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温宁！别给脸不要脸！”
    温平原就是装相罢了, 偏他功夫不到家，也就能哄哄赵氏这样的人，他那狼子野心, 是连温静都能看出来的。
    他本就觉得自己是在卧薪尝胆, 伏低做小，很是委屈，如今又被人指着鼻子骂废物和辣眼睛, 哪还能控制住自己。
    “哟, 你还有脸给我啊？”温宁的语气格外的云淡风轻, 嘴角弯弯，挂着十分得体的笑容, 轻轻把崩到她脚边的碎瓷片踢开。
    “啊, 对了, 这套杯子是我买的，虽然不值几个钱, 但我还是挺喜欢的，大哥你记得去买一套同样的补回来, 不然我可能会不太开心。你知道我脾气不好的, 我不开心了，大家就开心不起来的。”
    在家里白吃白喝，倒了的扫帚也不扶一下的主, 是谁给他胆子学人摔东西听响玩的。
    丁萍抱着孩子悄悄的退后几步, 这一年的相处，让她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温宁不在家的时候, 自己怎么飘都成, 要是她在家, 认怂保太平, 直接与她对线是最愚蠢的做法。
    她小姑子可不是那好说话的主，落公爹面子的事情也是常有的，这亲爹她都不给面子了，还能给相公面子么？
    想也知道不可能。
    那边温平的呼吸越来越急速了，像是一头拉了半天磨也喝不上一口水的驴，看着妹妹脸上那充满讥讽的笑容，他不由自主的举起手，狠狠的扇过去。
    “阿平！”赵氏惊恐的喊起来，她以为不过是兄妹间斗斗嘴，万万没想到自己儿子会动手。
    温平再怎么样，那也是一个成年的男子，这一巴掌怎么了得。
    “哥哥，动手可不是君子行为。”温宁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握的他手腕发白，脸上也是一阵青白，在这深秋，额角竟然渗出汗珠来，“说话就说话，好好的动什么手。当然了，哥哥你要是想和我比划比划，倒也不是不成，妹妹我奉陪到底。”
    “疼、疼、疼！”温平终于能发出声音来，他觉得自己的手腕骨头都要碎了，疼的厉害，忍不住猪叫般嚎起来，“快松开松开！”
    赵氏也察觉到不对，看着儿子脸上滑落的豆大的汗珠，连忙冲过去想要把温宁的手拉下来。
    这可比她方才只知道尖叫的反应好多了。
    丁萍也一脸焦急的要凑过来，却被妮儿有意无意的隔开。
    妮儿一双眼睛仇恨的看着温平，像是又见到那个只会无能狂怒，只知道喝酒打妻女的男人。
    宁姐姐说的对，那些打女人的男人，都是无能狂怒的废物点心，肥田都嫌他不如一坨牛粪有用。
    温宁并不知道自己亲哥如今在妮儿心中还比不上一坨牛粪，握着他手腕的手一推一收，就把温平推坐在椅子上。
    她一手撑在椅背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另一只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脸颊，笑眯眯道：“哥，人啊，笨点蠢点没什么，但是要有自知之明，别总是肖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明白么？只要你乖一点，别总是想着搞事，我不介意养着你，反正也不差你一个。”
    这样的动作无疑是很伤人自尊的，换个人说不得就要暴怒，可温平惨白着一张脸，别说暴怒了，根本说不出话来，那只被温宁握过的手，更是抖的厉害。
    他总觉得，这会子笑模样的妹妹，比她生气的时候还要可怕千百倍，身上的气势比他爹还要可怕。
    他坚信，自己要是敢还手，自己的手腕怕是会保不住。
    “对嘛，就是这样安安静静的多好。”温宁十分满意他的表现，直起身子扫视屋子一圈，手中还拿着一截木头，分明是从椅子靠背上弄下来的，她忽然笑出声来，“看你们，嫂嫂和娘你们怎么了？怎么脸色这般难看，这是不欢迎我回来？对了，娘你方才说要好好和我说说，说什么呀？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说清楚，你看怎么样？”
    “欢迎欢迎，怎么会不欢迎呢，我们这不是高兴过头，一时回不过神么？”丁萍抢先开口，生怕赵氏傻乎乎的就把话说出来，“娘，阿宁刚到家，想来累的很，我们还是别烦着她，让她先回去歇着才是正经。”
    “啊？哦，好。”赵氏这会整个人都是懵的，别人说什么她都只知道应和。
    “还是嫂嫂贴心，知道我这路上奔波累的很，现在只想歇着。”温宁一脸的满意，她这嫂子总算有所长进，不会像从前那般只知道咋咋呼呼的烦人了。
    她将木头扔到地上，笑嘻嘻的拍拍手，“这椅子上的木头脆的很，我都没用力就断了，娘你等会把它拿去烧了，免得哪日不留意坐上去摔倒人就不好。”
    “妮儿，你住那间屋子，东西都是现成的，你进去收拾收拾就能住。从明日起，这院子屋子就交由你来打扫，其他时间帮我娘打打下手就成。”温宁随手给人指了一间空屋子，自己拎着大包小包回房。
    因为离开一段时间，房间里的床柱桌子等地方，都积了薄薄的一层尘埃，手指轻轻从上面划过，便能划出一道明显的痕迹。
    温宁却很满意，比起有人随意出入她的房间，她宁愿这尘埃积得厚一些。
    她愉快的哼着小曲，准备将屋子擦拭一番。
    屋外的丁萍惊魂未定，心中那点想要将温宁说给表弟的念头灰飞烟灭。
    她算是明白了，要是她真把这事说成了，不管温宁这边如何，她和她姨，肯定会由亲戚变成仇敌的。
    她悄悄的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没提前把这话风透露出来。
    一方面她又有些幸灾乐祸，就小姑子这性子，日后想要嫁出去肯定难得很，便是能嫁出去，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家。
    她怕温宁是一回事，不想见到她好的心，也是真的。
    而椅子上坐着的温平越发抖的厉害，兄妹十几年，他竟不知道自己妹妹力气这般大。他握着自己的手腕，耳边反复回响着椅子断裂时的“咔嚓”声。
    对于妮儿的到来，温家人接受得异常顺利，连温屠夫都没有反对。
    反正反对也没有用，何必浪费口水。
    在这一点上，温屠夫想的很是明白。
    温宁在家歇着的这几日，温平一改往日的懒散拖沓，天天跟着温屠夫早出晚归，再也没听过他嫌弃肉铺活计的屁话。作坊那边更是不敢肖想，起码目前是没了这个心思的。
    丁萍也变得安静许多，家里赵氏做什么吃什么，点菜什么的更是想都不敢想，什么吃腻了鱼想吃羊肉的话，也不敢说了。她生怕自己要是说了，怕是连鱼都吃不上。
    温宁对于家中这样和谐平和的氛围很是满意，不几日又一头扎进作坊里，扯着几个老师傅研究新品。
    程林对于大姐大的回来很是开心，围着温宁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话里话外都是他们村子里最近发生的新鲜事。
    一会说村子里要重修祠堂，一会又说村子准备建个牌坊，一会又吹嘘起来程家说亲的人多到能排到村口去，当中怎么也绕不开的便是程瑾明一家。
    温宁拿着把医馆常用的小秤在称调味作料配比，听得烦了便瞪他一眼，“人又不是为了你来的，怎么你倒是高兴的很。等哪日说亲的人在你门前排队了，你再来和我说不迟。”
    “那是我三哥，为他来和为我来有什么不同，不都是为了我们程家人来么？”程林一脸得色，仰着头鼻孔朝天，“你不知道，县里的些官老爷那都是来过我三哥家拜访的，我隔着自家院子的围墙看的清清楚楚的，可真切了。”
    “我还听说了，许多说亲的人家，只要三哥答应，他们家不要聘礼还陪送许多嫁妆，宅子田地都是有的。”程林十分羡慕的感叹道，“要是我娶媳妇也不用聘礼还有嫁妆就好了。”
    温宁随手记下重量，顺便在后边标上价钱，又开始称下一样东西，“这种事情你就不要想了，你该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多攒些银子才是正经，不然就你这张嘴，聘礼要是不比旁人高些，哪户好人家的女儿会能瞧上你。”
    “大姐大你也太瞧不起我了，我这样的堂堂男子汉，长得又好，还会挣钱，多的是好姑娘能瞧上我。”程林手下也没闲着忙前忙后的帮着打下手，一会递张油纸一会帮着往秤盘里放东西，“我娘说了，就我这样的人品，根本不用愁说亲的事情。”
    温宁一脸怜悯的看着他，傻孩子，你就没想过这是你娘安慰你的话么。
    当然她也没把这话说出来，到底是自己的人，她还是不太舍得打击这孩子的。
    高程村确实热闹的很，自从程瑾明回来，许多人就抢着要把田地挂在他名下来逃避赋税，为此送钱送礼的人络绎不绝。只要将田地挂到举人名下，他们免掉的赋税，除了拿出一部分给程瑾明一家交些租子，剩余的可就归了自己的，这可比交给官府划算多了。
    况且他们是同族之人，想也知道对方肯定不好意思收太多租子。
    因为东平县已经好几届没出过经魁了，县衙那边一高兴，以赏银的名义往程家送了一笔银子，再加上各方人士前来道贺的贺仪，程瑾明什么都没做，他们家就蹭蹭的由穷转富，实现了质的转变。
    也就程瑾明坚持，除了些正常的贺仪，像那送房产店铺，送人送田产的一并拒了，不然他们家早就过上了住着大宅子，外有田产铺子，家有丫鬟奴仆伺候的日子。
    这给程家其他的人的冲击不可谓不大，他们知道举人老爷了不得，但是万万没想到，自家出了个举人，竟是有这般莫大的好处，那好几进的宅子，那能赚钱的铺子，竟然是说送就送。
    不过程家人还是很好打发的，家中过上了天天有肉，白米饭随意吃的日子，他们就很满足了，倒是没有逼着程瑾明非得将那些房产铺子之物收下来。
    按照程老二的话来说，他们能过上这样的生活，便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哪里还会奢求更多。再说了，这么大的礼岂是好收的？谁都不是傻子，哪有白白送上这般大的礼而别无所求的。
    “当然。”程老二拍拍程瑾明的肩膀，“你要是愿意娶城里大老爷的闺女，那这嫁妆陪送的大宅子，我们也是很愿意和你一起搬进去的。我听说那样大户人家养出来的闺女，那都是读书识字，温柔可人的大家闺秀，可不像有些人那样，总是凶巴巴的。”
    唉，怎么他就没这个福气呢。娶个妻子嫁妆少了便罢，偏还变成了个母老虎。
    胡氏一眼就能看出自己丈夫在想些什么，冷笑着上前使出二指禅，扯着他的耳朵用力一扭，“温柔可人是吧？”
    “松手松手。”程老二吃疼，做出要打人的样子，手高高的举着，却迟迟没有落下去，“你这婆娘，怎么总是乱吃醋，这么爱吃醋，家里的醋罐子怕是都被你舔干净了。”
    这话不得了，本来只出动了一只手的胡氏这会双手齐下，捏着他的两只耳朵用力的拧来拧去，“吃醋是吧，吃醋是吧！”
    “你还说你还说！”胡氏咬紧银牙，“你肯定是在心底偷偷骂我了！”
    程老二小心脏一跳，矢口否认，“你怎么可以这般冤枉我！谁骂人了！快把手松开，别以为我不打女人，我这是给你面子，再不松手我可生气了。”
    说完他却冲着胡氏眨眼，低声下气的用气声求饶，“在大家面前多少给你相公我留点面子，等回了房你再教训我成不？今晚我给你洗脚赔罪，快些把手松开。”
    胡氏看着自己这个怂刚怂刚，死要面子的活宝丈夫，差点笑出来，松开手冷哼一声。
    “算你这婆娘识趣！”程老二也冷哼一声，强自撑着面子。
    认错是不可能在大家面前认错的，男子汉大丈夫，回了房跪在婆娘面前都成，人前是绝不可以认错的，打死也不能！
    可惜在座的程家人都深谙的他的套路，根本不给他面子，齐齐笑了起来。
    看来等会又有人要说白日辛苦，晚上想用热水泡泡脚解乏了。
    只是不知道泡的是谁的脚。
    只有程母一脸愁色，她最近那是明示暗示都用上了，想要小儿子从前来说亲的人家中挑一个合适的，先把亲事定下。
    那几户人家条件都是顶顶好的，都是城里的人家，有钱有势。家里的姑娘更是教养的很好，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正经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尤其是这些姑娘不但琴棋书画略通一二，女工也不错，还很会管家，人情来往方面也很通透。
    要是和这样的姑娘结亲，瑾明日后也有个好助力，总比和那小门小户的人家结亲好。
    尤其是这几日和那官家太太们打过交道，程母是越发意识到门第的重要性。
    她也算是经历的事情不少了，和这些人来往的时候仍觉得吃力。便是那些太太夫人们极力掩饰，也难□□露出几分轻视来。
    这使得她越发认定，只有娶一个和那些太太夫人们地位相当的女子，才能给瑾明带来更好的助力。不管是前头爷们的来往，还是后宅夫人们的来往。
    可是只要她一说到亲事上面，瑾明便不接话，问的多了，便说些什么大丈夫不立业何以为家的话来应付。
    她知道这不过是儿子随口应付自己罢了，分明是儿子没看中这些姑娘，心有所属罢了。
    说来她也挺喜欢那温家小姑娘的，长的好看，性子也爽利，确实是个做儿媳妇的好人选。
    可她不得不多为儿子考虑，那姑娘再好，门第到底低了些，温屠夫那边给不了儿子助力说不得还要拖后腿也就罢了，怕是后宅这边那姑娘也使不上力。
    那些官太太富家夫人们，再显得平易近人，那高人一等的气势也掩不住的，怎么可能会瞧的上这样一个屠户出身的女子。更何况这女子，自己也做了屠夫，想来那些人越发瞧不上眼。
    程母正犯愁呢，程老大还十分没有眼色道：“对了瑾明，我们回来后还没去谢过温姑娘呢，她可没少帮我们，你看什么时候去登门拜谢？”
    程瑾明缓缓露出一个笑来，“是极，大哥说的在理，阿宁出钱出力的帮我，我要是不亲自登门拜谢，倒是有些忘恩负义。”
    “亲自”那两个字，他说的慢而重音，像是刻意强调一般。
    也确实是刻意强调。
    程母脸色难看，却又不肯儿子背上“忘恩负义”这话，“登门拜谢是应当的，不过温姑娘是个女儿家，你到底要避嫌，还是我来替你去罢了。”
    “娘你这话说的，有什么好避嫌的啊，那温家又不是只有温姑娘一个人。”程老大哈哈笑道，“再说了，要避嫌早该避嫌了，这路上来回一个多月的时间都没避嫌，大家同吃同住，哪有到拜谢的时候反倒要避嫌的。”
    程母：“……”
    她好想一巴掌拍倒这只会拖后腿的傻儿子。
    程瑾明嘴角的笑意却越发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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