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1 章

    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位年貌十七八岁的少女。
    乌黑鬓发蓬松如云雾, 仅以一根银簪相挽。翠裙迤逦，臂间挽长长白色帛带。
    容色极美，有秋水之清。体态婀娜, 有朝云飘逸。
    肩上则停着一只奇异的鸟类, 体格类麻雀, 似鸦非鸦, 羽毛却是翠色的, 每一根都闪烁流光。
    郝主任站起来欢迎：“陆瑶女士, 快请进。”
    彭院长则极感兴趣：“巫山神女瑶姬？还是妙用夫人？”
    真名唤陆瑶的少女道：“不敢当，这都是民间神话传说里神女的别传, 我只是暂代了一个名号的凡人。”
    郝主任请她进来坐下, 带着一种对前辈的关切地问：“听说您近来下了山，就地住在巫山脚下。近况如何？”
    陆瑶知道他想问什么, 便道：“没什么影响，行动都如常人。”
    “还乡”文本被驱逐后, 本以水系传说人物的面貌现身的土地意志们, 沉睡的沉睡，重归沉默的沉默。
    唯独陆瑶作为巫山十二峰这一带的土地意志, 却并没有受什么影响, 也没有跟以前一样重新虚弱下去，甚至能够离开庙宇与神女峰，在巫山一带沿江城市自如地继续以人形活动。
    特安部门也研究过，认为这可能与陆瑶并非纯粹的土地意志有关。
    陆瑶本来是资深者，在即将同化为文本生物之前, 因为人为实验, 得以化作巫山的土地意志, 保存了神志。
    她这样的情况, 受文本影响的影响小一点也可以理解。
    但恰恰也是陆瑶这样的情况，正适合为他们解答这个问题。
    郝主任也不绕弯子，直接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前段时间，全国陆陆续续出现了‘侠客’......”
    “......真相摄像机被人恶意携带入境......我国民众产生异变......”
    “......侠客......可以直接压制异变，驱散‘真相’的力量......”
    “而这件事当中，无论是异变的即将出现，和异变能够‘污染’，甚至是异变能够被‘侠客’压制，都是土地意志告诉的我们。”
    这次的“真相”引起的全国规模的超凡异变事件中，前前后后，土地意志都起了不小的作用。
    最开始，齐州市，姜云等人异变，即将波及全市，并向外扩散前，是齐州市的土地意志化作芸娘现身警告齐州特安局，并预告了“污染”等语。
    齐州这才发现，并匆忙上报，让特安部有了警惕，中国因此得以将异变造成的危害提前控制在一个范围内。
    然后，在异变扩散后，最先发现“侠客”们的内力可以压制异变，是天州市。
    但是天州市特安局上报说，也是天州市的土地意志主动沟通天州侠客里武功最高的孙书记，说他们的内力可以压制异变。孙书记才找到天州特安局，要求加入临时编制帮忙驱散“真相”的力量。
    “我们也尝试跟天州市的土地意志、跟齐州市的‘芸娘’沟通。但没有结果。”
    绝大部分土地意志，在“还乡”文本被驱逐后，都不再能够化出完整的人形，也不能再离开驻地，大部分时候都在沉默与沉睡。
    而且每次都只有祂们主动与人类沟通，特安局不知道怎么跟祂们联系，总不能傻乎乎地站在土地上喊“大地大地我有问题问你吧”——虽然经尝试，喊了也没用，祂们没有回应。
    齐州的土地意志芸娘倒是曾特意现身提醒过齐州人，但是祂毕竟不是人类，思维模式与人类不大一样，思维奇异，大部分时候说话颠三倒四，片语只言，交流起来也十分费劲。
    而霍阙又不在国内。
    唯一适合的也只有半是资深者，半是土地意志的陆瑶了。
    陆瑶沉吟片刻：“我倒确实知道一点关于‘内力’的事。我今天来这里，也有一半是为了这件事......让我先看看‘真相’摄像机吧。”
    郝主任早就准备下了，立刻让人把一筐收缴的超凡摄像机抬出来。
    停在陆瑶肩膀的青鸟一看到这些摄像机，就拍拍翅膀扭过头，闻到什么臭味一样，鸟脸上露出了人性化的嫌恶之色：“殿下，它们和你好像啊！但是有股讨厌的气息。”
    陆瑶听了青鸟的话，拿起一台摄像机摩梭了一下，先是惊异，又看了郝主任一眼，面露出恍然：“啊，原来是这样。果然是这样。”
    “陆瑶女士，你发现了什么吗？”
    陆瑶微微颔首，一语既出，石破天惊：
    “这台摄像机所具有的超凡能力，来自一个陌生的土地意志的力量残留。”
    顿了顿，她说：“至于为什么‘侠客’们能压制异变，驱散‘真相’造就的怪物。这跟他们的武功、内力的来历有关。”
    “其实，我之所以离开神女庙下山，就是因为半个月前，我在巫山脚下的一些村庄感知到了一种奇异的现象。”
    *
    半月之前，巫山深处，神女庙。
    破败的神女庙在这几天被修缮清理过了。
    修缮者是特殊安全部门的员工。
    瑶姬神像重新涂了彩绘。
    案几擦了干净，香炉供了香。牌匾扶正，壁画生光。
    在瑶姬神像的胸口，根据利于陆瑶本人的要求，特安部还精心别了一枚党员徽章。
    神像微微发光起来
    原本在神像里沉沉睡着的陆瑶，虚影从偶像里浮出——某股忽然汇来的力量，将她从虚弱里唤醒了。
    低头一看，惊异：
    她的双手色泽凝实，似乎整个形体都在自发地凝实。
    她试探着走出神庙，却发现在虚弱时对她活动范围的限制竟然消失了大半。
    青鸟从壁画里醒来，飞到陆瑶肩头，哇了一声：“殿下，您看，我的羽毛，真实了好多哇。”
    青鸟也依附瑶姬的力量而生。
    陆瑶站在庙门处，若有所感，遥望巫山外：“或许......是巫山诸峰附近的村庄出了什么异变。”
    陆瑶感受到了附近村庄里不停地有力量从四面八方朝她涌来，这些力量里夹杂着无数当地居民的意念。
    土地意志本就是聚当地万民意志所生，受土地上的民众影响极大。
    此时，当地大部分居民的意志趋向于空前团结一致，以至于作为当地土地意志的陆瑶也实力大增，身形之所以一下子就凝实了。
    一时之间，仿佛巫山一带的土地上伸出了数不清的无形“线”。
    这些线一头连接着这片土地上的无数凡人，一头连接着陆瑶。
    如果到这一步，也不算太奇怪。
    这种无形连接着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线”，叫做观世音，正是土地意志的一种基本能力。
    但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些万民意志所铸造的能量顺着“线”涌入陆瑶的躯壳后，开始不停地自动提纯、凝结，似乎将陆瑶当成了一个中转站，提纯能量后，再分出一部分，顺着这些无形的“连线”，又反向飞往一部分凡人！
    这种反向能量输出是从没有发生过的事。
    陆瑶感到十分奇怪，就带着青鸟下山，想去看看这些居然能反向分走土地意志能量的凡人有什么猫腻。
    一下山，陆瑶大吃一惊：
    当地原本冷漠而破碎的民风大变，人人都和气起来，到处弥散着热情向上、认真努力的气氛。大街小巷贴满了崭新的社会主义价值观贴纸......
    陆瑶顺着那几条线，找到了那几个分走了巫山土地意志能量的凡人——居然是当地的几个主政！
    更叫她惊诧的事发生了，陆瑶亲眼看到他们几个凡人，居然在吸收了土地意志的能量后，轻飘飘一跃而起数米，能够飞檐走壁，打出奇诡的能量气体，身体得到了极大的强化，堪媲美战斗类的资深者。
    郝主任、彭院长听到这里，算一算时间，也都面露惊诧：“这刚好是最早的公务员武侠化事件被爆出来的前两天。”
    陆瑶点点头：“是。我开始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谨慎地观察了一段时间，没想到不久后，这样的现象就扩张到了全国。”
    她一字一句道：“这也就是，为什么侠客们能压制异变，驱散‘真相’造就的怪物。”
    “因为侠客们的内力，跟‘真相’的超凡能力，本就系出同源——你们的内力，同样来自土地意志。”
    “只不过侠客们的内力是比较纯粹的土地意志的力量。而‘真相’上附着的土地意志的力量，是被污染了的。”
    彭院长听得入神，立刻追问：“为什么说‘真相’上附着的土地意志力量，是被污染了的？”
    陆瑶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恐怕要问‘真相’的来源地。这些摄像机来自哪里？或许当地的土地意志了解内情。”
    郝主任怔了怔：“可是......”
    可是韩国，或者说朝鲜半岛的土地意志已经......
    *
    “永别了，旧邻。”
    唯有张玉听到了青年这句几近无声的低语。
    她困惑地抬眼看他。
    霍阙却已经收了伤感之色，朝正等着他们的春香笑道：“请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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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