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相-浮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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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楼第一层的仓库房门忽然被暴力击开,一片滚滚尘烟中,一道蓝色的影子骤然闪出,沿着长廊极快地朝前方冲去。在他身后,那童子探出一颗头来,座下的八条手臂支在地上,死死地紧跟其后。
    萧无常心知他就在后面,几次三番想甩开,奈何走廊狭窄,又无出路。楼梯已经不见了,一切都陷在源风烛的结界之中,无人有退路。
    他在廊中疾驰,那童子紧随其后,面容冷漠阴森地盯着他的背影看。萧无常以为这走廊是个环形,自己或许会回到原地,但跑着跑着,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堵墙,雕龙戏凤,很是华贵,将前路堵得密不透风。
    萧无常一见,脚步却未停,他握紧拳头狠狠地撞在那墙上,将它撞了个粉碎。然而再向前跑时,他发现前面又出现了一堵墙。
    但是他却呲了一声。就这样连续撞碎了三四道墙壁后,他跑了半晌,发觉前方又挡着一道一模一样的墙壁。
    萧无常终于停了下来。他站在那堵墙壁旁,仰头望着上面的雕纹看。在他身后,那童子也停了下来,正冷冷地盯着他看。
    忽然童子的机关下巴长了开来,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响,萧无常回过头,却听到那童子喊了他一声。
    “你怎么不撞了?”它用小孩子的声音问,“看你似乎,乐在其中。”
    “乐在其中倒是谈不上。”萧无常低头看着它道,“源风烛,你到底是得了什么癔症,竟喜好这些怪胎?”
    那童子咯咯笑了起来,座下的八条手臂抖动不停。
    “我知道你是谁。”它仍是用孩子般的声音道。
    “哦?”萧无常挑了挑眉。
    “佛国护法神,法名释无常,俗家姓萧。”那童子说着,将头缓慢地在脖颈上转了一圈,“你在黄泉国大妖口中也十分有名。而更有名的,是无人知道你过去世到底是谁。”
    大约六百年前,黄泉国曾办盂兰盆会,邀请佛国诸神赴宴。佛国有护法十八个,非神非鬼,乃是天人。这些护法司掌佛国护卫之事,个个面容非凡,那场盛会竟齐聚在此,气场之强震慑得小鬼们不敢现身。
    “你应当知道,天人五衰之事吧?”那童子问,“欲、色二界的天人,皆有五衰之相。一旦寿命将近,便会起衰败之兆。到那时,神佛也无救。”
    佛国十八护法只是神位,并非固定其人,只是暂居其位,行善事,积福报。若是功德已满,便可得道神界,脱离天人之身。若是功德不足,或是犯下大过,便会很快现衰相,堕落轮回。此二种行径,皆会空出护法之位,而由他人填补其缺。
    能成护法者,百万择其一。但凡任职的天人,大多都能晋升神界,只有零散几个武运不佳,辗转几度,未能登仙道。
    源风烛幼时听大妖和母亲闲谈,说曾有护法因功德不够,现出衰相,竟妄图抗命而被天火灼烧五脏而亡。还曾有护法叛出佛国,半途就被其他十七人截杀,几乎死无全尸。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乃是上一任第一护法,名薛元缜,居然爱慕一位佛国尊者,而害得那人从高位跌落凡尘,自己也魂飞魄散,实在可惜。
    薛元缜是第一个未能升神界的首席护法。在他死后,曾为第二排行的人便升了首席,行事本分,极其忠诚。而第二席则一直空缺多年,竟无人能可胜任。
    那年黄泉国办的盂兰盆会,将所有护法神皆请上台面。他们来后众人才发觉,原本空着的第二席竟有了填补,却无人知道他姓甚名谁,甚至不知他有何来历。
    这些人从来身世清白,纵有隐瞒,也在合乎情理之中。唯有这个人,过去世的身份一无所查,唯一线索,是他曾为厉鬼,便没了他话。
    那些尊者称他为释无常,又称萧无常。寄宿一双鬼眼,既俊美又邪佞。其他几位护法同他也冷淡许多,纵然没有分别心,却也不与他十分亲近。
    但与之相对的,是他在鬼界声名大噪。无论幽国或是黄泉国,甚至西方地狱,都有不少拥趸。无一例外的,都是说他长得太好看了。
    “真是讽刺啊,萧护法竟是以相貌英俊闻名地府的,而非武学实力。”那童子道,“莫不是,你坐上这护法之位,靠得也是脸不成?”
    “太子殿下啊,”萧无常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天生长得丑,如今投个东瀛人也没投好,更丑了。你这样明晃晃的嫉妒,有些降低你的格局了。”
    那童子忽然沉默下来。过了半晌之后,隐约传来一阵叹息声。
    “我知道你是谁。”半空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道,“他们不知,我却大约知道。”
    “哦,那你要告诉她吗?”萧无常问,“你如今也就只有她这个筹码吧?”
    “你在压制什么?”那人问,“你同人动手,不敢全力一搏。为什么?”
    “东瀛人千方百计要为你做一具人身,而非放任你游荡世间,你又想过是为什么?”萧无常道。
    那人没有作声。童子仍是阴森地望着他看,八条手臂却静止在了地上。
    “太子殿下,我与你有个相似之处,就是邪气过重。”萧无常笑道,“人身是你的屏障,也是你的桎梏。我人身已毁,因此我师父加了许多禁制给我,所以百般掣肘,放不开手脚。”
    他说着,睁大了鬼眼,嘴角咧开,露出了锋利的獠牙,面容看上去扭曲而诡异。
    不单如此,他的后槽牙竟也全是獠牙,只是寻常时将其隐藏,才未被发现。
    “你想做什么?”萧无常问,“原本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到底你想做什么?”
    “是不是你杀的?”那人忽然开口,却答非所问,“烛龙郡那些影鬼,是不是你杀的?”
    “你对其他人也是这样盘问的?”萧无常冷笑。
    那童子忽然动了,跃起来朝萧无常狠狠抓去。他收回獠牙,冷冷地盯着它看,在那几只手快抓住自己时猛地扯住两条手臂,接着狠狠一踹,咔地一声将那两只手扯了下来。
    但那两只手并未停下,张着手指去抓他脖颈。萧无常却捏住那手的指骨,将它们一节一节掰成了碎块。
    随后他合十双手,结了法印,朝眉心一点。
    “好孩子。”他轻声道,“该放开点了。”
    仿佛听到了他的咒印一般,第三层上的枕寒星忽然脖子一动,周身卷起一道劲风。他额上缚着的红绳骤然崩断,道道青筋沿着他脖颈开始蔓延,瞬间攀上了额头。
    物部重阳觉得这小子有些变了。接着枕寒星便朝他而来,速度快了足有三倍。重阳急忙去挡,只听嗡地一声,手中的刀竟断成了两截。
    [野郎!]他低声骂道。
    眼看着枕寒星再度袭来,重阳向后一退,落在挂满刀的墙壁前,抬手拔出两把打刀,脚蹬墙壁朝枕寒星而去。咔嚓一声,他没有砍到枕寒星,却觉得左肩一轻,接着就见自己的左臂落在了地上,手中还紧紧抓着那把刀。
    隐约有血流淌下来,物部重阳却没有任何表情。他死盯着枕寒星,嘴角却露出一丝冷笑。
    接着他手臂的断口处便探出许多黑线一样的东西,窜过去盘绕在那条断臂前,扯住它钻入了血肉中,随后黑线拖动,将那条手臂重新接在了肩膀上。
    枕寒星血红的瞳孔发着微光,面容却越发狰狞凶恶起来。
    “少郎君……”他嘶哑道,“这楼里……全是妖物……”
    “那就都杀了吧。”萧无常的声音传入了他耳中。
    枕寒星忽然嘶嚎一声,朝物部重阳挥刀就砍。重阳也吼了一声,两把刀将他死死拦住,两人在那间武房里打得不可开交。
    屏风被砍断,柱子被震碎,连门扇也被切成了数块。整座楼似乎都在颤动,第六层那僧人已觉得脚下木板在咯吱作响。
    那艺伎复原人形,却忽然出现在他身后,释御修避开她的杀招,一掌劈在她另一侧肩头,震碎了她一条手臂关节。
    他心中有些戒备,担忧这艺伎是否有其他机关,不敢轻易损毁。但脚下的地板震动得越发厉害,隐约间,墙壁上似乎已出现了细微裂痕。
    在他之下,第三层的屋中几乎全是残砖碎瓦,那两人打得凶猛,却不见谁更胜一筹。物部重阳不欲同他僵持,借他刀劲猛然落在墙边,抬手一掌拍在墙上,瞬间将那些打刀震起,纷纷出鞘直朝枕寒星刺去。
    枕寒星起手打落那些钢刀,物部重阳紧随其后,冲着他脖颈狠狠劈下。枕寒星抬手一档,被他极大的力道推得朝后面推去,砰地一声撞在了墙壁上。
    这样的巨响,令楼上之人都有些震惊。黑封注视着墙壁上那些裂纹,心知这塔楼已岌岌可危,若是拖延太久,只怕就要活埋在其中了。
    就在这时,他面前那花魁却忽然抬手取下了头顶的发饰,脱去了华丽的外袍。
    他将头发散落下来,又高高扎起,繁重的衣衫被丢开,只穿着一件单衣,露出半条臂膀。那花魁身材结实,手臂极有力量,黑封看着他取出一条湿帕子,开始擦脸上的妆容。
    他只卸了半张脸,却已能看出居然是个十分英气的男子,嘴角噙着笑,一丝女气都没有。
    “阁下觉得,我为你画的妆容如何?”他忽然用男人的声音问。
    “一言难尽。”黑封照了照镜子,像是有些不满意,“只画了半张脸,怪异得很。”
    他话音刚落,脚下忽然一动,竟裂开了一条大缝。随后三五把打刀飞了上来,被他接住一把,在手里转了个圈。抬起头时,发现那花魁也捉住了一把刀。
    黑封笑了一声,将刀架起来,搁在了自己脖子上,扛着它朝那花魁看。
    “你猜谁会赢?”他笑嘻嘻地问。
    “重阳拖得太久了,恐怕还是那孩子更胜一筹。”花魁也笑道,“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那孩子,就算打赢了,也不会就此收手吧?”
    寥若太夫一边说一边活动着肩膀。他扭了扭脖子,握紧刀把,忽然原地消失又忽然出现在黑封面前。
    黑封挑起了眉,立即出刀一挡,拦下了她的刀刃。
    这塔楼里的刀都刻着咒符刀纹,有斩鬼之能。黑封只是握着,已觉得掌心发烫,有灼烧之感,暗自讽刺这塔楼主人实在是有备无患。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任人宰割。黑封握紧手中打刀,同那花魁力博不休。这家伙很有力量,显然也是常年习武之人,装得千娇百媚,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他二人正斗得激烈,却突然脚下一动,只见枕寒星与物部重阳竟打到了上面来。那绿衫少年砍断那武士的一把刀,又一脚踹在他胸口上。重阳倒退两步,被寥若扶了一把才没有摔在地上。
    但枕寒星却并未罢手。他头颅摇晃着,忽然转身盯住了黑封,面相十分凶恶。
    黑封心中一惊,那小子却直朝自己冲来,急忙躲避,险些被他掐住脖颈。
    他心知同这小子打只是浪费时间,几次试图制止,却仍是被追得四处闪避。只因他身上鬼气太重,枕寒星见鬼就杀,将他错当成厉鬼了。
    “萧无常!你这匹夫!”黑封气得大骂,“今日若害我办不成差事,我就把你的脑袋揪下来带去谢罪!”
    他这样叫骂,萧无常当然听得到。他已经切碎了那傀儡的手臂,童子被他倒提着脚拎在手里,狠狠地朝墙上摔去。
    那童子本也是傀儡,一下子被他摔成木块,头颅咕噜噜地滚到了他脚边。萧无常一脚踏在上面碾了个粉碎,接着就仰头朝上方望去。
    “真是烦得很。”他皱着眉道,“既如此……就到上重天去。”
    一声鞭响落地,那白骨长鞭已出现在他手上,被他猛地抡起打在了天花板上。
    瞬间那木板碎裂,哗啦落地,露出了很大一块缺口。萧无常向上一跃,跳上去再次挥鞭,直接跃上了第三层。
    这一层已是凌乱不堪,碎石满地,上方早破了大洞。萧无常翻身上去,只见枕寒星追着黑封厮杀不休,那拘魂使被他缠得无法,额头上已经暴起了青筋。
    “管管你儿子!”一见他来,黑封便对他怒道。
    萧无常却将头转向一旁的花魁与武士,那两人一见他来,顿时向后退去,竟隐入隔扇中不见了。
    见他二人遁去,萧无常也无暇理会,伸手一扬鞭子,扯过枕寒星拎到了自己面前。
    “他要真是我儿子,早被我打个半死,丢到祠堂里去跪祖宗。”他拍了枕寒星一巴掌,“清醒点小子,打错人了。”
    枕寒星停下了手,眼睛却仍是盯着黑封看,冒着阵阵凶光。
    黑封却将手里的刀朝地上一扔,低头去看时,只见掌心已泛出一片血色。
    “这太子殿下,真是不近人情。”他讽刺道。
    不过也对。厉鬼这种东西,怎么会讲人情。
    第七层的走廊里,源风烛正慢慢走着,一步一步朝尽头而去。他路过那些打开的房门,却只是驻足看了看,并未进去。好像他知道岑吟不在其中,看与不看,并无区别。
    因此他就这样慢慢走着,一直走到尽头,随后停下来转过了身朝向房门。
    正是在那处观景阁外。
    两只手按在门上,用力朝两旁拉开。那一瞬间他想起了父亲,那时自己是门中人,而他在门外。如今开门的是自己,却是对着别人。
    有些像个死循环的轮回,一转一转,受害者亦是加害人。
    这世间事此消彼长,像个怪圈。想逃出之人被束缚,想守护之人失去一切。大约终究都只是浮世绘上一笔海浪,纵然有人乘着孤舟小船欲登渡彼岸,却仍是被大神俯视着,仍旧掀起巨浪湮没在红日光中。
    源风烛点燃屋内烛灯,走到那屏风之下,仰头望着上面贵女像看。许久之后,他伸出手去触碰那人,却感觉掌中一片冰冷。
    他深吸一口气,放下手,转身朝屏风后而去。刀架空着,窗边坐着几具女傀,乍看上去,也没什么太大的异处。
    “藏就藏了,拿我父亲的刀做什么?”源风烛笑道,“你要别的我都送给你,唯有这把刀不行。”
    他朝那女傀走来,随后在榻上盘膝坐下,平视着前面几个傀儡不动。
    岑吟就藏在那些傀儡当中,心知大约已经暴露,便静待时机,打算看准为止再动手。谁知源风烛什么破绽都没露,他只是拨开两具傀儡,却将手伸向岑吟的衣摆,轻轻抚平了上面的褶皱。
    “你倒是会挑。”源风烛低着头道,“这么多件衣服,唯有这件是我母亲的。还真被你挑中了。”
    他说这话时,从侧面露出了脖颈,隐约可见那淡青色的血管。
    岑吟忽然动了手,那把黑刀猛地架在他脖子上,正对着那血管,轻轻一划便可割裂。
    但她却觉得动弹不得,那人竟用一根手指抵着刀刃,如压着一座山,根本伤不到他。
    源风烛抬起眼睛看着他,脸色没有任何表情。他同岑吟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随后他抬手在岑吟手臂上一点,强迫她丢下黑刀,张开手掌接住了它。
    “萧无常应该快要来了。”他对岑吟道。
    岑吟怒视着他,等着他接着说下去,可源风烛却不做声了。
    他就只是坐着,也不看她,而是转头朝窗外看。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时,是什么样子吗?”源风烛忽然问。
    岑吟没有作声,脸色的怒容却渐渐有些迟滞,像是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我当时说,你要看看,我是不是活人。”源风烛看着窗外道。
    外面夜色正浓,星月交相辉映,隐约可见迢迢银河。向下看时,整座扶桑郡便能尽收眼底,只见城中亮着许多灯笼,还有一些天灯徐徐升上高空,若非心绪繁杂,这城中夜景实在是美不胜收。
    源风烛笑了一下。
    “你现在觉得,我还是活人吗?”他问。
    岑吟不知如何回答,脸上怒容已消,眼神渐渐隐藏了一丝悲哀。
    她觉得源风烛的神智已经不太正常了。千年记忆堆叠,从不舍到忘却,又从忘却到想起,所有他背负着的,消磨他耐心的东西,早在漫长的岁月里把他蚕食得一干二净。
    “若虫与蝴蝶,究竟是不是同一个存在?”源风烛又问,“躯体完全转变,习性大不相同,可灵魂到底还是不是同一个?”
    他书房里一直放着两个人形,一红,一金,一怒,一笑。
    “都说我鸠占鹊巢,甚至说我杀了真正的源风烛,取而代之,独享父母爱护。”那人笑道,“传得多了,连我自己也信了,若真是完全不同的两人,心思倒也不必这么重了。”
    “你想说什么?”岑吟终于开了口。
    “你想我对你说什么呢?”源风烛忽然转头看着她问,“说我过去如何困苦,内心桎梏重重,说我徘徊千年之怨,镇压扶桑之苦?”
    还是说我有多依恋在意父母,为你讲一讲我过去之事,博得你同情落泪?
    “只怕要让你失望了。因为我不会。”
    我是烛龙太子,是烛龙朝第一战鬼。没人在意你过去有何境遇,战场只认胜者为王。
    “我没那么懦弱。”
    我就在这里等萧无常。他肯定会来。
    源风烛望着她看,岑吟第一次见他有这么认真的模样。从来他都只是笑着,或者在想什么事,许多表情皆会出现在他脸上,这样的认真却从没有过。
    “我的确以为,你可能会拿自己的过去来指责诸人诸事。”岑吟低声道。
    源风烛笑了一声。
    “自己哭惨有什么用?”他心平气和道,“凭本事说话吧,就算是对上萧无常,也不必拿谁经历更惨来羞辱对方。”
    “你是想让别人来……自愿心疼你?”岑吟猜疑道,“你只管一意孤行,让别人来为你的所作所为心痛难过,才是诛心之策是不是?”
    源风烛皱了皱眉。脸上的神情有些无奈。
    “……为何听着有些恶心呢……”他笑道,“还是不必了,我没这么想过。”
    “你内心的映射是只猫。”岑吟回忆道,“为什么?”
    “我幼时……”
    源风烛顿了一下,像是不想说,又像不得不说,最后吸了口气,还是说了下去。
    “龙逐风原幼时……生得极像猫。陛下取了小字,名金玉狸奴。”他对岑吟道,“你若是看史书,当是有这段记载的。”
    外面忽然吹来一股冷风,掀起岑吟一缕头发,动了动又落下。
    “其实……我早就怀疑你了。萧无常也是。”她也朝窗外看去,“我们都觉得,你分明就是太子。”
    “你们没猜错。”源风烛点头,“都是聪明人。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觉得很蹊跷,不如说给你听听。”
    “什么事?”
    “你想知道为什么我选中你入烛龙郡吗?”源风烛道,“如此合适之人,哪里是什么萍水相逢。我先前注意到你并非天意,而是有人暗示。”
    岑吟心里一惊,睁大眼睛看着他,觉得像是有口气梗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有人暗示我你的存在。”源风烛继续说道,“我夜巡时听见有人随意谈话,多听了几句,这才放在了心上。但现在我觉得,万一不是无心之谈呢?万一是有人故意透露给我的呢?”
    “他们是谁,你知道吗?”岑吟问。
    “我不知。”
    “其他的呢?”岑吟不死心地问,“其他的,还有吗?”
    “你不怕我在骗你吗?”源风烛反问。
    “你要杀我吗?”岑吟道,“你若是要杀我,就没必要这时还骗我。你若是不想杀我,更没有说谎的理由,我的事与你并无关系,你我之间没有利益冲突。”
    “我是个喜欢结网的人。对迷局很敏感。”源风烛道,“以我的判断,一直有人在盯着你。若是再给我一些时间,或许我能推测出一些蛛丝马迹。”
    不过可惜,大约是没什么时间了。
    塔楼忽然动了。
    源风烛转过头去,听到了墙壁碎裂的声音。有一股庞大的气场自下而上传来,来势汹汹。他持起那把黑刀,站起身来,走回去放在了刀架上。
    “不要动它。”他轻声道,“你就待在这里,哪也不要去。不管外面有什么动静,都别出门。”
    岑吟看着他转身朝门外走去,却始终没有回头。她心里有疑惑,但更多的却是猜忌。
    “你想做什么?”她在那人身后问。
    源风烛停下了脚步。过了一会,他转过身来看了岑吟一眼。
    “我转生时,烛龙郡那些阴魂本该一同往生,可却被幕府中人设计,我怨气不散,他们也不得安息。”他道,“你若问我想做什么,我想让那些东西超度,从此以后,烛龙郡不再存于此世。”
    “你要怎么做?”岑吟惊讶地问,“只是为了这件事?”
    “不止这一件。”源风烛对她笑了笑,转身拉开门,“你不知道,更好。”
    门在她面前被关上,外面的喧嚣似乎一下子静了下来。偶尔有风吹来,掀起那屏风上贵女的面纱又落下,却始终看不到她究竟是何模样。
    岑吟站了起来。她朝那扇屏风走了过去,忽然想看看那女子的面容。
    她来到屏风之前,仰头望着画像看。那女子穿着十分贵重,但看起来,却分明是南国人的装束。
    犹豫半晌后,岑吟抬起手,朝那面纱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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