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章 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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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院之内,碎石纷飞,烟尘漫天。那黑衣郎君仍旧被二鬼困在院中,想打不能发力,想逃又动不得手脚,当真是束缚。
    而他在身后,远处那株巨大人参更不时便发出大哭之声,吵得他烦躁不已,却毫无办法阻止。
    萧无常心道断不能如此,须得想个釜底抽薪的法子。
    于是他放缓身法,忽地转身朝枕寒星跑去。那二鬼立刻猛追而来,持着锁链追在他身后。萧无常眼见着他们快追上自己,跑到那人参不远处是便扯过它一条根须,瞬间被卷起来提上了半空。
    那大人参根须到处飞舞,见鬼便抓,未曾避退的活物也被它伤了大半。二鬼见萧无常使诈,立刻退开原地。他们身上鬼气极重,数条根须直朝他们扑来,险些拆了二鬼的骨头。
    白刹向来不屑奸诈之辈,立刻伸出白骨森森的手指着他喝道:“好个薄命郎,打不过便打不过,躲在书童旁边算什么本事!若你还算个男人,就出来堂堂正正一战,你要打赢了,我们两个收手亦无妨!”
    萧无常却跳到了那大人参头上,半蹲下来看着漂浮在下方的两副枯骨冷笑。
    “堂堂正正?”他讽刺道,“先问问你那兄弟,这四个字他会不会写。若论狡诈,我可不及他万分。”
    白骨将那张骷髅脸转向黑骨,黑骨犹豫了半晌,拧着脖子摇了摇头。
    “我不识字啊!”
    白刹火冒三丈,一巴掌拍在他脊椎上,险些把他骨头打断。
    “你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那佛国护法神来取笑!”
    “你系谁兄弟!系他还系我!你打我!我冤不冤枉!”黑骷髅扯着破锣嗓子跟他嚷嚷,“我做咩啊!他胸口挂王八心里有鬼,你怎么反倒怪上兄弟啊!”
    “胸口挂什么?”白刹没听清,但就觉得不是好话。
    “王八。”黑封比划道,“心里有龟(鬼)。”
    “你这都哪学来的污言秽语!”白刹火了,“以后给我改了!”
    “我可没挂!”萧无常在一旁喊着,直接把衣领扯开给他们看,“我这就只有一个手印子!没有王八!”
    “有你咩事啊!住嘴啦!”黑封大怒。
    “也别废话了。时辰不待人。”白刹低声道,“先收了这碎嘴的,再取了这铺子,你我二人也好回去交差。若有半点差池,帝君怪罪下来,我二人性命不保。”
    黑骷髅点头。二鬼朝旁边看着,只见那根须飞来,便顺势一左一右抓住两根,被那根须拖着朝萧无常而去。
    “哟呵!”眼见那两副枯骨杀来,萧无常立即站起身来,“二位拘魂使,有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喊打喊杀吗?”
    二鬼全不应他,只把两只森森鬼手刺出,抓向他身前。
    这次萧无常没躲。他站在原地不动,在二鬼扑来的同时忽然将身上的拘魂锁链挡在了面前。
    但那锁链如何挡得住二鬼。只听咔嚓一声,锁链被那鬼手劈断,两条手臂瞬间刺入他胸口,直接捅了个对穿。
    萧无常晃了一下,咳嗽一声,口中喷出血来。
    他胸前血流如注,不断淌下来,染红了脚下的大人参。
    黑骷髅牙齿摩擦着,阴凄凄地笑,凑近了萧无常的脸。
    “你这般懂事,我倒有些不适应。”他笑道,“别是有诈吧?”
    萧无常又呕出一口血来。他头上渗出了汗,像是剧痛无比,在微微发抖。
    “怎么,很疼不成?”黑封打量着他道,“演得倒是像。不过……”
    它那骨手一扭,突然抽出,竟抓出一个东西来。展开那细长的白骨时,只见一颗鲜红的心脏握在手中,还在噗噗跳动。
    白刹也将手收了回来。萧无常支撑不住,在那人参顶上半跪下来,勉力喘着。
    黑封把玩着那颗心脏,尖利的指骨不时刺入那血肉中,满意地看着萧无常咬紧牙关的模样。
    “我知道你目的,想借我二人之手,断了你这锁链,甚至不惜受这一下皮肉之痛。”他笑道,“但可惜,我早就听闻你这薄命郎生性狡猾,多防备一下,可别生气啊?”
    “封仔,不可大意。”白刹提醒道,“小心他当真有诈。”
    “他必然有,都不肖想。”黑封不屑道,“不过眼下……”
    他那骷髅脸忽然顿了一下,转头朝客堂看去。虽然他此时以骨相示人,脸上并无皮肉,但白刹还是觉得他神色不对。
    “怎么?”
    “出事了……”黑封低声道,“你且看顾好他——”
    眼前闪过一道白光,黑骷髅猛地回头,却发现一旁的白刹仅剩下一具腐骨,那颗头颅不知所踪。
    而他手上一轻,低头看时,发现自己半截手臂不见了,破烂的衣衫下只有一条惨白的骨头,自己的手连同抓着的心脏都没了。
    “我手呢?”他十分疑惑,“小白茶,小白茶?”
    又一道白光袭来,他只觉腹部一痛,接着便被击飞,从上面摔了下去,掉在地上七零八落。白刹摔在他旁边,也散碎一地,几乎拼不起来。
    而在那人参之上,萧无常慢慢起身,手中抓着半截枯手臂,从上面取下自己的心脏来。他将那东西放回胸腔,擦了擦嘴角的血。
    在他脚下,那人参之上破了一个大洞。他的右手中抓着什么东西,白光闪闪,上面有些寒气。
    院落中,那散落的腐骨渐渐汇集起来,慢慢又组成了两个人形。上空不知何时,已经一只厉鬼也无,月朗星繁,点点银光落下,洒在那腐骨身上。
    只见那二鬼起了些变化。原本破烂的衣衫缓缓复原,又变成了精致锦缎。皮肉现出,包裹住那森森白骨。不多时,两个锦衣人便出现在院中,修起了他们原本贵气的皮相。
    萧无常眼见着手里的枯骨变成了半截人手,啧了一声,丢了下来。一条锁链勾住断手,扯回自己身边,重新接在了断臂上。
    接好后,黑封站起身来,拍了拍衣上尘土。只消片刻,他又恢复成了那阴柔狠戾的少年模样。
    他的帽子掉在一旁,一头瞬长墨发披散而下,隐去他脸上棱角,竟显几分女相。
    二鬼皆仰头看着萧无常,那人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手中的东西闪着寒光。
    那东西并非刀剑,乃是一把白骨长鞭,足有近两丈长,似是兽类脊柱所制,当中连着兽筋,如蛇一般柔韧。那上面隐约还沾着血,像是从那大人参里扯出来的。
    一旁有虎啸声传来。只见那只白虎缓步朝他们而来,嘴里还咬着两只厉鬼。它咯吱咯吱地嚼着,两只厉鬼惨叫不已,转眼便消失在虎口中。
    黑封捡起帽子,戴在头上正了正。
    “我昔日在地府曾听一判官说,你师父尘海微生是个和尚,诨名伏虎罗汉,有号令群虎之能。你是他的关门弟子,想必这东西,就是他昔时所用的虎骨鞭吧?”
    萧无常却不做声。他那双鬼眼只是盯着底下二人看,脸上一丝表情也无。
    白刹却摇了摇头,像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封仔,时辰已过了,既未成,便收手吧。先上报帝君再——”
    “帝君帝君,他又不是你爹,这么二十四孝是做什么?”黑封啐他,“胆小怕事之辈,你就不该来,真是拖后腿。”
    白刹将头一甩,没有辩驳,却也不再看他。
    黑封瞥了他两眼,咂咂嘴,眼珠转了转便露出笑容来,贴到他旁边。
    “别生气,别生气,是我讲错话,给你赔不是。”他撞着白刹的肩膀道,“你看我这不是……性子急嘛。”
    “你自己看着办吧,正事我去做。”白刹推开他,不欲与他多言,“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就爬远些。”
    他转身就走。但走了几步路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转头去看黑封。
    “我没生气。只是想劝你,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的鬼卒,事情做了便是,何须如此卖命。”他叹道,“你方才说什么出事了……你别忘了。”
    他这一提醒,黑封才回过神来。他神色瞬间有些阴沉,
    白刹已化猫而去。仅剩他与萧无常二人在这院中,冷冷地望着彼此。
    末了,黑封忽然开口:“女冠出了事。”
    萧无常冷淡地看着他。
    “我知道。”
    “是吗,那既然如此……”
    黑封说着,忽然将手一抬,瞬间阴风飒飒,席卷砂砾化成一杆巨大的招魂幡,比他还高上许多,被他抓在手里,乌黑的旗子随风不断摇动。
    “先解决了你,再去想法子救女冠。”
    萧无常跳下来,虎骨鞭随之落地,发出一声巨响。
    “我也正有此意。”他笑道。
    随即二人猛然持起武器,于凛凛寒风之中直朝对方杀了过去。
    黑封心知那虎骨鞭凶悍,又有佛气加持,若是寻常厉鬼,沾着了非死即伤,重些就是挫骨扬灰。因此他左躲右闪,将招魂幡耍得呼呼生风,支起一道屏障来规避萧无常。
    而萧无常也的确没讨到什么好处,因躲的不及,手臂上还吃了他一棍子,震得骨头生疼。
    两人斗了数回合,胜负未分,嘴上却互不相让。
    “你这厮万不能信,”黑封道,“谁知你哪门子来路,打着佛国旗号招摇撞骗,实在有辱佛门。”
    “阁下堂堂拘魂使,各路阴魂鬼差皆听你调遣,能耐这么大,也没见解决她心头之事。”
    “听你鬼叫,她之事阴司全无记载,那背后之人若有,必是手眼通天之辈,莫说我,就是阎王爷爷或是帝君大人也难寻。”
    “这可真是巧了,我师父法力高深,也是没着落。这神仙都不知其来路,也不能勉强你这小小鬼卒。”
    “区区护法,连个名分都没有,也敢大放厥词。”
    “小子,我倒是发现一件事。你一嘲讽人,这官话就说得特好。其他时候,我们都是鸭子听雷,不晓得你在说什么。就成日家咩呀咩呀,怕不是只羊吧。”
    “你这短命仔,再乱讲,我打掉你的牙!”
    萧无常冷笑一声,起手鞭落,白骨窜出。黑封持幡去挡,那鞭子缠在杆子上数圈,借着惯力将二人扯到了对方面前。
    “我劝你,办正事要紧,收了这铺子,滚回地府去。”萧无常对他道,“女冠这里,无需你来操心。就别鬼拿耗子多管事了。”
    “我也劝你,仆街仔,唔通你唔知, 睇你个样,再殷勤,佢也唔会睇上你嘅。”
    “关你咩事啊!”
    “你也咩,对头羊!”
    这两人打得狠,骂得更狠。而此时在客堂内,韩舍离不见了岑吟,正在四下找寻。他以为岑吟跳入了客堂之中,便在那里四下查看。但除了满屋子的吊死鬼,全然不见那女冠踪影。
    “哎哟!哪里去了!”他急得跳脚,“不好,到手的肥羊若是跑了,主人非打断我的狐腿!”
    他左思右想,终于猜到了岑吟大约在下面一层,忙不迭地打算赶过去。但刚欲走时,就看到上面吊着两个熟人,一个是小寒,另一个是她从不离身的灵狐金雀。
    但眼下她们都被吊在上面,紫青着脸,随风飘来荡去。
    韩舍离张着嘴看着,竟然站住了脚,揣起手来。他挑着眉从一个瞥到另一个,心里犹豫着究竟是救该不救。
    “风水轮流转,也能有今日。”他感怀道,“可真是叫人唏嘘。”
    这边他还在迟疑,尾巴却先了他一步,忽然窜上去解下小寒和那狐女。他将两人平整地放在地上,凑过去挨个探她们鼻息。
    “糟糕,这个死了。”他探了一个不成,又去探另一个,“这个也死了。不中用。”
    这下他就不再去管那两具死尸,起身就朝地缝而去。
    “别走呀。”一个妩媚的声音在他背后道,“陪姐姐玩一会!”
    韩舍离立刻回头,迎面便是十几条狐尾,瞬间将他缠了个结实。
    一旁的小寒则拍着手站了起来。她站在狐金雀旁边,两个人竟安然无恙。
    “倒是睡了个好觉。”小寒打着呵欠道,“如何,到哪里了?我们可是能离开了?”
    “早着呢!”韩舍离怒道,“你们两个竟然没死!”
    “别装了,你早就知道我们死不了。屏息之法,是个有修为的就会,你死得再久也不至于把这个忘了。”小寒不耐烦道,“怎么,这地方的事还没了结?”
    韩舍离示意她们朝外面看。二人望着那飞沙走石烟尘滚滚的战寰,还有那两个兵刃相向的男子,以为他们是为那女道士在争风吃醋,顿时神色便复杂起来。
    “这岑女冠也不像那种人啊,”小寒疑惑道,“那二位有必要在这时候大打出手吗?”
    “这多情常被无情恼,无情常被多情扰。女冠倒不像个多情的,但这二位……也不像啊。”狐金雀点头,“莫非是受这积阴地影响,乱了心智?”
    “极有可能,若真如此,得想些法子。说来岑女冠呢?怎么不见她?”
    “我正要去找她。”韩舍离没好气道,“你们两个小丫头,快放开我!”
    “放开你,想都别想。”狐女冲他吐了吐舌头。
    “本没以为会在这里遇上我观灵狐,当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小寒道,“只是我看你行事乖张,有走火入魔之态,还是先把你带回观中,交给监院再说。”
    “什么走火入魔!我已是幽人!非你观中灵狐!”
    “管你是什么,抓回去再说。”
    小寒命那狐女看好韩舍离,自己则转过身来,朝那处裂缝而去。一直听到下面窸窸窣窣的有动静,她心知怪异,便打算也去查探一番。
    她从那处缝隙间跳下,也落入酒窖之中。抬头看时便见岑吟趴在桌上,手指还按着那碟子。而柳小姐则站在琉璃酒缸旁边,仍旧是那副端庄娴静的模样。
    小寒一见她,立刻摆出防备之势。但随即她便发现柳小姐的灵力弱了许多,几乎与寻常人无异,已不再能够号令厉鬼了。
    她觉得奇怪,又朝旁边看,发现那酒缸里的酒已流失了大半,那童女尸曝露在外,已是不能够再镇煞了。
    莫不是女冠毁了这阵法?还是……她自己毁的?
    “你这阴命女,原以为他们已经摆平了你,想不到竟然还有脸站在这。”小寒欲试探她,便呵斥她道,“若不是糟了你的毒手,想必我们此时已出去了!”
    “若外面那两个合起手来对付我,我的确不是对手。”柳荨遥笑道,“谁叫他们不合,非要斗个你死我活,那我自然就坐山观虎斗了。”
    “我方才醒来,看外面百鬼尽消,现在这道场也破了,如今唯余你一人而已,还何必挣扎不休?”
    “我自有我的道理。”
    “你还想做什么?你把这女冠怎么了?”
    柳小姐笑了一声,却抬起头来,透过头上的缝隙去看那星空。
    “今天乃月圆之夜。”
    “胡说八道,今天怎么会是!”
    “今日乃月圆之夜。”柳小姐固执道。
    她说着,弯下腰来,从地上捡起了两个牌位。
    那牌位原是放在台子下,后来被人丢在了地上,一个写着柳傻子的名字,一个写着她自己的名字。柳小姐放下柳傻子的牌位,低头看着自己那个,纤细的手指在名字上摩挲着,有些恋恋不舍。
    “多好啊名字啊。”她说。
    忽然她扬手一挥,将那牌位砸在琉璃酒缸上。琉璃易碎,当即被砸出了一道裂缝。
    柳小姐又砸了一下。只听哗啦一声,酒缸猛然炸开,琉璃飞得到处都是。里面的酒倾倒在地,那少女也从中摔出,跌在了地上。
    她一见风,便立刻萎缩,逐渐化成了一具焦黑干瘪的干尸。
    那酒朝周围蔓延着,涌到了小寒脚边。小寒后退几步,没有踩在上面。
    柳小姐却淌着酒走过去,弯腰从那女尸嘴里取出一枚珠子来。那珠子碧绿碧绿的,静静剔透,她小心地拿在手里,望着它看。
    “风水既成,这铺子也无用了。”她笑着说道,“横竖你们都是要死在这的,死前让你们知道真相也好。”
    她转过身,从那破碎的酒缸前拿起另一个牌位,将它转过来给小寒看。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她对小寒道,“其实,我不是柳小姐。我是十年前祭河童女,含桃。借了柳小姐肉身,于这世上贪活了十年。”
    而所做这一切,说将起来,都只为柳小姐罢了。
    *********
    “公输先生,大约,我知晓这事来龙去脉了。”
    他既不让自己回头,那便不回头。
    岑吟望着幻境中那柳家酒铺,肩膀上手掌冰凉,也不知这命火灯是否被他拍灭。
    “萧无常骗了我。虽然他骗我太多,这算不上什么。”她侧头道,“他原来早知道拨浪鼓是一对儿,先前却装出一副才明白的样子。细想他所作所为,大约只是想保住这铺子而已。”
    至于为何要带自己来,自然是因为他后来发现,这拨浪鼓原是自己所有。他即为自己护法,理当物归原主,但若拿回这东西,铺子无物镇压,立刻就会反噬。不过他既然敢来,必然是想到了什么万全之法,不必依赖俗物也可成。
    他与柳家夫妇有交情,但那对夫妇已不再是他所熟悉之人。而他应该也没有料到这风水局这么厉害,否则此时,便不会被那阴阳拘魂使拖住了脚步。
    但他应当猜到了黑封会来。他跟黑封两人表面和谐,实则各怀鬼胎,互相算计较量。岑吟猜测,封仔这么个无法掌控之鬼,萧无常断然不会放他一人在这,所以他丢下自己跑的时候把黑封的头给摘了,倒也顺理成章。
    至于他为什么要跑,或许就如那碟仙所说——是为了破封。
    “破封?”岑吟忽然道,“不对,若是破封,这铺子肯定保不住了,那他所做的岂不是白费力气?他分明是想毁了这铺子,毁掉这阵法,那就……”
    那就是说,他也有可能,不是想保这铺子,而是想救人。
    柳十爷与柳夫人早已回天乏术,不过苟延残喘。若是为救人,他想救的或许就只有柳家的两个孩子。
    佛国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鼠爷说他做事喜欢善始善终,必然会回来见故人。因此黑封才能早做准备,一石二鸟,将他收入囊中。
    但岑吟却在此时,又想起了他说过的那句话:若你一道善念,反害了人全家,是不是罪?
    同理,若好心办了坏事,是不是罪?若帮助了人,而那人实则并不愿意,又是不是罪?
    “公输先生,善心不该有好报吗?”岑吟问。
    “无能之善,愚极蠢极。”公输缜在她身后说,“若善而无谋,助而无计,帮而无果,与害人无异。”
    “行善积德本该是好事,为何这种事也如兵书一样要讲纵横策略?”
    “若图一时之快,无为亦无妨。若图一世之稳,便不得不为。”
    “萧无常已经错过一次了,还要再救,他不怕自己一错再错火上浇油吗?”岑吟有些恼怒道,“若换做是我,一开始便不多言。生死各自有命,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吾亦可罢手,置汝此地,自生自灭。”公输缜道,“若常人独求自保,恐死伤无数,罪孽滔天。”
    岑吟愣了一下,抿着嘴,垂下了眼睛。
    “多谢公输先生几次出手,是我失言了。”
    “汝意其愚者也?”
    “……只一点点。”
    “萧氏无常,凭一己之身,引佛幽二国相争。汝以为何?”
    “他有过人之处。”岑吟道,“否则不会两国都想得之,互不相让。”
    或佛或鬼,二者选其一。其归佛,而非鬼。
    “善之未泯,幸甚。”
    公输缜说着,将岑吟扳过身来。
    只听耳边传来一声啼叫,那人身后竟站着一只如牛大小的公鸡,黑羽红鬃,高高昂首,威风凛凛。
    “九斤黄?”岑吟十分惊讶,“好大一只!哪里来的?”
    公输缜却让开身,示意她上前来。
    “请上马。”
    “上……马?”岑吟面前只有这只公鸡,她有些难以置信,“要我……骑这公鸡?”
    公输缜没有再言。他朝着岑吟作揖,忽然扶住她的腰,直接将她推到了公鸡背上,接着一拍尾羽。那公鸡大叫一声,猛地窜出去跑了起来。
    “十字碑,鬼见愁。幽冥路,莫回头。”那人在她背后道,“唤名者鬼,唤魂者妖。速归阳界,不可再留。”
    那公鸡又叫了一声,载着岑吟极快地离开了这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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