮住了半张脸，把卫衣帽子也带上了。校规规定校服外面不能穿其他衣服，别人顶多戴围巾，戚流倒好，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条披肩，美其名曰：“披着，没有穿。”
    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寒风想要钻进他们的衣服里面，试图给予他们致命的打击。
    李佳霖边抖边走过来，一上来就挎着戚流的手臂，弯下腰，缩紧了脖子，两肩高耸，像做贼一样前进着。
    戚流本来以为是连休，在心里嘚瑟了好一阵，一转头，一个黑色的卤蛋挽着他的手。戚流看了看左边，连休一脸淡定地跟他对视，他反应过来立刻甩开了李佳霖，扯紧了披肩：“你是谁啊？”
    “我就穿了一条裤子！今年的冬天怎么这么冷！”李佳霖抬起头，说话的时候牙都在颤抖，他把帽子的两条带子系在了人中处，像一个准备偷窃的盗贼。
    “你的秋裤呢？”戚流于心不忍，把披肩披到了李佳霖身上，李佳霖想都不想就还回来了。
    “没带，来找你借两条。”李佳霖抱着双臂快速搓动，搓完手臂搓手掌。
    “我也没带！”
    听到戚流的回答，李佳霖差点背过气去，他掐了一下人中，捏着戚流的后颈皮：“秋裤小王子居然没带秋裤？我看你好像真的没穿啊！你不冷吗？”
    戚流笑嘻嘻地拍了一下大腿：“我穿了丝袜！”，他指了指被厚袜子裹住的裤脚：“我不冷啊！”
    “大老爷们儿穿丝袜？？？”李佳霖一脸嫌弃地看着戚流，已经脑补出戚流穿网格丝袜的画面了。
    连休也一样。
    今天起床的时候 ，戚流突然扔过来一条丝袜，然后亲眼目睹他游刃有余地穿上丝袜，连休人都傻了。
    我男朋友居然成了新一届的女装大佬！
    连休在心里疯狂叹气，想要纠正戚流这个爱好。“我觉得你还是脱下来吧，咱不玩儿这个，成吗？”
    “不脱，穿这个暖和。”戚流套上了校服裤子，把连休手边那条丝袜整理好，贼兮兮地看着连休。
    连休连忙拒绝，他实在是接受不了，“怕冷可以穿秋裤啊！”
    “秋裤穿着显胖！”戚流理直气壮地说。
    “那也不能穿这个啊！哪有爷们儿穿丝袜的道理！”连休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实在是无法直视。
    “你先试试，感受快乐！不喜欢就脱下来！”戚流兴冲冲地给连休套。
    连休在戚流面前完全没有底线，半推半就的就穿上了。于是现在他十分快乐，轻便的丝袜，极致的享受，就连脚踝处都是加绒的，再穿一双高筒袜，用裤脚盖住，别人完全看不出来。
    “我建议你也买一条试试，”戚流说着说着，突然张开双手转了好几个圈：“旋转，跳跃，我不停歇~”，他突然向空中一跃，两条腿一前一后的尽力伸展，兰花指翘得惟妙惟肖，落地的那一瞬间：“看，多方便，穿秋裤你能这么玩吗？”
    李佳霖：...
    连休：...
    李佳霖拿出手机。
    连休看到李佳霖已经在网购丝袜了。再看旁边这个憨憨，整一□□教主！
    李佳霖走了。
    路过刻着“雾陵一中”的石碑，戚流突然停了下来。连休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戚流两只手抓着披肩，放到后脑勺，迎风飘扬的披肩给石碑增添了不可忽视的鲜艳色彩。
    “帮我拍张照！”
    听到戚流的要求，连休咬牙切齿地拿出手机：“您今儿抽什么风呐！”，他找了个角度，拍出来的照片还不错。
    戚流拿过连休的手机看照片，摇着头说：“不满意！你不用蹲下，直接拍就好了，竖着拍！”
    连休照做，拍出来的照片有一股浓浓的中年味儿，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了，戚流却十分满意，还把这张照片设置成壁纸。
    连休：...，他收起手机，双手扼住了戚流的脖子，然后用两只大拇指顶住戚流的下巴：“我看你想死啊。”
    戚流用doge的眼神看着连休。
    连休的手本来就很难捂热，现在又在寒风中吹了这么久，红润白嫩的手冻得白了一个度，手背的青筋清晰可见。他弯了弯手指，手指已经有点僵硬了，他果断放开戚流，搓了搓手，把手插回外套口袋。两边的口袋各贴了一个暖宝宝，要不是连休极力阻止，口袋里面加起来能有四个。冻僵的手在暖宝宝的努力下开始发麻，连休抓了抓那两个暖宝宝，撇了一眼戚流。
    戚流插着口袋哼着歌。一个紫色的一字夹夹住了披肩。据戚流口供，这个一字夹是舒娟在去年冬天友情赠送的。
    礼堂里面十分吵闹。明明还有十五分钟，架不住一中学子强悍的提前意识，再加上今天的讲座是随便坐，除了第一排空出来给老师坐，靠前排的好座位几乎都被占完了。
    刚进礼堂，连休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但是随之而来的是闷热。
    戚流一边走一边张望，然后朝着某处努了努嘴：“坐那里怎么样？”
    连休顺着戚流的目光看去，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也不知道戚流说的是哪里，反正点头就对了。
    然后他就被戚流带到了第二排的正中间，跟在主席台调试麦克风的主持人面面向觎。连休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女孩子眼熟，努力在脑子里回想。
    旁边就是大神，就不努力了吧。
    连休刚想问戚流这个主持人是谁，没想到自己刚想转过头，眼睛就被戚流捂住了。连休也不急着拿开，而是淡定地说：“干什么？”
    “不可以看别人。”
    连休眼前一片漆黑，完全看不到戚流的表情，再加上戚流这句话很小声，几乎要融进周围的声音里面了，他勉强听清戚流的话，勾起嘴角：“不看。”
    戚流这才放下手，像生闷气一样单手撑着头：“回去之后也不可以！”，他竖起两只手指，弯曲，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转动手腕，用这两根手指指着连休的眼睛：“我会魔法！”
    连休无奈地笑了，压下戚流的手：“放心。”
    戚流瞬间咧开嘴，摆了摆手：“我随便说说的，我肯定相信你啊。”
    “我知道。”连休肯定地说：“是那种义无反顾的绝对信任。”
    戚流从来没怀疑过他。
    一直都没有。
    戚流突然笑了一下，娇羞地别过头不跟连休对视，双腿夹着双手，双手相搓。
    连休单手撑着头说：“娘炮。”
    戚流向门口招了招手。
    舒娟挎着单肩帆布包进来了，上面挂着一个藏蓝色的流苏，随着舒娟的步伐摇曳。
    连休看了一下，戚流身旁还有一个空位。
    舒娟笑眼盈盈地对戚流和连休问好。
    戚流挥了挥手，连休笑了一下作为回应。
    正当舒娟走到迈上台阶时，连休看着唐辉挎着一个斜挎帆布包走来。黑色镜框下的眼睛充满不屑，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冷气，他双手捏住胸前那条斜过去的背包带，慢条斯理的走到戚流旁边，十分自然地坐下了。
    舒娟的表情瞬间变了，她及时想起了表情管理，不到一秒的时间，她又恢复了笑容，指了指后排，示意自己要到后面坐。
    戚流扶额叹气。
    连休的心情亦是如此，不过他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是淡淡地盯着唐辉，把唐辉从头到脚审视一遍。其实唐辉长得不难看，稍微倒腾一下勉强算得上儒雅，但是他偏偏不倒腾，连举手投足都是一股浓浓的娘炮气息，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黏皮糖！再加上自己男朋友太硬汉了，以至于他十分排斥这种娘炮长相，而且还是个喜欢盲目攀比的娘炮。
    戚流转过头看连休的时候愣了一下，小声地说：“看我吧，不要看他了。”
    连休收回了眼神。
    戚流把手伸到桌子上：“好热啊！”，他向前伸了个懒腰：“什么时候开始？”
    连休抬起手腕看时间，距离讲座开始还有十分钟，他把手腕伸到戚流面前。
    戚流看时间的那一刻，放在左侧的手突然被人握住了！吓得他在一秒之内缩回手。
    连休被戚流这一举动吓到了，闪电般迅速向后靠。
    戚流搓了搓手，在裤子上使劲抹，一边把头靠到连休的锁骨处：“我不干净了..我不干净了..”，他抬起头的那一刻，眼睛甚至出现了泪珠。
    连休也没推开，只是微微皱眉：“正常点。”
    戚流脸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转过头瞪了唐辉一眼，“干嘛？”
    唐辉对着戚流弯了弯手指，然后弯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自以为邪魅的笑容：“有事想跟你说。”
    戚流果断靠到连休这边，顺势向后躺，头挨到连休的胸口上，双手安详地放在腹部：“就这样说吧！”
    唐辉左右看了看，说：“不要再穿假鞋了，穿fake可耻。”
    连休本来还以为唐辉要说什么大事，结果还是这种鸡皮蒜毛的事情。他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这个娘炮天天盯别人的鞋有意思吗？
    戚流伸出一只脚，笑着说：“我穿了fake我承认我不够勇猛，只有唐辉大哥才配受到大家追捧。”
    唐辉愣了一下，然后直直地盯着戚流的鞋：“三千块钱以下的鞋烂脚！”
    连休不屑地笑了一下。
    唐辉回敬了一个同样的笑容，翘起二郎腿：“你懂鞋吗你？你这双鞋我见都没见过！假的吧？是不是在并夕夕买的？过一百了吗？”
    好一个理直气壮！
    连休懒得搭理他了，没见过的东西硬说是假的，傻逼。
    戚流见连休不说话，果断坐直身子，冷冷地盯着唐辉：“向我同桌道歉。”
    唐辉的眼珠子转了转，无辜地说：“为什么？”
    连休扯了扯戚流的胳膊，在他耳边说：“没事儿，他那鞋比你脚上的便宜多了。”
    戚流看了看自己双脚，一白一蓝的鞋子跟连休脚上的一模一样，全都归功于今天早上他乱穿鞋子。
    “其实我觉得跟我平时穿的那些差不多。”戚流发表感想的同时缩了缩脖子，生怕连休一个手刀把他做掉了。
    “让你们看看不烂脚的鞋子长什么样。”唐辉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往桌底下照，他的钩子在白光下反射出了五彩斑斓的光芒。
    连休当真佩服唐辉的脸皮。本来不想让这件事情继续下去，可唐辉一再逼近，他只好说：“你这鞋也烂脚啊。”
    唐辉在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怼到戚流面前：“看清楚，三千七！”
    戚流没看手机，而是转过头看连休。
    连休这一看差点没笑死，他极力保持严肃，谨记戚流所说的“不要嘲笑同学”，他在戚流耳边说：“这鞋最高的时候也就两千出头，他亏了。”
    戚流听完“盒盒盒”地笑：“交了一千块钱智商税？”
    连休点头。
    唐辉听到戚流这么说，脸色瞬间不好了，他放大了票据，声情并茂地朗读大写数字，然后说：“别眼红。”
    骗得自己就好。连休扯了一下嘴角。在戚流灼热目光下，连休拿出手机翻了好久，终于找到了这两双鞋的票据，放到戚流手上。
    戚流越看，眼睛就瞪得越大：“word天！”，他这一说，口水淌下来了，他急忙吸了一口，用手背抹掉残余的口水，“两双都上万啊！”
    唐辉嗤笑：“见都没见过，不知道在哪买的盗版。”
    戚流收起手机，摆了摆手：“你换个地方坐吧，这个座位不适合你。”
    唐辉倔强地贴在凳子上，指着台上的主持人说：“不，她昨天跟我表白，我今天看看她的表现，再决定要不要答应她。”
    戚流没忍住笑了出来，双手合十：“我敬你是条汉子。”，然后转过头小声对连休说：“这个女孩子叫邓诗雅，就是现任的文委，在一中完成了百人斩。”
    “你还懂这个？”连休捏着戚流的后颈皮：“学坏了啊。”
    戚流嘿嘿一笑，“我也是听李佳霖说的，他差点成为百分之一。”，然后瞬间苦着脸：“某个晚上她说找我有事，叫我出去跟她聊，要不是学业繁忙，”，顿了一下，小声地说：“我就失身了！”
    连休翻了个白眼。邓诗雅高高瘦瘦的，看起来一推就倒了，打一下骨头都要碎掉了，就算用强的戚流也不可能失身啊。
    音乐响起。邓诗雅眉眼含笑地地略过第一排的老师，直接看向坐在第二排正中间的戚流。
    戚流跟她对视的那一刻，她笑的弧度没有变，但是眼睛明显更亮了。
    戚流赶紧用手挡住眼睛，小声地说：“哈婆米！”
    “啊？”连休没听清戚流在说什么。
    戚流砸了咂嘴，“help me！”
    连休总算是听懂戚流前面说的那三个字了，笑道：“怎么个哈婆法？”
    “不知道，总之快救救我，我好害怕。”戚流说完突然放下手，捏着披肩的某个角遮住了下半张脸：“不愧是我！”
    邓诗雅介绍完领导，一位身着长裙、妆容精致的女性缓缓走到台上，接过麦克风道：“在讲座开始之前，我想先问问各位，如何看待“性”呢？”
    全场一片寂静。
    坐在中间的两个人不自觉地对视一笑。
    “性是人类的本能之一，当代高中生该如何正确对待这类欲望呢？正是我们这次讲座的主题。”长裙女性又说。
    “就地解决。”连休无声地动了动嘴型。
    戚流娇羞地捂着嘴笑了一下，然后极为严肃地做嘴型：“予取予求。”
    是啊，从你这里取，从你这里求。连休在心里说。他凝视戚流的□□，一想到戚流的校裤下面是一条女性的加绒丝袜，那股欲望就消失了。
    “女生就比男生多那么一点东西，女生要守身如玉，那男生要不要守？”长裙女性问道。
    “要！”
    长裙女性话音刚落，安静的礼堂突然爆发出一个音节，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一个人身上。
    戚流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坚定地重复了一遍：“要守！”
    “你说要，我们就会相信你了吗？”长裙女性笑，语气中充满了怀疑。
    戚流看向连休。
    连休点头。
    戚流看向长裙女性：“没事，不用你们信。”
    连休：...
    长裙女性微微一愣，她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年轻的孩子在大庭广众下驳她的面子。纤手一抬，挑眉道：“这位同学，说说为什么不用大众相信呢？”
    戚流毫不犹豫地回答：“有些事情是说给懂的人听的，我刚才只是不小心说的太大声了，影响了您的秩序，不好意思，请您继续。”
    长裙女性进入到下一段。
    戚流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刷刷写了几下塞到连休手里。
    连休展开来看。
    连休从戚流的口袋里掏出笔在纸上回了一句，然后连着笔一起塞回戚流手里，双手插口袋，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向主讲人行注目礼。
    戚流只是看了一眼，就对折好这张皱巴巴的纸条。
    -说给你听的，他们信不信，真的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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