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座桥

    “崽崽！大哥已经跟过去了！你别着急！”
    柳三急声安慰道，眉头紧皱地看着止不住低咳的乔何，心头颤痛。
    乔何勉强止住咳嗽，轻喘着气息有些不稳，“三爹爹，小爹爹呢？”
    柳四连忙坐到床边，声音沙哑地回道：“爹爹在。”
    乔何侧身靠向柳四，半阖着眼微微皱着眉，素日里清朗的嗓音有些低哑，“小爹爹，难受。”
    柳四平日里一贯的冷淡神色不见踪影，他嘴角紧抿，眼神中满是心疼，动作小心地把乔何揽到怀里，“崽崽，哪里不适告诉爹爹。”
    乔何摇了摇头，温糯的声音隔着衣物传了出来，听起来像是带着几分委屈，“小爹爹，胃不舒服，想吃周记药膳馆的甜羹。”
    柳四一听赶忙连声应下，身形瞬间消散，心神不定的他也没顾上细想，一向胃气虚弱的乔何，怎么会突然间就有了胃口。
    “三爹爹，你帮我去看看干妈和同学他们走没走，没走的话爹爹你帮我同他们报声平安好不好？”
    柳三下意识地不想离开，但见乔何看上去有些挂心，怕他放心不下，只能应下后想着快去快回。
    病房内只剩下了乔何和何子悯两人。
    何子悯坐到床边眉心紧蹙，沉声问道：“小何，你费心把他们支开，到底想做什么？”
    乔何轻轻握住她的左手，停顿片刻后低声回道：“过阴。”
    “不行！”
    何子悯听罢不容分说地拒绝，随即厉声道：“是不是因为林民？你要做什么告诉我，我下去便是！”
    乔何闻言摇了摇头，“子悯，酆都城你进不去。”
    “酆都城？林民他一身的罪孽哪里去得了酆都城？”
    能支开柳大他们的时间不多，乔何来不及多做解释，神色认真地轻声道：“子悯，答应我，哪都不要去就在这里等我好不好？五分钟内我必回来。”
    “不可能！”
    “子悯姐，对不起。”
    乔何握着的左手隐隐发烫，何子悯心中一紧，不等她再说就见乔何的身影已消失在床上。
    何子悯当即念咒试图引动开阴令，左手上的符纹微微泛光后就没了动静。
    她屡次三番地试了数次，念到口都干了符纹却彻底沉寂了下来，何子悯神色颓唐地坐倒在床上。
    “小何，我不要你的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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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酆都城
    城门一如既往的人影绰绰，扭曲着的影子一个紧挨着一个往城里挤去。
    绿脸阴帅百无聊赖地把鱼目混珠的孤魂叉了出去，自从红脸身魂俱灭后，对面的位置就一直空着，少了个说话的对象，感觉这千篇一律的日子也是越过越漫长。
    他正有的没的乱想着打发时间，余光却瞥到一个身着白衣的熟悉身影，待看清后绿脸目瞪口呆地见他缓步走入城中，硬生生连气都没敢喘。
    待人影走远消失不见后才舒了口气，“妈呀，怎么又是这个祖宗。”
    回想起红脸的惨状，绿脸阴帅突然觉得一成不变的生活也挺好的。
    即便地上一天地下一年，五分钟算下来也不过一天多一点，时间紧迫乔何顾不上耽误，直接顺着奈何桥的指引到了李王庙门口。
    李父看着久未谋面的少年，有些惊讶道：“乔公子？”
    乔何躬身上前见礼，“之前没有跟您说一声就自行离开了，还请见谅。”
    李父本就对上次迫于罗刹要求，强留下他的做法心有亏欠，见状连忙回了一礼。
    “乔公子言重了，我还未就江道分流一事向你致谢，江道成功分流倒是免去了些我和我儿身上扛了多年的因果。”
    李氏父子虽治水有功，但这个功是于人、于百姓有功，却于水、于泯江有愧，江道分流后天道也给他算了一星半点的功德，虽然不多却将父子二人背负多年的因果抵消了大半部分。
    “李大人客气了，小子此番叨扰是有一事希望请您出手相助。”
    “乔公子但说无妨。”
    “有一新死的恶鬼正在酆都城里躲罚，小子一手一足、时间有限，找起来着实费事，可否请您代我寻他？”
    李父一听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便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
    “该鬼姓甚名谁？”
    “林民。”
    乔何估算着时间，说了下他的死期后认真道谢。
    “小事一桩，乔公子不必挂心。”
    李父见他虽站得笔直，却面色苍白，动作间也显得有些弱如扶病，不由皱眉问道：“乔公子可是身体不适？不妨在我庙中歇脚，有消息后我也好及时告你知道。”
    禁制被破后，虽得外力相助有惊无险，却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缓过来的，乔何无意硬撑，点头应下后随着李父到厢房暂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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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死时没了人形的林民，到了地下倒是如鱼得水，不得不说云家确实是有些门路，硬是把个罪恶滔天之徒一路畅通无阻地送入了酆都城里享福。
    有吃有喝不说，还少不了美人在侧。
    林民半敞着衣裳，一身的酒臭味，口齿不清地指挥着身前的鬼妓。
    “不对！你这是削脸还是磨刀呢？！眼睛再大点！对！眼尾要挑一点！对对对！你别笑！她从不对我笑！”
    鬼妓心里满是不耐烦，要不是看他出手阔绰，她哪里耐得下心陪这么个小鬼玩捏脸的把戏。
    林民醉眼朦胧地瞧着面前面若桃李、身姿曼妙的身影，模糊中和记忆里的样子像了有五六分，他顿时心头火烧，哑声道：“你跪下给老子爬过来。”
    鬼妓犹豫片刻正要咬牙俯身跪下，就听‘砰’地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哪个是林民？！”
    鬼妓转身看去，一眼就瞧见鬼差胸前的‘李’字，心中大惊刚捏出来的身形也没能保持住，一下就变回了先前艳俗色媚、衣衫不整的模样。
    围在林民身边的女侍们也赶忙拉起裙摆，试图遮掩住胸前乍泄的春光。
    “无关者，滚！”
    鬼妓率先回过神，连忙招呼着座下女侍一边告罪一边退了出去。
    林民还在那儿做着自己的春秋大梦，嘴里支支吾吾地念着：“爬过来啊。。。怎么还没爬过来。。。人跑哪儿去了。。。”
    李王庙座下鬼差冷笑了一声，一把拽起酩酊大醉的男人，手中锁链一穿拖在地上，忙不迭地回庙里交差。
    乔何这边坐下不到一个时辰，一壶茶水都还未凉透，李父这边就传来消息说是有了些眉目。
    又过了两三个时辰，李父亲自过来带着乔何回了正厅。
    厅中两名阴差正一左一右压着林民，男人烂醉如泥连站都站不稳，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阴差听得心头火起，一巴掌扇过去把他打了个半醒。
    林民刚恢复点儿神志，就见一道莫名熟悉的身影正端坐在厅上。
    “此番麻烦您了。”
    李父摆了摆手，沉声叹道：“这酆都城真是每况愈下，就这么个猪狗不如的畜生都能轻而易举地混了进来，有吃有喝不说还乐不思蜀，想想真是可笑！”
    乔何勾了勾嘴角没有回话，笑意却不达眼底。
    酆都城本是有功德之人在等待投胎前的安身之所，如今却成了一群魑魅魍魉避劳就逸、花天酒地的所在，确实是可笑至极。
    此时距离乔何过阴已过了大半天，他心下有些着急，再次道谢后就同李父请了辞。
    李父也不多拦，嫌恶地看了眼瘫倒在地上的林民，开口问道：“这畜生顽劣的很，乔公子怕是也不好带，不如我让两名下属送你一程？”
    乔何摇了摇头正要回绝，就听到一声即似虎啸又如龙吟的吼声响彻耳边，缩小身形的趴蝮眨眼间就赶到了乔何身旁。
    上次陪着乔何在阳世待了没两天，就不得不返回阴间镇守奈何，阳间一天，地下一年，真要算起来有好久没见到他了。
    趴蝮有些委屈地蹭了蹭乔何，一举一动间尽显眷恋之情。
    李父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这兽形状奇怪，一时倒没认出根脚，等到定睛细看后顿时心中大惊。
    “趴蝮？！”
    趴蝮懒得理会坐在上座的李父，张口叼起林民，锋利的獠牙一下给男人身上开了几个窟窿。
    乔何躬身礼数周全地同李父请辞，李父愣愣地回了一礼。
    随即就见出了名傲慢不逊的趴蝮匍匐在地，待少年坐稳后才小心翼翼地起了身，眨眼间载着乔何不见了踪影。
    过了好一阵李父才回过神，说是回过神也不尽然，至少是收起了目瞪口呆的表情，一片空白的脑中飘过一张张巨字横幅。
    趴蝮？！
    趴蝮是可以骑的？！
    这位乔公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两个很久都没有人敢提及的字眼忽然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李父心中一凛顿时不敢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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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趴蝮带着乔何没一会儿就到了奈何桥边，一到地方就赶忙甩开嘴里咬着的林民，眼神里满是嫌恶，恨不得立马去奈河里漱个口才好。
    乔何伸手温柔地抚过他背脊，心中对有些时日未见的小家伙也是难免想念。
    趴蝮也顾不上去漱口了，紧紧挨在乔何身边由着他顺鳞，舒服的差点打起了小呼噜。
    林民的酒此时也醒得差不多了，他趴在地上连连后退两步，险些掉进河里，颤着嗓音色厉内荏地吼道：“你这个疯子！你到底还想做什么？！”
    乔何停下手中动作，像是听了个笑话般轻笑出声：“我？疯子？”
    对乔何深植心底的恐惧让林民撑了不到两秒，他四肢发软瘫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哀求道：“你放过我吧！求求你放过我吧！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放过我？！”
    林民面容扭曲、神色绝望，同站在一旁霁月清风的少年比起来，倒显得乔何咄咄逼人、不可一世。
    乔何目光冰冷刺骨，声音中却带着一分笑意，上前一步俯下身低声道：“求饶的话，怕是你也没有少听吧。她们在同你下跪哀求时，你都能做到毫不心慈手软，这会儿又哪来的资格让我放你一马？”
    说罢他站起身已无意同林民多说哪怕一个字，躺在地上的男人此刻越是卑微，越显得他作恶时的罪无可赦。
    既然你也会怕、也会痛，怎么在那些孩子们害怕、疼痛时却能做到视若无睹、心狠手辣。
    林民心中万般抗拒，身体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扭曲着往桥上走去，嘴巴一张一合似在嘶吼，却发不出哪怕一星半点的声音。
    临到桥头，林民身上忽然闪过一缕金光，一张巴掌大小、残缺破旧的古符从他魂体中脱离出来。
    原本看上去还有个人样的男人突然岣嵝起来，每走一步就掉落一部分肢体，等到最后竟只剩下半幅头颅滚了过去。
    奈何桥身闪过一层玉白色的光晕，桥上散落的残肢碎屑没一会儿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天上悬月低垂，河边花簇摇曳，一切显得格外平静。
    六道轮回，周而复始。
    唯有地狱道一道，却是永无止境的痛苦折磨。
    无终无止，无反无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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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为什么我觉得乔小何当反派好帅哦！！喜欢我家小奶狗扛桥跑了请大家收藏：(663d.com)我家小奶狗扛桥跑了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