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第五十七章
    翌日, 午时一刻。
    “行了。”主簿在文书上盖上印章，又看看这对衣着普通祖孙，他还是头一回看见这前脚祖父开铺子, 又立马转给孙女做嫁妆的。
    尤其是这做孙女的, 不但没有半点害羞，还笑嘻嘻的模样，当真稀奇。不过这与他无关, 他也懒得过问。
    “多谢多谢。”趁着接过文书的时候, 温宁不动声色的往主簿的手里塞了一锭小银子。
    主簿板着的脸浮起一丝笑容, 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挺懂事的，便提醒道：“你这铺子如今是开在宅子里的, 租赁的文书也是租住的, 最好还是正经找个铺面, 不然宅子主人拿住你做生意的由头，随时都能收回去。”
    人家好心提醒, 祖孙二人又连忙道谢。
    从县衙出来的时候，温宁看着手中薄薄的文书, 犹有些不可置信, “就这么简单？”
    温祖父呵呵笑着，“可不是就这么简单。”
    温宁十分感慨，当初困扰她几个月的事情, 如今轻轻松松就解决了。
    没走出几步, 她眯起眼睛，看着温祖父, “不对啊祖父, 你不是说我们祖上几辈佃农, 你小时候家里种的地都是佃的么？那怎么会知道怎么把铺子转给我？”
    祖父刚才在里边说要转铺子给她做嫁妆的时候, 那语气可熟稔了。
    难不成她祖上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只是后来出了些事情，祖父这一辈才沦为佃农？
    温祖父一巴掌把她拍的脑袋歪了歪，“想什么呢，我年轻的时候，去府城里的富贵人家做过短工，听人提起过罢了。那时我才知道什么叫做泼天富贵。单单一个小姐出嫁的嫁妆，就是铺子田地数不清的金银财宝，真真叫人开眼，听说单是陪嫁的床，都价值千金。”
    温宁配合的惊叹，“哇，有钱就是不一样。”
    温祖父有些得意，“你祖父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一表人才，那时候有个管家婆子，还想把她在府里做大丫鬟，粗通文墨，女工一流的干女儿说给我呢，那丫鬟真是比县城的小姐还像小姐，长得也好，说话温温柔柔的。也就当年我没答应，不然你们不知道在哪里呢。”
    温宁没想到她素日里最稳重的祖父竟然也会飘，不由就促狭起来，“祖父，你说祖母，她知不知道这些事情。”
    温祖父僵直的站住了，他清了清嗓子，道：“咳咳，你祖母勤劳能干，孝顺体贴，家里家外一把抓，这才是正经的当家主母。”
    说完他反应过来，也眯着眼看着自己的孙女，“讨打！走，回县衙去。”
    个小兔崽子胆大的，连长辈都敢打趣。
    温宁连忙将文书收进背着里，讨好的笑着，“祖父别生气，我保证今天的事情，一个字都不会在祖母面前提起。”
    说完她连忙扶住温祖父，谄媚道：“劳烦祖父忙碌了一上午，这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请祖父到飞鸿楼里要几个菜喝两杯，也歇一歇脚，松快松快？”
    温祖父知道这孙女的私房钱怕是要比他多的多，便心安理得答应下来，“行吧，那我就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说完他又露出一个矜持中带着些讨好的笑容，“飞鸿楼的酒也不烈，多喝几杯不碍事，阿宁你说是不是。”
    “好好好，喝喝喝，反正等会也是坐车回去，喝多一点也没关系。”温宁笑眯眯的答应下来。
    平日里梁婆子管的严，不年不节家里没客人的时候，温祖父是很难喝到酒的。难得进城一趟，也不是总这么喝酒，温宁自然愿意让他喝个痛快。
    温祖父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那你不能告诉你祖母。”
    要是被老婆子知道了，耳根子怕是几日都不得清静。
    “不说不说。”温宁推着人往前走，她可以不说，不过要是祖母闻出来了，可不关她的事。
    ……
    飞鸿楼。
    里里外外清理一遍，香花胰子用了无数，又痛痛快快睡了一大觉，杨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外边有些闹哄哄的，越发衬得屋子里静悄悄，长亭立在一旁摇动着扇子，桌子上黑釉陶瓶中随意的插着几枝清晨从街市买来的藕荷花。杨衍一手靠着窗，一手端着香茗，慢条斯理的品着，偶尔看着下边街道上烈日下来来往往的行人，深觉这才勉强算是生活。
    从前他是最厌烦这样枯燥乏味的生活，今日倒是品出几分清静日子的好来。
    他闭上眼睛轻轻晃着脑袋，要是有两个漂亮的小娘子在一边弹琴唱曲，那就更美了。
    正想的美呢，便听到像是有声音在喊他，“杨公子？杨三少？”
    这声音颇为熟悉，虽然好几个月都没听到了，却犹似昨日才听过。
    他脸色大变，总觉得听到这个声音，大概不会是什么好事。
    温宁带着大大竹笠，衬得一张脸越发的小。她抬头看着杨衍，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口小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手拿着点心，一手兴奋的挥着。
    哎呀，冤大头回来了，不知道他下半年要去哪个地方，她正想再弄几头其他品种的猪回来，丰富丰富养殖品种，好开发多几个商品呢。
    虽然现在什么商品都没影就是了，不过也不妨碍她先做打算嘛。
    杨衍像是见了鬼一般，吓得连人带椅子往后倒，椅子脚在地上划出好大的声响。
    长亭吓得一扔扇子，慌忙上前扶住，坚硬的椅子靠背撞在他腹部，发出一声闷响。
    他顾不及呼痛，“公子？”
    杨衍深吸几口气，镇定下来，他挥了挥手，“没事，你先出去，等会要是温姑娘来找我，就说我歇下来了。出去出去，让我一个人清静清静。”
    这人平日里对他总是淡淡的，唯独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笑的灿烂。
    不管他从前是怎么想的，反正短时间呢，他是不想看见温宁的。
    “是。”长亭退出去，又仔细的合上门，“真是奇怪，见不到的时候一直念，如今能见到了偏又躲开。”
    楼下温祖父将温宁的手拍下来，“大街上又叫又跳的，成什么样了。”
    温宁立马放下手，一正神色，“祖父，我们进去吧。”
    即便是炎热的七月，飞鸿楼的生意也很不错，两人进去的时候，大厅已经坐满了人。
    在飞鸿楼做跑堂的王明才十分有眼色，两人才进去，他便看见了，忙忙的迎了过来，引着两人在一处角落坐下。
    他抹了一把汗，笑道：“如今正是吃饭的点，位置好的都坐满客人了，这处虽然偏了点，但是正好有风吹来，倒是凉快。祖父阿宁你们想吃什么只管点菜，等会买单？”
    他弯下腰靠在温祖父耳边，压低声音，“内部折扣。”说完又站起来，接着道：“我先去忙了，等下回得了空，我再好好陪祖父喝两杯。”
    温祖父心中对孙女婿的知礼识趣满意的很，脸上露出几分笑来，“忙你的去，不好因为我们耽误了工作，去吧。”
    “阿宁照顾好祖父，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别省着，今天姐夫请客。”王明才回头道。
    讨好讨好小姑子，总是没错的，有利于夫妻和谐嘛。
    “知道知道，我肯定不会省的。”温宁跟着笑笑。
    等人一走，温祖父连忙低声道：“你姐夫一个月才多少钱啊，又要养家，等会可万万不能让他付钱。”
    “知道知道，祖父喝茶。”温宁提起桌子上的大茶壶，给温祖父倒了一杯早已放凉的茶，“知道你心疼孙女婿的钱包，怎么就不心疼你孙女的。”
    为了应节，夏日里飞鸿楼推出了许多凉菜，倒是比现炒的热菜受欢迎多了。
    温宁冷眼看着，凉菜里边荤类多是鸡鸭，猪肉品类的冷盘不算多，看来有商机了。
    “就这么多了，再来一壶你们这里卖的好的酒。阿宁，你想吃点什么？”
    神游太空的温宁一下被喊回了地面，她有些茫然的应道，“啊？我都成，祖父你看自己想吃什么点什么就成。”
    “吃个饭你都魂不守舍的，想什么呢？”
    “没什么，祖父你先坐着，我去把钱付了。”温宁站起来，跟上负责点菜的小厮，要他先带着去付钱。
    温宁站在柜台前数钱，身后长亭缓缓的飘了过去，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可惜身边人来来去去，温宁与掌柜的都没有发现他。
    付完钱，温宁依靠在柜台，将一边放着的点心递给掌柜的，说道：“劳烦掌柜的把这些点心转交给你们东家，就说我谢谢他的帮忙，知道他才从外边回来，便不上去打扰了。”
    她想着杨衍之前她喊两声便躲进房子里，大概是不大想见到她的意思，也就懒得自讨没趣。再一个，她也知道自己托杨衍帮着带猪回来，对于他这样的金娇玉贵的公子爷有多么的折磨人，正理亏的很，还是过一段时间在来寻他更好。
    那掌柜的自然是知道温宁的，也没少与她打交道，便将点心接过来，道：“温姑娘放心，我会转交东家。”
    “那掌柜的你忙，我先回去了。”
    等人走后，掌柜招过一个正路过的跑堂，指着温宁的背影道：“给这位姑娘那桌再送两样楼里的招牌菜和两样卖的好的点心。”
    跑堂的刚走，掌柜的总算注意到一边的长亭了，他连忙道：“可是东家有什么吩咐？”
    长亭摆摆手，“我下来看看，没什么事就先上去了。”
    掌柜连忙道：“东家吩咐的菜，厨房都备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送上去？”
    “等会公子要用会让人下来通知，且先热着。”长亭转身上楼去了。
    亏公子为了不见温姑娘，还巴巴的找了个歇下了的借口，人温姑娘根本就没有见他的意思。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家公子要是知道温姑娘完全没有见他的意思，怕是又要生闷气。
    唉，做小厮可真难，长亭默默的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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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