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程瑾明背在身后的手握了又松开, 松开又握起。一阵冷风吹过，吹得身后的竹林“簌簌”作响，程瑾明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泄了大半, 到底还是未能说出那句酝酿许久的话来。
    温宁默默的将身上的衣服拢紧, 看向程瑾明道：“喝了酒吹风，等会会不会难受啊？要不然我们先回去？”
    这么冷的天，在这里傻乎乎的吹风, 彼此又不说话, 感觉两人的脑子都不大好的样子。
    程瑾明看着风吹起她的发丝, 又落到她的唇上，竟是有一丝羡慕。他默默的移开目光, 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出了问题。
    “阿宁。”程瑾明看着缓缓流淌的河水, 轻声道。
    “啊？”温宁侧头看他, 一只手抓住自己乱飞的头发，头一回很想给自己编一个大大的麻花辫, 丑不丑再说，起码方便啊。
    “今日是你的生辰, 祝你芳龄永继。”程瑾明的心情平静了些, 转头笑着看她，“我之前也不知道，没能备上贺礼。这里有一支小小的发簪, 虽算不得是什么好东西, 希望你能喜欢。”
    温宁来到这个世界十几年，除了抓周, 还是头一回在生辰这日收到礼物。尤其是这个送礼物的人, 长的好看, 声音好听, 目测腿应该也挺长的。
    她愣愣的看着手里的荷花簪子，又看看程瑾明，一时竟然有些感动，脱口而出道：“这会不会不大好，簪子是买来送别人的吧？程三哥送我生日祝福我已经很开心了，簪子这么贵重，实在受之有愧。”
    这簪子随身带着，去同窗家做客也没放下，想必是主人心爱之物，如果自己这般随意收下，好像不大合适。
    况且她也不缺这么一支簪子，实在是不必夺人所爱。要是人家只是客气客气呢？自己当真收下，那才尴尬呢。
    程瑾明自然听懂了温宁话中之意，见她一脸我很感动，但是我不能收下的模样，忽然便有些泄气，破罐子破摔道：“这是我特意为阿宁选的，本就是想送给你的，你喜欢么？”
    温宁被他的话惊了一下，她又不是傻的，自然明白程瑾明话里的意思。怎么说她上辈子虽然机会吃上猪肉，但是也没少见过猪跑啊。难不成她这个老阿姨，是要迎来自己的春天了么？
    程瑾明本就认真的看着她，自然没错过她吃惊的模样，又低低的笑了起来，直球出击道：“我心悦阿宁久矣，阿宁是否也心悦我？”
    温宁的心都跟着他的声音微微颤动起来，可惜她的大脑还是保持着高度警惕，“你还小呢，我不可以！”
    程瑾明愣了一下，什么叫做他还小？阿宁不是比他还小么？
    “早恋不好！”温宁喊完这句话，便转身跑了，脚步飞快，就向身后有一群狼追着般，倒是那支簪子，在手心里攥的紧紧的。
    实在是太罪恶了，刚才她竟然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拿下程瑾明这棵小嫩草。幸亏她还有一丝理智残存，勉强还能克制，才收回了自己蠢蠢欲动的魔爪。
    程瑾明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展开，一时竟然没有追上去，阿宁这是害羞了？
    温宁回到家，也不管院子里投来的目光，径直回到房中，“哐当”一下关上了门。
    她坐在椅子前，一手捂着心口，感受到手掌下“砰砰砰”跳个不停的小心脏，一脑袋扎到桌子上，口里念叨：“完了完了……”
    想她上辈子，为了享受单身“贵”族的乐趣，抵挡住了多少来自各方的催婚压力，拒绝了多少长辈眼中有房有车的优质相亲男。为了说服父母，愣是靠着自己一个人买了房买了车，告诉他们只要自己想要的，不用靠男人也能拥有。
    看到手中的簪子，她先是惊慌的扔到桌子上，接着又有点心疼的拿了起来，又想到程瑾明望着她的模样。
    她将簪子藏到抽屉的角落里，眼不见心不烦，道：“不行不行，这也太罪恶了，好歹也得等他大几岁。”
    虽然明白这个时代，男子十六岁着实不算小了，只是温宁能接受自己亲哥十八岁成亲，能接受亲姐十五六岁有了心上人，却实在是不能接受自己可能会朝一个十六岁的男人下手！
    怎么说上辈子对她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哪是这么容易改变过来的！
    程瑾明回来的时候，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散发出一股开心的气息，让人想要不发现都难。
    温奕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拿着烤糊了的排骨啃得起劲，见他进来，随口道：“你和阿宁去干嘛了？怎么一个回来就躲房间去了，一个笑得这么开心。”
    “只是出去吹吹风醒醒酒，外边风大，阿宁许是回房添衣去了。”程瑾明道。
    温英扶着小梁氏站起来道：“吹个风也值得你这般高兴。我带娘子先回去，你们两个要不要一起走，还是留在这里？”
    温奕挥挥手道：“我先不回去，程兄你也别急着走，大哥你先带嫂子回去吧。”
    温宁这时也已经恢复平静了，正好从房里出来，闻言道：“大嫂不多坐会儿？”
    小梁氏看了她一眼，含笑道：“实在是坐不住了，坐久了人也犯困，院子里风又大，我回家里歇歇。”
    温宁也想起她一个孕妇坐在院子里陪着吹风不大好，况且还得忌口，也吃不了什么东西，连忙道：“那嫂子带把伞挡挡风，我见风渐渐大了，仔细着凉。”
    小梁氏看着她拿过来的伞，笑道：“你不如给我拿顶帽子罢了，这伞不如那帽子挡风呢。”
    接过帽子戴上，小梁氏一侧首，便看见丈夫的同窗看着温宁，眼里尽是笑意。
    她若有所思的回过头，对一边的温英道：“走吧。”
    温英笑着帮她把帽扶好，道：“你在我身后走吧，我挡着些风。”
    小梁氏顺从的落后一步，看着前边的身影，脸上却是说不出的满足。
    刚到家，两人便撞上了正要往外走的赵氏。
    小梁氏心中一动，连忙道：“二婶，且留步。”
    赵氏：“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小梁氏没有回答她，而是对温英说：“你先回二婶家去，程秀才今日过来，你刚才只顾着我，也没陪人家吃两杯酒。”
    温英也没多想，便道：“那行，你快回屋子里去。有什么话要和二婶说，就回去坐着慢慢说，别在院子里吹风了。”
    赵氏见她把温英支出去，便知道小梁氏要和她说什么，也跟着道：“对，安安和阿宁两个姑娘家，到底和他一个秀才没什么话聊，你且去帮着二婶招待客人，我和侄媳妇进屋子说说话。”
    梁婆子听到小梁氏的声音，在屋子里大声道：“快进来，你现在怀着身子，可吹不得冷风，仔细一会头疼。”
    等两人进来后，她看着去而复返的赵氏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回去再看看么。”
    小梁氏扶着椅子慢慢坐下，笑道：“祖母，是我让二婶留下来的。”
    赵氏也道：“侄媳妇说她有话要对我说。”
    梁婆子之前有隐晦的叮嘱过小梁氏，连忙道：“怎么样？”
    一直没说话的温祖父也满是期待盯着小梁氏。
    都是自家人，小梁氏也不隐瞒，直接道：“我见那程秀才对安安是没什么想法的，从头到尾，几乎没看一眼安安。”
    可不是么，一直都是围着阿宁转的。
    “会不会是他年轻人脸皮薄的缘故？况且他们读书人讲究，也不会盯着姑娘家猛看不是？”梁婆子接着道。
    “是极，瑾明这孩子比较害羞。那安安怎么样？”温祖父闷闷道。
    以前他多问几句都会脸红的，怎么可能会盯着安安瞧呢？
    “安安在外人面前素来害羞 ，看着和往常没什么两样，也不像是瞧上了的样子。”小梁氏看着赵氏期待的目光，又看了看温祖父和梁婆子，直接放了一个炸、弹，“我倒是觉得那程秀才，好像心悦阿宁，也像是冲着阿宁来的。”
    “那不能。”温祖父条件反射道：“他都是亲眼看过阿宁杀猪的，当时一张脸都白了，怎么可能瞧上阿宁呢。”
    当时只是觉得阿宁力气太大，自己无处献殷勤，并且可能会被嫌弃太弱的程瑾明：……
    “……也许他就好这一口呢？”小梁氏低声道。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梁婆子疑惑的看着她。
    赵氏也不大相信，问道：“侄媳妇为何这般觉得。”
    读书人么，不都是爱那温柔贤淑的女子么？阿宁虽好，到底和一般女子不同，让她温柔贤淑去侍奉男子，怕是想都不要想的。
    赵氏甚至想过，阿宁以后的婚事怕是不会太顺利，怕是得多备些嫁妆，找一个家里条件差一些的。
    “那程秀才到了家里，虽然一眼不看安安，但是却一直围着阿宁转，连烤串韭菜都要问问阿宁喜欢怎么样的。再一个，中间他和阿宁出去了一小会，说是要去吹吹风，回来的时候阿宁直接躲房里了，我见她手上还拿着什么，想来是那秀才送的。”小梁氏道。
    况且临走前那眼神，她相公都没有这般看过她呢，那人却那般瞧着阿宁，要说没有意思，她是不信的。
    “哎，阿宁从前送过他几回，两人早就认识了，自然就熟悉些。两人要是有些什么，我早看出来了。”温祖父自信道。
    小梁氏这下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祖父这般自信，她开口打击长辈好像不大妥，因此只好看着赵氏道：“不如二婶回去了也别说话，只管看，肯定能看出来。”
    那程秀才肯定是有些什么的。两人没出去之前，阿宁有没有她不清楚，但是回来后阿宁大概也是有些什么的。
    她想起许久之前，相公曾经说过有人打阿宁的主意吗，该不会就是这位程秀才吧？
    只是当时相公那般紧张，怎么今日却一点也不着急，还主动把人领阿宁家里去了。
    “总之，不管如何，安安的事情，还是先压一压再说，不然反倒不美。”小梁氏提出自己的意见。
    这是要是闹了乌龙，先不说两家成不成，安安和阿宁，怕是都会尴尬不已，伤了姐妹之情。
    温祖父虽然真的很喜欢程瑾明，却也没打算强求，既然孩子之间无意，便道：“那这事就到这里结束，大家也别再提。总归孩子们都不知道，只当是孩子们聚在一起热闹热闹罢了。”。
    小梁氏打了个哈欠道：“祖父祖母，那我回房歇着。”
    梁婆子连忙道：“快去快去，你身子重，多歇歇。”
    又对赵氏道：“你也回去吧。”
    等人都走后，梁婆子才对一边的温祖父道：“老头子，你看孙媳妇说的？”
    温祖父：“且先看看吧，他既和英小子交好，以后应当也会过来。再一个，到时候也得看看他家里人的意思，总不能我们愿意，就一厢情愿的凑上去。”
    梁婆子：“老头子你说的对。不过孙媳妇说他瞧上了阿宁，我怎么这么不信呢？也不是说阿宁不好，只是阿宁的脾气倔的很，又是做过屠夫的。说到这里我就犯愁，你说阿宁这样，以后该如何说亲啊。”
    温祖父慢吞吞道：“怕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说。倒是奕小子，过年就十八了，亲事也该提起来了，再拖年纪就大了些。如今他大哥考中了秀才，他念书也不差，应当能说到更好的人家。如今你和老大媳妇也不忙，是该把事情张罗起来了。”
    “是这个理，大的两个这年岁都成亲了。”梁婆子思索道，想到温平，一时又气愤起来，“平小子这不孝的，都多久都没回来过了。如今人家是城里人了，这是瞧不上我们乡巴佬不成？一个大男人，被个小媳妇管的死死的，倒像是个上门的一样。”
    温祖父：“我看老二是指望不上他的，不如让老二好好教着小静 ，以后也能有个依靠。指望温平，我怕他老了，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当年我就是说了，赵氏这般宠着孩子不成，不过是说了几句，他就以为我欺负他媳妇，非得分了家。你看好了吧，把好好的一个孩子教成这个模样！我说了那丁氏娶不得，还是娶了回来！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像是我这做亲娘的要害了他们似的！”梁婆子忿忿道。
    “行了，他们如今都是做公公婆婆的了，你也少操些心。要是没有事情做，就去找老大媳妇去。”温祖父道。
    两个都是大人了，都能做祖父祖父母的年纪了，如今吃了教训，以后自然是会长记性的。他们做父母的，要是再多教训，怕是也会伤了他们的面子，让他们在小辈面前没轮流威信。
    温宁恢复的太快，不多会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这让程瑾明难免有些遗憾。
    他还想看看阿宁害羞的样子呢。
    赵氏听了小梁氏的话，回来越看越觉得程瑾明的一举一动果然是冲着小女儿来的。一时不知道应该是为阿宁感到高兴，还是惋惜程瑾明眼光不大好。
    温宁看见她傻站在门口，喊道：“娘你过来啊？站门口做什么呢？快来尝尝大哥烤的肉。”一边将手里的肉剪碎了放到碟子里递给大宝，道：“去和弟弟分着吃，不够再过来拿。”
    温静嫉妒的看着碟子，撒娇道：“我也要！”
    温宁撇了他一眼，“还当你自己是宝宝啊？又不是没长牙。”
    口里这般说着，她却又拿起了剪刀，“你也多吃点韭菜，别净知道吃肉。”
    程瑾明翻着架子上的东西，暗笑：阿宁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嘴硬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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