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相-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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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塔楼里,四处布着许多丝线,如蛛网一般交织。线上附着了灵力,几乎不可见,却将整座楼都网罗在内。
    甚至……整座扶桑郡。
    烛龙太子灵力极强,几乎未有枯竭之时,昔日被强做郡中地缚恶灵,早将灵气渗入地下,与之循环不休。而后扶桑郡建造神社供奉他,受了香火,更加持了他之能为。因此他双瞳常现绿光,内藏鬼火,所见之物十分清晰。
    他就如同这座郡城的灵魂一般,诸人,诸事,只要他想,就逃不过他的眼睛。
    源风烛若生在吉时,五行俱全,怨气解,顺天命,生来帝王相,必居高位。可惜时也命也,仍是生在凶时,五行有缺,帝王命亦坎坷多变,且身形与命格相冲,加之灵气过强,竟损了视力,夜间常常看不清东西。
    “我其实,不喜欢东瀛。我心中归属仍是中原。”他对岑吟道,“不过我幼时一直在东瀛,耳濡目染,许多习俗成了习惯。想来也是讽刺。”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岑吟盯着他问,“你只是想知道是谁杀了你的部众吗?”
    “你猜猜?”
    源风烛笑着,将一手前伸,侧过肩膀摆出了架势。他的眼神越来越冷,最后杀气腾腾地盯着岑吟,那股狠劲令人不寒而栗。
    岑吟心知躲得过十一躲不过十五,于是深吸一口气,持着拂尘扎起了弓步,示出了的道家逍遥掌法。
    但二人之间,胜负本不在招式,而在内力与经验。岑吟心知自己面对的不是什么年轻男子,是已过千年的妖邪恶鬼。他不但得了人身,还记得为太子时的过往和徘徊千年的怨气。这种人,本身已超越了人鬼之限,而成了一个妖物。
    “动手吧。”源风烛道,“你先请。”
    岑吟也欲先下手为强,当即朝他冲去。她招招迅猛,直攻要害,但源风烛或躲或隐,竟不被她碰到分毫。反倒是岑吟,几次险些被他掐住脖颈,却又擦过去没有碰到她。
    她的面容渐露吃力之色,源风烛却一直在笑,好像在逗弄一只小猫,看着她发火,再小心避开她的利爪和獠牙以免受伤。
    中原百邪鬼中,幽寂王不在其列,因而烛龙太子是诸鬼中身份最贵重者。也因其怨气极深,百般超度不能,所以据传其实力也远在诸鬼之上。
    源今时能压制他,并非更胜一筹,而是碰了运气。他为将其镇压塔楼而数次周旋,又学兵法设下圈套方才困住太子,亦付出了惨重代价,更累得自己不得善终。
    岑吟不是他对手,百击不中,渐渐力竭,退到门边喘气。她的手腕有些发抖,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
    再观源风烛,一丝反应都没有。他只是活动着关节,随后扭了扭脖子。
    他脖颈的骨骼发出了咯吱声,生猛得令岑吟觉得很可怕。
    “黄泉贵子……”她不甘心地小声骂道。
    “黄泉贵子之名,是幕府先叫出来的。”源风烛眯起了眼睛,“那些将军与大名知道我的身份,以此来讽刺我与我父母。民众不知所以然,只是看我也不像南国人,也不像扶桑人,就随着取笑,调侃于我。”
    “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你又不问我,我只有自己说了。”
    “自说自话,你觉得有趣?”岑吟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臂悄悄推着木门,去发现纹丝不动。
    她的动作自然逃不过源风烛的眼睛,但他却轻笑着,只当没看到。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他意味深长道,“多知道一些,没有坏处。”
    “那些人去哪了?”岑吟问,“你不会杀他们,他们在哪?”
    “就在楼下。”源风烛说着,踩了踩地板,“活着呢。不过……”
    他说着,却抬起一只手,五根指头上皆绕着丝线,通向一旁的红木柱子上。
    源风烛侧耳听了听,眼睛微微动着,模样很是纯良。
    “你的那位萧公子,在第一层。”他望着岑吟,补了一句话道。
    他盯着人看的时候,一脸无辜相,眼神非常干净通透,任谁也不会觉得这是个厉鬼,好像怨气不散,徘徊千年这八个字与他无关。
    “你这妖物,既得人身,还有何不知足!”岑吟被他诓骗许久,早已恼火非常,“你这具皮囊,多少人想要还不能得,你倒是半点也不知珍惜!”
    “是我不知足,还是人心不知足?”源风烛反问,“本就是东瀛人利用我,而我也认了。可他们却设计了我,损了我命格,既不顺我意,这皮囊有何要珍惜的?”
    他转世之时带着怨气,以至于一出生就命格极克,而他郡中百姓,一个都没能被超度。
    因此他心中的嗔恨更甚。
    “啊,话说回来,倒也是,也要珍惜一些。”源风烛揉了揉太阳穴,“不然的话,有哪个女人愿意碰我呢?这男人啊,不能光看起来舒服,摸起来……也要舒服才行。”
    岑吟觉得他怕不是疯了。这话怎么听怎么让她毛骨悚然。
    源风烛忽然伸出一条血红色的舌头,慢慢舔过了他自己的下唇。
    “好热。”他低声道。
    岑吟哪见过他这模样,觉得这不仅仅是疯了,简直是浪荡。这伤风败俗的模样他也做得出来!
    她忽然有了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那些女人是不是你杀的?”岑吟问,“是不是你?”
    “你觉得呢?”源风烛笑着反问。
    “你为什么要杀这些女人?”岑吟怒道,“其实你就是太子,为什么你自己不承认,却要把水泼给烛龙太子?”
    “我十六岁之前,并不知我到底是何人。即便今日说起,也觉恍如隔世,竟不像是自己。”源风烛道,“忘却的感觉太美妙,享受一切心安理得。有时候宁愿自己是现在的自己,而与龙逐风原没有关系。”
    干说话太无趣了,不如我们来做个游戏吧。他对岑吟道,玩捉迷藏怎么样?这一整层随便你躲藏。你有一炷香的时间,然后我会来找你。
    如果我输了,扇子还你,也可以放了你。若是你输了……
    他没有说完,只是笑着,但显然包藏祸心。
    岑吟身后的门忽然开了,走廊里又黑又暗,窗子已被封住,只有模糊的月光透过窗纸撒在了地上。
    “你要小心。”源风烛对她笑道,“也许你怎么藏,我都找得到。”
    岑吟想都不想便转身冲出了门。虽然她深知他大约在耍弄自己,但若留在房中,也没有其它退路。
    这塔楼极大,楼梯却已不见,屋子一间一间关着门,她无处可藏,只能接连拉开几扇门,而后躲进了一处较远的观景阁中。
    她一进来,便看到了一张巨大的屏风,上面绘着一个贵气女子,脸却被白沙遮蔽,不得而见。岑吟忙乱地拉好门,绕过屏风朝屋内走,却看到一张小桌,上面置着刀架,放着一把黑刀。
    她一见,立刻将那把刀拿起来,握在手里防身。
    屋子虽大,可躲避之处却不多。她朝一旁看去,发觉窗户正开着,旁边放着一张方形榻,似是观景所用,上面正坐着五六个女人,皆穿着十二单转头朝窗外看。
    岑吟被吓了一跳,仔细看时,发觉居然她们都是傀儡。
    她走到窗边,用黑刀朝窗外探。果不其然设了结界,根本不能出去。风吹得进来,却带不走任何东西。
    岑吟看了看那些女魁,又看了看屏风,决定赌赌运气。她抬起手来,拉开了头顶的发簪,将一头墨发悉数散落。随后她扯下一个女魁身上的衣服,将她藏在帘后,却将那衣服如袍子般披在了自己身上。
    接着她藏起刀,同其他女魁坐在一处,也转头往窗外看去。
    但若只如此,必然是瞒不了源风烛的。于是她取出几道符咒攒在掌心,催动咒法,一来屏息凝神,二来闭塞掉生人气息,让来人以为自己只是傀儡,便隐在了那几具人形之中。
    源风烛则在离她很远的屋中点燃一支清香,慢慢坐下来,低头去吸香气。吞了两口后,他咳嗽了一声,抬起手来擦了擦嘴角,接着闭上了眼睛。
    他轻轻晃着指尖所绕的傀儡丝,灵识渐渐附着其上。那丝无形似有形,有形也无形,沿着那承重柱徐徐向下。
    它在柱子上微微晃动着,从第七层牵扯至第六层,如龙一般盘绕着柱身仍是在朝下走。
    释御修却在此时抬起了头。
    那一双蓝色眼珠望着柱子看,显然是注意到了那丝线。
    在他面前,容貌美丽却从来不笑的艺伎正冷冰冰地盯着他看。她手中持着两把怀剑,一只藏在袖中,反手持着伺机欲动。
    那僧人一言不发,他双掌合十,眼珠却通透发亮,钴蓝色的眼睛望着那艺伎,很快便参透了她那虚假的皮囊。
    “傀儡。”他轻声道。
    那艺伎忽然对他行礼,嘴唇不张,但却说出话来。
    “大师是如何发现的?”她问。
    释御修的左眼眯了一下。
    “阁下腹语术的确厉害。”他道,“只是傀儡终究是傀儡,半点不像生人。”
    “大师可知傀儡有何好处?”
    “贫僧不知。还望赐教。”
    “刀兵不痛,百杀不死。且忠心不二。”那艺伎晃着头道,“大师,可要与这傀儡过两招?”
    释御修仰起头,看了看天花板。
    “阁下居然有闲心同我过招。”他轻声道,“看来……上层已在你掌控之中了。”
    “不敢,不敢。”
    那艺伎说着,忽然持剑朝他直冲而来。释御修闪身避过,侧头瞥了她一眼。瞬间怀剑便到眼前,但他下盘极稳,仰头躲开后便俯身,手撑地一个扫堂腿过,逼得那艺伎空翻避开,退到了一旁。
    这僧人腿风极劲,若是避不过,她半截小腿已断。艺伎看着那僧人站起身来,脸上冷淡如旧,一双蓝色眼睛毫无波澜。
    “若打坏了这里,可要赔偿?”释御修问。
    “不必,不必。”艺伎道,“不怕你打坏,怕你打不坏。”
    “好。”
    释御修说着,将手握成拳头,猛地回身打在一根柱子上,立即将它断了半截,上面的丝线嗡嗡作响。
    艺伎朝他脖颈便刺。释御修一掌劈在她肩头,啪地一声震裂了她肩膀处的木料,接着一拳打在她腹部,将她击得向后摔在了墙壁上。
    但那傀儡扭动着四肢,摇晃着手臂,突然再度猛冲而来。那僧人身后有一扇屏幕,被他扯下半扇,击碎在艺伎身上,生生打落了她手中一把怀剑。
    他大可乘胜追击,但却适时收手,任由那艺伎重新拾刀,歪垂着机关松动的脖子盯着他看。
    “你居然停手了?”她问。
    “纵然是木头人,也是人形。”释御修道,“人形之物便有灵气。没必要赶尽杀绝。”
    那艺伎忽然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接着只见她身上机关动了,随即手臂外翻,四脚着地,抬起头朝释御修极快地爬了过来。
    那僧人微微眯起眼睛,在那艺伎来时空手翻过,却一把扯下了她头上的簪子,转身钉在了一根柱子上。
    但他没有松手,而是拔出簪子反复再刺,锤得那柱子咚咚作响。
    实木传声沉闷,且速度略慢,过了第五层传到第四层时,已是有些钝了。
    黑封听到了木头声响,便也朝柱子望去。他侧耳停了一会,忽然嘻嘻一笑。
    “哦,佛国人的密语。”他饶有兴趣道,“可惜我听不懂。”
    大约是传话给萧无常的。黑封虽然有兴趣,却也懒得破译。屋中点了许多烛火,照得灯火通明。他转头看着面前那艳丽的花魁,朝她花里胡哨的衣衫、首饰和妆容反复打量。
    花魁却掩住了自己的口。
    “啊啦,居然不是那孩子吗?”寥若太夫惊讶道,“我还以为会是那个小书童。”
    “我不好吗?”黑封呲牙,“我不比那破书童强百倍?你不满意?”
    寥若看了他片刻,忽然笑出声来,声音十分清脆。
    “你是男孩子吗?长得好像个女孩子啊。”
    “我系男仔啊。”黑封不满道,“长得阴柔,但我系靓男。”
    花魁又笑了。黑封看她笑个不停,便仔细地盯着她看,终于隐约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你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一脸奇怪地问。
    “连你也认不出来吗?”那花魁笑道,“我是男人。如假包换。”
    “哇,那你的妆真好看。”黑封兴奋道,“早知男人也能这么美,我就也化化妆,回去吓小白茶一跳!”
    “既然阁下想化妆,不如我来帮帮你?”寥若太夫笑道。
    “哦?你怎么帮?”
    黑封兴致极高,寥若见了,便取出随身拿着的提袋,从里面取出了妆粉来。
    “不来试试嘛?”她摇晃着提袋,又取出了一些东西来,“我还有青黛,胭脂,花钿,你想要什么妆都可。”
    “好啊。”黑封乐颠颠地走上前去,“来来来。小白茶老说我长相凶,你把我化温柔一点。”
    花魁持起妆笔,沾了一些胭脂朝黑封脸上化去。笔到近前忽转变得杀气腾腾,直刺向黑封瞳孔。那黑衣年轻人侧头一躲,接着将手一伸,扯住了花魁的手腕。
    “不是帮我化妆嘛?”他笑嘻嘻地问,“何必大动干戈呢?”
    “哪里哪里。不妨碍你化妆。”
    寥若笑着,忽然起手一抖,瞬间将妆粉散在了他脸上。
    黑封只见满目白烟,被呛得直咳嗽,伸手来回驱散着。寥若却趁此时机再度朝他脸上刺去,黑封躲闪不过,被她划了几道,虽无伤大雅,却很怕自己被那人画成一个大花猫。
    “啥子鬼。”他咳嗽着道,“花粉吗,好香啊。”
    妆粉散尽,露出了他那张脸来,竟比先前白上好一层。寥若那几道并未真的擦碰到他,反而浅浅擦过他面颊,竟如涂了淡淡的腮红一般,让他面上有了血色。
    只是看着更阴柔了。
    “啊。”黑封忽然从自己的腰封里取出一个铜镜,仔细地照了起来,“我真美。”
    “还差一点。”寥若道,“再加些暗红眼影,更美。”
    她说着,将妆笔一转,直朝黑封而去。两人同时出手,互不相。妆粉四处散开,如白雾一般将屋内衬得越发朦胧。
    黑封不善妆容,到底是寥若更胜一筹,只是没刺中他的太阳穴,而在他右眼尾画了一抹红影。
    顿时那拘魂使的右脸便妩媚起来。
    “哎呀,真好看。”黑封打斗间歇,仍不忘照着镜子道,“劳烦姐姐另一边也画画。”
    屋内的香气顿时变得浓郁起来。
    而柱子上的响声未停。在楼层之下,第三层的房屋中,枕寒星早已听到了上方传来的响动。但那响声到他这里已是微乎其微,只大约能判断是一句密语,但决计是传不到楼下的。
    枕寒星明白那人意图,一边听一边在耳中反复牢记。在他旁边处,物部重阳却持起了刀,阴森地盯着他看。
    两人身旁的墙壁上挂满了刀,各色各式,应有尽有。重阳看枕寒星两手空空,觉得自己同他并不公平,便冲枕寒星扬了扬头。
    “小子,你是空手与我打,还是我为你找一把刀来?”他问。
    枕寒星不做声。他看着重阳手里的刀,沉思未定。
    物部重阳见状,哼了一声,走到一旁的屏风前扯下上面一把打刀,丢给了他。
    “来吧。”他道,“你先来。”
    枕寒星接住打刀,握紧刀鞘,猛地拔出利刃来。那刀刃闪着寒光,一看便知极快,虽比不上源风烛那把,却也是一把好刀。
    他闲暇时看了些东瀛刀谱,虽不熟悉,却隐约学了些雏形。物部重阳算是成手,今日与他交锋,倒是让枕寒星有些想看看他的本事。
    于是他持起刀,也不含糊,直接朝重阳冲了过去。
    两把刀交接,嗡嗡作响。物部重阳乃是一流武士,源风烛贴身护卫,刀法极好。劈砍之间利落干脆,打得枕寒星竟有些招架不及。
    他是新手,虽有天赋但却欠经验。纵然勉力跟上重阳的招式,却仍是被他压制着,连柱子都无法靠近。
    “你是有些神通的吧?”重阳用他那东瀛腔的官话问,“为什么不用你的神通杀我?”
    “不公平。”
    枕寒星奋力挑开他的刀,虽然吃力,但并不慌张。重阳却冷笑着,再度举起了打刀。
    “就算你用神通,也未必是我的对手。”他傲慢道,“当年一百个孩子,只挑一位做少主护卫。我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
    “巧了。”枕寒星也持起了刀,“当年一百个参童,都是神人口中之物。唯有我活下来了。”
    “不一样。”重阳道,“我是在斗场杀了那九十九个孩子,才活下来的。”
    重阳说着,朝他猛冲而来。枕寒星与他在屋中连打了十几回合,愈发觉得此人实力强劲。隐约之间,激起了他一丝好胜心。
    “你很厉害……”他架着重阳的刀,刀锋在微微抖动。
    但是……我也未必会输。
    枕寒星眼中闪过一道红光,杀气骤然迸发,抵着物部重阳一路后退。两人持刀砍杀,短暂地势均力敌,但枕寒星势头生猛,转眼便将重阳抵在柱子上,接着朝他头部砍去。
    重阳去拦他,两人刀刃交接,相互砍在那柱子上。枕寒星刻意加深了力道,将上方传来的响动朝下面传去。
    第一层的库房内,萧无常的耳朵动了动,朝柱子看去。在他身旁,两具女傀已被他撕成了木片,另外两具则钉在墙上。而那八臂天女正阴森地浮在半空看他,手臂关节还在不断扭动。
    他腰上的扇子已不见了,不知何时被源风烛盗走的,大约是坠下去一瞬,被他用傀儡丝所取。萧无常脸色极差,他盯着那天女,口中却解着那道密语,显然是听懂了。
    “七层,已空,”他低声道,“傀儡,机关,转动,阴灵,依附。”
    应当是说第七层之人不是对手,源风烛已空出手来对付他们。而这傀儡上有机关,甚至还有阴魂依附其上。
    萧无常皱起了眉,心说难怪这东西这么凶。
    “源风烛……还真是把东瀛人对他的那一套,用在了东瀛人身上啊。”他道,“居然用阴魂来控傀儡,而他只需掌线就好,真是青出于蓝。”
    就在这时,仿佛顺应他的话一般,那飞天傀儡忽然动了。只见她徐徐落在地上,八条手臂上下舞动,接着身上的机关便开合起来。
    萧无常看着她摘下了自己的头,翻倒过来,八只手如蜘蛛腿一样立在了地上。两条腿收回,腰部打开,整个身体向外翻,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来。
    那飞天的腹中竟有一个童子人形,原本是大头朝下,但她翻过来后,便呈盘膝坐态,仅有三岁大小,面容阴郁冷漠,手中持着铃铛,眼珠一眨一眨,仰头望着萧无常看。
    那飞天将头颅递给童子,童子抱在怀中,于是飞天的手脚便都落在了地上,整个人如一朵被剥开的莲花,那童子盘坐其上,像是坐着一个长满了手脚的莲花台,实在看得萧无常一阵不适。
    但随即那童子便张开了口,口中吐出无数银针,皆淬了剧毒。萧无常急忙闪避,躲闪之间,几次险被刺中眉心。
    那童子本是傀儡,却像是生了眼睛一般,直直地追着他转。他怀里那飞天的头颅也在盯着萧无常看,把他看得毛骨悚然。
    “源风烛!”他厉声道,“你当真是个神智怪异的疯子!”
    那飞天的头颅忽然动了,猛地从那童子手中跃起,从当中裂开,瞬发数支毒箭朝萧无常刺来。他躲闪不及,一把扯过一个女傀身上的十二单,在半空绕着将那些箭收纳了进来。
    那头颅忽然又合拢,张口欲上前撕咬他脖子。但萧无常在它来时一脚将它踢到了墙上,立刻碎成了三五个木块。
    接着他便起手朝柱子上劈去,竟生生劈断了那上面几根难以察觉的丝线。
    那丝线被斩断,如经脉受损一般,贯通七层塔楼的灵识便向上窜去。它在枕寒星与物部重阳拼杀时擦过他们的刀刃,又向上层贴着黑封的指尖借他灵力躲避,被他甩飞后便沿着墙缝上游,在途径释御修身旁时被他一抓,险些掐碎,只带着些许光点回到了源风烛指尖。
    他坐在第七层的蒲团上,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香已经烧空了。香灰却不散,而是盘成了乱糟糟一团,如剪不断的乱麻一般。
    源风烛却笑了起来,化去指上丝线,缓缓站起了身。
    “时辰到了。”他轻声道。
    该是去寻人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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