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落阴-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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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吟和枕寒星在庙旁雇了两匹马,晃晃荡荡地朝黑河走去。那两匹马都有些老了,走起路来哼哧哼哧的,岑吟有些于心不忍,又老觉得自己像是骑了个猪。
    但是不骑也不行,马横竖比人走得快,要是步行过去又不知道花多少时间。所以岑吟一边心怀愧疚一边继续骑马,那马就继续哼哼,哼得她十分纠结。
    好容易到了黑河畔,岑吟想都不想,翻身下马,说什么也不骑了。枕寒星哄着那两匹马吃草,她则沿着河岸慢慢地走着,下意识地背过手去,乍一看像个老学究。
    这个时辰,岸边正聚集了一些赶海人,拿着夹子竹篓,在找鱼虾蟹贝。岑吟觉得奇怪,这黑河本是条河,从未见过来河边赶海的,难不成这黑河能如东海一样涨潮退潮不成?
    她来到河岸旁,在那石头附近仔细观摩。果不其然,有水泽退去的痕迹,看起来是刚退潮不久,且起落还不小。
    那些赶海人都是附近的渔民,趁着落潮而翻找着那些碎石泥沙。沙地里有不少河蟹和小鱼小虾,有的人装了满满一背篓,乐得合不拢嘴,看来是晚饭有着落了。
    岑吟拿了一根树枝,拨弄着湿漉漉的泥沙,想看看有没有漂亮些的贝壳。淡水贝壳都是蚌类,而河蚌又以珍珠闻名遐迩。想那磲元重便是黑河蚌精,他那塑像捧着一枚巨大的珍珠,大约应当是他那原生河蚌的东西了。
    她下意识地翻找着,忽然戳到一个很硬的东西。岑吟拨了拨泥沙,看到下面露出一个银色的贝壳来,便急忙翻过来,结果一看是个残贝,只有单层壳。
    岑吟有些泄气。她又翻了一会,也不见什么东西,便放弃了。她盯着黑河出神了一会后,忽然摸出了老庙祝给她的那本书。
    枕寒星看她蹲在地上,觉得她应该是在捡贝壳取乐,也没有多想。他正喂着马,却忽然闻到了一股烧纸的味道,转头一看,发现岑吟正蹲在地上,用一个火褶子去烧先前那本薄命郎君簿。
    “女冠,你烧它做什么?”
    “我不喜欢这东西。”岑吟举着书,看着那火舌吞掉了一角,“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都是些命不长的少年郎,有什么好记录的,徒增悲伤。”
    枕寒星一时无话,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岸边潮湿,岑吟嫌火势不够大,便吹了吹火褶子,欲再燎一下。
    “大胆!是谁在岸边烧纸!此隐患断不能留!”
    忽然一盆水凭空泼来,把岑吟吓得当即丢了簿子。那水瞬间浇灭了火焰,她衣襟上也溅了一片,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持着长戟的男子拿着一个葫芦瓢,从那黑河里面舀出水来泼了一地。
    那男子长得浓眉大眼的,打扮得像个武人,还披着一张黑披风。他走过来一把拾起簿子,用力抖了抖。
    “好好的书,你烧它做什么!”他急道,“真是暴殄天物!何况这样破空烧,多不安全,万一来一阵风吹到你身上,可是白受罪!”
    岑吟惊魂未定,站起身来盯着他看。她不认得这个人,却觉得他一身水气,竟不像是寻常人。
    “你是谁?”
    “我是谁有什么要紧,这种危险事以后不要做了。”那人抖着书道,“幸亏大王叫我来巡河,被我撞个正着,不然要出多大的事。”
    大王叫他来巡河?他是河里的虾兵蟹将?
    “你别是个小妖精吧?”岑吟打量着他道,“紫晶龙宫的?龙王爷派你来的?”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听他辩驳,他是个鲤鱼精。大约是龙宫里的侍卫。”枕寒星在一旁道,“这些虾兵蟹将常变化生人出来巡海巡河,防火防盗防渔民。只是这鲤鱼放着赶海人不管,到我们这来嚼什么舌头?”
    “那些赶海人,捉都是我黑河的边角料,不过是镶边的小鱼小虾,不妨事。给他们一些,河里也清静清静,少了不好看,多了也不成。”那人道,“罢了罢了,我的确是黑河水族。看你在这烧书,怕你被火燎了过来提醒一句。你若真要烧,找一处干爽避风的乱石头附近烧吧。”
    他将簿子递给岑吟。岑吟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那书只被烧坏了一角,倒是没什么大碍。
    “俗话说,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我正想找找龙王爷,谁知居然碰到个你。”她笑道,“敢问你叫什么名?”
    “这……我叫……我叫……我叫博钻风!”那人上下转着眼珠道,显然在撒谎。
    “……你看吴老先生的书看多了吧?”岑吟有些无奈,“还博钻风,小心改天有个猴子来打你。”
    “我叫阿博啦。”那人不好意思道,“大王派人来巡河,我跟阿嘎一人一天,一来提防着安全隐患,二来也看看那些渔人在做什么,回去好报给大王,决定下一次涨落潮给些什么。”
    “龙王爷还真细心啊。”岑吟感叹道,“你帮我看看有没有珍珠河蚌,我想要一个。”
    “这个好说。”
    阿博说着,拿长戟探入沙地,用力一挑。立刻一个粉色的河蚌就被挑了上来,岑吟一把接住,阿博敲了敲那河蚌的壳。它打开来,吐出了一颗圆圆的白色珍珠。
    岑吟很高兴,取了珍珠,将那河蚌放了生。
    “多谢多谢。还有,劳烦你给你们大王通报一声,就说在下岑君故,釉云观的女道士,有些事想请龙王爷出来问问。”
    “这……”阿博有些犹豫,“我家大王今日不想见人,我出来时特意吩咐了。”
    他一边说一边朝岑吟身后看去。只见枕寒星在后面抬起两条手臂,神色阴沉地同他秀了秀肱二头肌。
    虽是个少年,想要肌肉那还是很壮硕的。
    阿博当时就吓出了冷汗。
    “你你你你你你们等着。”他放下了一句仿佛嘲讽的话,就头也不回地朝河中去了。
    原来阿博认出了那人是谁,一路狂游,直朝河底龙宫而去。半路上碰见那个在水里飘来荡去的水鬼男子,一把推开他,转身便没影了。
    “爷爷!!!不得了了!!!”他大吼大叫,水流震得龙宫轰隆作响,“那个人参娃娃来了!”
    龟丞相正端着茶蹒跚地送去给龙王,谁知阿博浪浪水水地游了过来。他行动缓慢,来不及躲避,咕隆一下跟阿博撞了个满怀,都灌了一肚子河水。
    “哎哟!你急什么噻!”龟丞相大怒,“后面有烤鱼叉子等你啊?”
    “快……快去告诉爷爷,人参娃娃来了!”阿博抓着他道。
    “什么人参娃娃?听着似乎很补。”
    “还有哪个,就是枕寒星啊!”阿博急道,“哎哟我的爷,您要是敢吃您去吃,我是不吃!”
    “枕寒星?”龟丞相赶紧朝他后面看去,“没下来吧?”
    “没有,在岸边等着呢。”
    “萧无常在不在?”
    “不在,就他自己。还有个女道士。”
    “我的祖宗,枕寒星自己来的?”这下龟丞相也慌了,“这小祖宗不是省油的灯!我赶紧去通报爷爷!”
    原来这小星星虽然是萧无常的书童,但在妖界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这小子传说是妖界第一打手,凡事不问正确与否,可能变通,就一味的打死了事。而且他若是跟着萧无常倒是不怕,他那主子多少还是通人情的。就怕他自己得了命令过来,只奉命行事,旁的一概不管。
    常言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枕寒星不来大家都是兵,枕寒星来了大家都是秀才。
    “爷爷!龙王爷爷!”龟丞相一路叫着在水里游,“爷爷,枕小子来了!可如何是好?”
    他叫了半天,都无人回应。龟丞相来到龙王卧房,推门一看,发现里面空荡荡的,那人竟根本不在。
    “爷爷人呢?”他急了,扯住一个在廊上掌灯的蚌女,“上哪去了?”
    “爷爷早出去了,怎么没告诉您老吗?”蚌女提着螺壳灯笼道,“过几日是爷爷的生辰,他去海陵城里视察花灯了。今儿晚上也不回来了,泱澄湖的鲛龙王请他去吃蟹,嫩嫩的用酥油炸,连壳都能吃,还给您老也送来了几篓呢。”
    “谁要这时候吃啥子螃蟹嘛!”龟丞相急了,“枕寒星来了!肯定是萧无常那货指使来的!他们要见爷爷,若是见不到,一定要砸我们这龙宫噻!到时候你我头壳难保!”
    “就说您老糊涂吧,这点子事慌什么。”那蚌女掩嘴笑道,“您听我的,把那螃蟹拿出来三五篓子,给那小子拿去。保管这个事没事。”
    “这话怎么说?”
    “您老真是贵人多忘事。那萧无常当年一战成名,您忘了是因为什么了?”
    龟丞相一拍脑袋,暗道自己真是糊涂了。萧无常的确一战成名,输得惊天动地。他光明正大地偷吃西海的虾兵蟹将,被西海水族群起而攻之,那一仗打得天昏地暗,叫什么……屠狼之战。
    那时候天界妖界神界和鬼界听说这个胡作非为的小子打输了,谁也不信,都以为他是放了水。谁知一查问才知道,原来西海水族已经忍无可忍,名副其实的背水一战,发毒誓若不能赢他就将西海夷为平地。
    “那头佛国狼最爱吃螃蟹,听说人间界没有他能吃的东西,估计早馋得抓耳挠腮了。您送他几篓嫩螃蟹,保证他什么气都没了。”
    “诶我的天,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龟丞相对她直竖大拇指,“好丫头,回头我把你送了他,你去哄他开心,我们这水族就安稳了。”
    “哎呀!讨厌!”那蚌女羞涩道,“人家有心上人了,才不要什么狼呢!”
    她说着便飞快地游走了。龟丞相却一脸不解,如今龙宫里这些女孩子心事真的难猜,也不知是看上哪个虾兵蟹将了。
    不过虾蟹长得都是歪瓜裂枣,倒是那几条锦鲤精还好看点。反正横竖都跟自己这老头子没关系。
    他们在河底下商议来去,岑吟在岸边却等得昏昏欲睡。她发现自己一来水边就犯困,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枕寒星见她等得太久,犹豫了一下,想起萧无常的话,便站起了身朝黑河走去。
    天已经渐渐地暗了。他心知不可久留,便趁人不备,悄悄变化成小小一株人参,顶着一头红红的人参果,扑通一下跳进了水里,水面荡起了一圈小小的涟漪。
    那人参在水里手脚并用,把根须拧成两个涡轮,旋转着在水中疾驰起来。它自以为自己比剑鱼还快,猛划了半天,还有些得意。结果回头一看,也不过跑出了四五米。
    这可真是一顿操作二百五,转头一看四米五。
    枕寒星急了,人参不变,根须却变长了,拧成了一个有他人参二十倍大的涡轮,把周围的鱼都看呆了。
    接着那涡轮人参便转动起来,乘着水流风驰电掣,猛地朝水下而去。
    而黑河深水中,那长发水鬼百无聊赖,正在水里飘着,折一些水草来玩。忽见一只小小的人参拖着一个巨大的涡轮前来,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那水鬼张大了嘴,黑洞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小人参看。小人参游着游着看到了他,也被吓了一跳,刹不住车,涡轮一下子甩了出来,瞬间把水鬼的飘逸秀发剃掉了半边。
    顿时那水鬼就变得……个性了许多。
    他摸了摸自己秃掉的半边头发,在水中发出了无声的尖叫。小人参无奈,折断了一条根须补偿他,又拖着那个大涡轮朝水底去了。
    水鬼捧着一节人参根,目瞪口呆地看着它逃逸,竟然也没有去追它。
    越是到河底,水的阻力越大,还有些小火山,喷着滚烫的气流。小人参被吹得东倒西歪,没办法,只能又将涡轮扩大了十倍。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扩,等到了龙宫前时,那人参仍是小小一只,背后的涡轮却足有它三百倍大,愣是把那群食人鲳吓跑了。有几只来不及跑的,卷进涡轮里,死得凄凄惨惨戚戚。
    龟丞相早就听人上报说有个疯人参下来闹事了,慌忙准备好螃蟹,赶到龙宫前等他。结果一看那巴掌大的人参拖着个巨型涡轮冲过来,胆子都吓破了三个,急忙上前阻止。
    “我家爷爷问你主子安好!”龟丞相叫道,“特意准备了五篓螃蟹!带回去给你主子吃!”
    枕寒星的涡轮声太响,什么都没听到,一看到龟丞相,以为他是来打架的,低头就朝他来了个头锤顶肚。龟丞相毫无防备,被他撞得心脏都要出来了,滚在那涡轮上,叽里咕噜朝龙宫而去。
    这下可非同小可。那涡轮横冲直撞,在龙宫里乱砸,一下子碰坏了许多屋舍。有个寄居蟹正脱了壳子拿水草搓澡,只听咔嚓一声,一回身就看到螺壳没了。
    许多黑河水族一见,当即冲过来阻止,可是都被那浪潮卷飞了。龙宫的侍卫们也吓破了胆子,嗷嗷乱窜。
    阿嘎正在看守正殿,有蚌女来为他送水,却被他婉拒了,只说不合规矩。他正持戟而立,忽然看到一团金黄色的车轮子驶了个过来,夹杂着龟丞相的惨叫声,把他吓得魂飞魄散,持着长戟就去阻挡。
    “你这傻子!”蚌女一把将他拽了过来,“你挡得住吗!快去喊人!”
    “可是——”
    “别可是了,快去啊!”
    阿嘎心急如焚,却也无奈,急忙游走去叫人。蚌女没动,她眼见着涡轮前来,便向上游去,接着甩出一扇巨大的贝壳,意图阻挡。
    那枕寒星来势汹汹,一个恐怕不够。她呼朋引伴,堆砌了许多螺壳贝壳,岩石白骨,心想着怎么也能放手一搏。谁知那涡轮后劲极大,何况上面还挂着一个龟丞相。龟壳带着速度猛然袭来,咔嚓一声竟把那些贝壳撞了粉碎。
    纵然被这些东西减缓了下冲劲,却仍是停不下来。眼看着就要撞碎龙宫围墙,众水族都吓得四散逃命,谁也顾不得谁了。
    但就在这时,龙宫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一柄极长的血鲨偃月刀出现在门旁,刀刃寒光闪闪。随即从那门中闪出一个少年,穿着一身金边白底的华服,背着那把比他人还高的长柄刀,神色冷漠地走出宫门来。
    那少年看着不过十五六岁,一头白发,扎了一个发髻,余下的披在背后,戴着小冠,插着一支鲨鱼骨簪。大约因是水族之故,肤白胜雪,一双眼睛也是红瞳。他冷冷地看着那金色涡轮,缓缓抬手,拔出了背后的血鲨刀。
    眼见着涡轮朝他卷来,气浪将他散落的白发朝脑后吹去。他却不慌不忙,只是抬起一只脚来,在那涡轮冲过来时一脚踏在了轮子边上。
    瞬间那涡轮便停了下来。巨大的气浪向后一掀,将他长长的白发吹拂向四周,如水蛇一般四散开来。
    龙宫当即安静了。
    那白发少年收回脚,仍是冷漠地望着眼前之物看。只见龟丞相摔在一旁,转了个七荤八素,不辨天日。那小人参也趴在地上,大约是有些晕了。巨大的涡轮渐渐散开,重新化作根须,被它收了回来。
    再爬起来时,仍是那绿衫少年的模样,只是有些站不稳,不断地摇晃。
    白发少年和他差不多一般高,面庞也稚嫩。两人看着都不过是半大的孩子,却互相颇有些敌视。
    “你是谁?”白发少年问,“为何要闯我龙宫?”
    他声音仍未开化,还带了些童子气。枕寒星摇晃着冷冷地盯着他看,心内却有些疑惑怎么看见了三胞胎。
    “你们谁是大哥?”枕寒星冷酷地问。
    “大哥?”白发少年挑眉,“这就我一个。”
    “胡说,这两边的是谁?”枕寒星指着他左右问,“你们三个……不对,你们五个,都是什么妖精?”
    “你才是妖精!简直无礼!”
    “好大的口气。”枕寒星摇晃着道,“我家少郎君说了,若是见不到龙王,就砸了这龙宫!”
    “你敢!”
    “我敢!”枕寒星喝道,“你们八个!都跟我走!”
    “……怎么人还越来越多了!”
    “我管你人多人少的,通通都给我上去!”
    “哦?”那白发少年冷笑了一声,“可以,我跟你上去。我倒是要看看是谁在上面等我。”
    龟丞相听了,勉强钻出壳来,东倒西歪地朝这边游。
    “殿下!殿下不可冲动!”他急道,“来人可不是好惹的!爷爷让你在这里修身养性,还是别去招惹他们!”
    “龙王太爷让我修身养性,可没说骑到头上还要忍让。”白发少年冷冷道,“有什么不好惹的,他们是谁?”
    “是萧无常啊!”
    “萧无常?!”
    白发少年原本冷漠的脸瞬间狰狞起来。手指捏得那偃月刀咯吱作响。
    “是他啊!”他恶狠狠地露出了獠牙,“欺我叔父所掌之南海水族!还吃我水族的虾兵蟹将!来得正好!”
    他仰头朝上看去,忽然猛地直冲水面,掀起了一道巨大的水柱。
    “了不得!”龟丞相慌了,“夭寿啊!快来人啊!不得了啦!”
    枕寒星一见,也顾不得许多,立刻冲向水柱,顺着那水流气劲直追而去。一旁有许多侍卫过来,慌里慌张地扶起龟丞相,连声问他如何是好?
    “好什么好!好不了!”龟丞相急得要哭,“爷爷回来,非把我炖个鳖汤来喝!瓜娃子上水面去了!”
    他在那里急得抹眼泪,那白发少年却一路直冲河面。那游荡的水鬼一见水柱,急忙避开,眼见着那金白衣的少年直冲而去了。
    岑吟正坐在一处礁石上打盹,睡得正香,冷不防听见扑通一声,睁眼看时,却见寒光一扇,一把偃月刀扑面而来。她措手不及,眼看着刀刃要刺穿眉心,急忙去拿剑却来不及了。
    但随即,那刀刃在离她眉心还有一寸的时候停了下来。迎面只见一个金边白衣的白发少年,正张着口十分惊讶地望着她看。那少年满嘴的獠牙,看上去并不可爱,反而有些可怕。
    水珠四散飞溅,一轮红日落下,晚霞映红天边。有些水珠落在岑吟衣袖上,竟如落在荷叶上一般弹开,没有沾湿她的衣衫。
    “萧无常是个女人?”那少年惊讶道。
    岑吟哭笑不得。
    “那个大尾巴狼怎么会是女人!”她道,“他是纯爷们!”
    “那你是谁?”
    “我是……”
    她还说什么,那少年已经没有仔细听了。他缓缓收回了长柄刀,也收回了獠牙,上下细细地打量着岑吟。
    他虽生得还算高,却和枕寒星一样,都比岑吟矮一些。接着他皱起眉,像是有些意外。
    “我这个人,是从来不打女人的。”他用那孩子般的声音道。
    岑吟一听就笑了起来。
    “你才多大,就男人女人的。”她笑道,“你是这水里的孩子吧?是龙太子,还是——”
    “我是龙太子。”那白发少年持着长柄刀对她道,“我是西海龙王第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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