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第八十八章
    雨势越发大了, 打在蓑衣上噼啪作响。
    温宁甚至感到头顶一阵冷意，像是有雨水透过竹笠渗进来。
    她打了个寒颤，也没兴致打趣程林, 催促道：“快一些。”
    程林比她还着急, 甩着鞭子赶的牛小跑起来。
    周大娘一个趔趄倒回车里去，脑袋撞到木板，“你小子, 好歹提醒我一下。”
    牛车走的越来越快, 溅起一阵阵浑浊的水花, 车声却隐匿在雨声中，微不可闻。
    ……
    屋子里, 女人将一碗韭菜多鸡蛋少的韭菜炒鸡蛋端到桌子上, 就着身上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围裙擦了擦手, 招呼道：“吃饭吧。”
    一脸风霜的中年男子沉闷的坐下，听着两个孩子的欢呼, 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脸上总算有些活泛。
    “吃了饭就早早歇下吧。”他声音沉沉道。
    女人叹了一口气, “这天气……真是作孽哦。”
    两个孩子对父母的担忧一无所觉, 全身心都投在那只缺了几口子的碗中盛着的韭菜炒蛋上。
    “吃饭吧。”男人夹了一筷子鸡蛋到女人碗中，又将剩下的都分给了两个半大的孩子，“想那么多做什么。”
    女人叹了口气, 又把碗里的鸡蛋夹了一大半到男人碗中, “今晚让两个孩子跟着我们睡吧，不然我总觉得心慌的很……”
    话音未落, 就听到雨中有声音飘飘渺渺传来, 隐约像是女子的声音正在喊。
    女人的手一僵, 声音颤抖, “你听、听到什么声音了么？”
    男人侧耳细听，只听到一片雨声风声，“哪有什么声音，你听错了。”
    门外周大娘一把将温宁拉到旁边，“让我来，阿宁你声音不成。”
    说完她气沉丹田，声若狮吼，“有人么！我们是路过的客商，因着雨大，前来求宿！”
    “听，听到了么？”屋里的女人又紧张起来。
    不怪她紧张，今日天气就阴沉的很，偏村子里这段日子也不太平，能不心慌么。
    男人停下筷子，仔细听着，“好像说是来求宿的，我去看看，你们先吃着。”
    “别去。”女人一把拉住他，“这天气阴沉的很，还是别去的好。”
    “不妨，我又不到院子里去。”男人拍拍她的手，站了起来。
    温宁拢着袖子站着，只觉得双脚一片冰冷潮湿，实在难受的很。
    见没人出来，周大娘气沉丹田，正想再喊，就看见有个男人走出来，远远的站在屋檐下看过来。
    “这位大叔，今日雨大 ，我们前来求宿，不知道可否行个方便。”见是个男人，程林立马站了出来，大声喊道。
    男人见一男两女身上都是蓑衣斗笠，牵着一辆牛车，好不狼狈的站在那里，心中倒是放松几分，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要往哪里去？”
    “我们是从布枝县来的，要回东平县去。大叔你放心，我们不白住，付房钱的。”程林高声道。
    或许是因为听说有钱，又或许是因为可怜他们，男人想了想，往自己头上扣了一顶斗笠，匆匆过去将院门打开。
    “多谢这位大哥，实在是不好意思，贸贸然打扰你们，万望莫怪。”周大娘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见有个女人从屋子里出来，连忙走过去，“嫂子好……”
    听完来意，女人倒是热情起来，连忙道：“哎哟，今日雨大很，快进屋里暖和暖和。”
    温宁脱下身上的蓑衣与竹笠，挂在外墙上竹子做的钉子上，“谢谢二位，不知家中可有老姜？可否卖些与我煮点姜汤驱寒。”
    “一些姜不值什么，你们且等着，我去煮来。”女人笑道。
    温宁二人连忙道谢，又趁着男人和程林赶牛进柴房的功夫，借了房间将身上的衣物鞋子换了一身。
    厨房里已经有浓浓的姜味传来，两个半大的孩子好奇的探头探脑看出来。
    换了衣服，浑身干爽的温宁心情很好的冲两个孩子笑了笑，将手上提着的一包点心递过去，“拿去尝尝。”
    两个孩子蠢蠢欲动，却并没有立马接过来，而是回头看正在烧火的女人，一脸的期待。
    周大娘直接将点心拆开塞过去，笑道：“拿着吧，不过是街上最常见的点心，不值几个钱，让孩子们甜甜嘴。”
    温宁任由她动作，只是笑着，并不说话。
    女人有些不好意思，端来一条长凳请人坐下，“家中只有老姜，也没红糖，怕是煮出来的姜水会辣喉的很。”
    “辣辣的才能驱寒呢，我还嫌红糖腻乎呢。”温宁笑着道，脸上一片真诚，全无半分假色。
    她瞥见柴火垛旁边放着一捆绿油油的树枝杂草，又立马被周大娘和女人的攀谈声拉回注意力。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用过简陋的晚餐，又闲聊几句，便各自安歇。
    临睡前女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周大娘多留了个心眼，趁着没人注意，低声叮嘱程林不要睡的太死，夜里警醒些。
    因为房间不够，最终只能睡在牛车上的程林就差牌照板胸脯保证，“我肯定不会睡死的。”
    回了房间，周大娘合衣躺在温宁外侧，压低声音道：“虽然看着这一家子都是好的，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得警醒提防些。”
    结果这话说完没多久，周大娘的鼾声就颇有节奏的响起。
    身边有旁人，温宁自然是睡不着的，她在昏暗中瞪大眼睛，不时想起女人那欲言又止的眼神。
    时间还早的很，外边的雨声像是小了些，天空也稍微明亮了点。
    温宁干脆起来，走出房间，看着远处的山腰间，雨雾翻腾，颇为壮观。
    雨声渐小，村子里仍是一片安静，鸡鸣狗吠皆无，倒是有蛙声虫鸣响起。
    天色很快又暗了下来，温宁回到房间，周大娘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梦话，末了又是一阵磨牙，才渐渐安静下来。
    温宁在一条长凳上躺下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迷糊见隐约听见外边传来敲锣声，一声一声并不密集，无端带来几分阴森。
    不多会，就听见外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又响起一男一女低声交谈的声音。
    她猛的睁双眼，眼中一片清明。
    不多会外面又传来开门的声音，耳力极好的温宁甚至听见各处传来的开门声，接着就是两人急匆匆又极力压制的脚步声，随后很快安静下来。
    过不多会，就听的敲锣声密集起来，无端带来几分不详……
    柴房牛车上的程林死死的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吓死人了，这里怎么阴森森的……
    第二日，天才微明，听到院子里传来说话的声音，程林就迫不及待爬起来出了柴房。
    温宁惊奇的看着他一脸萎靡，两眼青黑，“你昨晚跑去抓鬼了？”
    程林浑身一抖，苦着一张脸，“大姐大你就别吓唬我了。”
    厨房里忙碌的周大娘和女人听到动静出来，“昨晚睡的可好？怎么不多睡会……”
    她看见程林的两只青眼眶，一时语塞，“……”
    温宁虽然一夜未睡，精神却很不错，脸庞红润，这会便笑道：“多谢婶子关心，昨晚睡的很好。”
    周大娘接触到她的目光，有些尴尬的移开视线。
    唉，她也想不到自己昨晚睡的那么死，一觉天明。
    感觉怪不好意思，说要警醒的是她，睡死了的也是她。
    程林揉揉因为一夜紧绷而酸痛的肩膀，抱怨道：“昨晚才睡着不久，就听到敲锣的声音，时快时慢，敲了许久，怪吓人的。”
    温宁装作不经意道：“是了，我昨夜也听到了。嫂子，你们村子里大家都不养狗的么？敲了那么久的锣，也没听到狗吠声。”
    女人叹了口气，这会子也不避讳了，低声道：“造孽哦……”
    周大娘察觉到八卦的气息，一脸好奇的靠过去，同样压低声音，“这话怎么说的？”
    等离开的时候，温宁仍有些回不过神来，程林驾着车，甩着鞭子赶放到牛小跑起来，恨不得立马飞离这村子。
    出了村子，走到大道上，周大娘幽幽的叹了口气，“唉，这还是小的时候听人说过这样的事情呢，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又碰到了。”
    温宁沉默片刻，艰涩的开口，“大良律里不是说不许典妻么？”
    “嗨，这事民不举官不究。”周大娘一拍大腿，“人娘家都没闹起来，谁会主动讨人嫌得罪人呢。”
    “也是她命苦，摊上那样的婆家，娘家人又不肯为她撑腰。不然那毛老赖还敢将人典出去么？”周大娘又叹了口气，冷笑道，“一尸两命，婆家得了银钱，娘家得了钱，几两银子下去，这死的人，似乎也就值了，只可惜她的女儿，生在这样的人家，怕是也难有什么好结果。”
    “嗯。”温宁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树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所以啊，归根到底，只要子女一日立不起来，这女人就得指着娘家做底气，要是娘家靠不住，拿不住婆家，可不就由着婆家磋磨么？”周大娘发表完总结陈词，又兴致勃□□来，像是方才的话，不过是家常八卦而已，“再两日应该就能到东平县了，这一趟走了一个多月，也不知道家里的臭小子们听不听话，想没想我……”
    天空又开始飘起濛濛雨丝，几片红叶打着旋从树上飘落，被溅起的泥浆水花披上一层土色。
    这雨一下就是好几日，路上湿滑不好走，本来两日的路程，三人愣是走了四日才到东平县。
    温宁先将两人送回家中，才自己驾着车回了东平县。喜欢穿成屠夫后我该如何逆袭请大家收藏：(663d.com)穿成屠夫后我该如何逆袭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