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

    这是沈言曦第一次在季礼脸上看到这么多样的神色, 先漠然再嘲讽然后复杂，最后发出和沈言曦一模一样的笑音。
    意思相同，太离谱飘渺匪夷所思。
    季礼评价：“这个记者可能有个伟大的梦想。”
    沈言曦拿回手机：“拆除柏林墙。”
    季礼：“升起铁幕。”
    沈言曦：“统一南北。”
    季礼：“走向共和。”
    两人难得在某件事上保持出奇一致, 沈言曦高兴地向季礼伸手：“默契。”
    季礼绅士地握了沈言曦的半掌表示同意。
    季礼明显不想再提“看堆屎”的问题, 但沈言曦回想他一脸刻薄骂他自己, 舒服得每根神经都好像泡在蜂蜜水里。
    来问沈言曦情况的人很多, 沈言曦索性静音微信, 临近饭点, 她邀请季礼：“一起吃个饭吗？”
    她心情太好。
    季礼还没回答，沈言曦大方地补充：“你想吃什么，我请。”
    季礼本来想下逐客令，听到这话, 改了主意, 从善如流把沈言曦带去公司的高层用餐区, 总厨过来问菜，季礼信手在平板上划了几下。
    高层用餐区和普通用餐区隔了一墙，墙外人声鼎沸热火朝天, 墙内两人相对而坐，音乐轻柔, 气氛舒缓。
    沈言曦穿了条漂亮的及膝小黑裙，从指尖到发尾, 身体的每一寸都美得发光，她时不时拨弄一下头发, 时不时用手机照照脸, 把仙女愉悦表现得淋漓尽致。
    季礼时不时看她一眼, 没什么情绪。
    没一会儿, 小厨房开始上菜, 沈言曦笑容僵了一下，之后每上一道菜，她笑容就减少一分。
    韭菜炒蛋、莴笋炒肉、凉拌花椰菜、水煮蓬蒿……
    等总厨上完最后一道菜，亲自给沈言曦和季礼满上西芹汁后退下，沈言曦望着满桌生机盎然的绿，冷笑：“我有理由怀疑你故意翻我被绿旧账讽刺以示反击。”
    季礼不置可否：“你可以去掉怀疑。”
    沈言曦筷子拿了又放下：“是你对我每一次绯闻都无比敌意，不是我故意挖坑让你跳。”
    季礼：“是你让我自己点，我是顺着你的意。”
    沈言曦：“我难得一次来华盛诶朋友，我嘴上客套一下你就不能绅士一点考虑女士的口感喜好，花椰菜里加个虾，蓬蒿里面加个鱼。”
    季礼淡淡道：“下次你可以直接说我请你吃饭，但我矫情所以你必须点我喜欢吃的东西。”
    “……”
    沈言曦面如死水：“下次如果我再请你吃饭，我脑子一定被驴踢过，请你一定拒绝我好吗？”
    季礼一脸你太客气的样子：“正合我意。”
    沈言曦：“……”
    沈言曦讨厌蔬菜讨厌绿，气都气饱了，哪里还吃得下，一想到自己付钱她又不甘心，高贵冷艳喝一口西芹汁结果被呛得差点咽气。
    沈言曦郁闷得不想说话，季礼保持着食不言的良好习惯，安静间，几道小声模糊的议论从走廊传来。
    “你看到沈言曦那个瓜了吗，孙娇娇求锤得锤，没那么底气还那么嚣张，在沈言曦面前就和跳梁小丑似的。”
    另一人道：“我倒觉得没有空穴来风的事，孙娇娇说得有鼻子有眼，是沈言曦太强势压下去了也不一定。”
    再一人道：“明星圈子里的事我们普通人怎么说得清，既然沈言曦也恋爱了，秦旭也恋爱了，这事儿估计就过了，相忘于娱乐圈不挺好吗。”
    最开始开口那人道：“你们没感觉沈言曦新男友像季总吗？我之前在停车场远远见过一次总裁，感觉完全一样。”
    “季总不近女色。”
    “季总不爱女人。”
    “……”
    沈言曦生怕季礼扩大报复而如坐针毡，季礼望着沈言曦一脸想走但她走她怂她才不认怂的纠结，面不改色。
    这时，安洁电话进来，沈言曦宛如抓到救命稻草般起身道：“我把微信屏蔽了没听到语音，你到了啊，我马上下来……”
    她对季礼道：“账单发我邮箱，”又微笑问，“我不说再见没关系？”
    季礼优雅地用餐巾拭唇角：“随意。”
    再也不见，沈言曦翻个白眼，高跟鞋踩地如踩季礼般快步离开。
    程胜把沈言曦送下楼后回来，季礼刚好出餐区，他眼神落向刚刚发出议论的地方，程胜明意，转身朝领班室走去。
    ————
    沈言曦上了男人的迈巴赫，迈巴赫驶入一处私人庄园，狗仔连大门都没能进去，只能蹲守在外，沈言曦一夜未出，第二天早上九点，迈巴赫从庄园出来直接驶向片场，而沈言曦在片场下车时，身上衣服已换！
    如果没换衣服，可以说去朋友家借宿或者春风一度，但衣服一换，恋爱锤基本就实了。
    这处庄园设计出自大家之手，设计师在某个访谈中透露过主人姓宋。
    八竿子打不着的宋。
    华盛总部停车场，安洁等沈言曦的时候翻来覆去把爆料看了无数遍，无论如何想不通沈言曦怎么会恋爱，拍戏常常拍到半夜才收工她哪里来的时间找对象恋爱？
    沈言曦坐上保姆车，司机关门驶离。
    安洁没看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别拍戏了，出书教大家做时间管理版税分分钟千万，多轻松多容易。”
    沈言曦叹气：“季礼。”
    安洁抬头看她：“啊？”
    沈言曦解释：“回的季礼父母家，户主是季礼妈妈，姓宋，他家留着我房间和衣服。”
    她按了按眉心，有些心累。
    今天的锤本来是潇潇洒洒甩在孙娇娇脸上的，撬墙角还出来点原主不是找骂是什么，这“新恋情”一出来，多多少少给了孙娇娇和秦旭退路的意思，你沈言曦都恋爱了，孙娇娇和秦旭也可以光明正大了，如果沈言曦过分点，甚至还会说沈言曦心狠手辣自己都恋爱了还不放过前任。
    可她恋爱个鬼啊，光明正大他妈！
    沈言曦不喜欢这种被牵制的感觉。
    安洁看出她的不开心，试探道：“不然你和季总商量一下，就让季总掉个马，说是世交家朋友，这样无论如何都没问题。”
    沈言曦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个百利无害的提议：“我和季礼不对盘归不对盘，但我们说了工作互不干涉就是互不干涉，我惹出来的麻烦没有让他去收拾的道理。”
    沈言曦看得太明白，以季礼现在的地位身份来说，她和季礼的友谊爆出来，华视高层做决策的标准会发生倾斜，投资商找她的目的会发生变化，很多事情都会经由她曲线救国给季礼献殷勤，复杂又纠葛。
    沈言曦不愿意。
    安洁自然打住：“那我们再想想。”
    沈言曦阖眸小憩：“嗯。
    正午的阳光把马路上的车画成一块块锐利的阴影，利落而快速地切过排列整齐的行道树。
    与此同时，千禾工作室会议室。
    姚婉莹坐在会议桌主座，孙娇娇坐在下首的座位上一个劲儿哭，孙娇娇经纪人不停给她擦眼泪。
    姚婉莹助理打了电话回到会议室。
    姚婉莹手机一下一下敲着桌面：“沈言曦还没回应？”
    “嗯，”助理道，“我给几个公关团队打了电话，沈言曦都没有联系她们的迹象。”
    姚婉莹抚着小腹，更加烦躁：“安洁回你消息了吗？”
    助理小心：“回了，但措辞很囫囵，说她不清楚。”
    姚婉莹一个头两个大。
    偏偏孙娇娇边哭边抱怨：“我不就说了沈言曦两句吗，她干嘛发那么大火啊，她要是没问题，秦旭怎么会和我在一起——”
    “闭嘴，你长脑子了吗！”姚婉莹“啪”一下直接把手机罢在桌上，怒道，“我让你公开恋情顺便试探沈言曦，明白什么叫试探吗！就是说沈言曦很好，但感情的事情很复杂，你把自己放在弱势沈言曦朝你动手那叫仗势欺人，你张牙舞爪跳到她面前她打你就叫理所应当。”
    孙娇娇哭得更厉害了：“可她打我了。”
    姚婉莹拍桌怒起：“她是打你了，可你一蠢，我怎么爆？我能爆吗？”
    “她打你你没还手明眼人都知道你今天说谎了，你自己打自己的脸，你应该庆幸今天没碰到她，她今天要再打你一次你敢还手吗？你能还手吗？”
    姚婉莹气得快自闭了，沈言曦打人这种料本来是她手上的炸-弹，被孙娇娇一作，连一个小牌都不能当，硬生生废掉了。
    沈言曦新恋情本来也是王炸，可现在为了帮秦旭和孙娇娇脱困，她连对方是谁都没来得及挖就匆匆顶上，姚婉莹觉得对方眼熟，可她就是想不起来。
    孙娇娇哭着还想说什么。
    姚婉莹剜她一眼，收回视线：“你最好祈祷这事赶紧过，不然。”
    她点到为止。
    孙娇娇泪眼涟涟点头。
    姚婉莹边朝外走边吩咐助理：“盯紧沈言曦。”
    助理：“好。”
    ————
    下午两点，就在吃瓜群众等得望眼欲穿时，沈言曦工作室给孙娇娇发了律师函，希望孙娇娇本人于二十四小时内就直播间的诽谤性言论向沈言曦女士道歉，沈言曦女士会酌情考虑原谅，否则将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身权益。
    两点半，沈言曦转发仍然挂着“爆”字的爆料。
    沈言曦V：今天天气很好，心情也很好，看树叶的时候，感觉树叶在跳舞，细微的浮尘在温暖的阳光里无序转动，爱情的意义是什么，爱情的意义就是在任何一个普通的日子里，我都因为和他在一起而心生欢喜，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散步，一起旅行，虽然他偶尔会凶我欺负我，但我需要他的每个瞬间他都在，我应该被保护的瞬间他都紧紧抱着我，我想撒娇的时候他看着我笑，我难过的时候他低声安慰我，本来没想这么快公开，但既然被拍到，索性就不再遮掩，谢谢大家关心，我和他很好……
    吃瓜群众们激动地点开全文，然后看到沈言曦艾特小道传媒的后半段：
    @小道传媒，台本写完了，男朋友什么时候发？【微笑】
    措辞那么激情，搞得当事人百爪挠心你们不负责出个后续吗？【微笑】
    就算我每次公布恋情速度快，你们KPI上不去心存不满也别这样搞我心态吧？【微笑】
    需要我把认识的人流落在外的衣服挨着列个清单出来发给你们吗？【微笑】
    第三张角度绝美，我开双倍工资续五险一金师傅来我工作室吧，别跟拍了蛮辛苦的。【拥抱】
    ……
    沈言曦娱乐圈文豪不是浪得虚名，短短一段话，表达了自己听说自己有男朋友的惊喜，认清没有男朋友的现状尔后愤懑，情感抒发再落回现实，体谅狗仔辛苦并公开挖墙角。
    小道传媒可能刚好是拍沈言曦的狗仔在上号，秒回。
    小道传媒V：@沈言曦V，那个……双倍工资是真的吗QAQ！
    沈言曦秒回。
    沈言曦V：@小道传媒，当然！你把简历发我经纪人邮箱QAQ！
    沈言曦回完微博真的给安洁交代了这件事，吃瓜群众被这个弯骚得猝不及防。
    【哈哈哈哈曦宝教会我一件事，如果不能打败敌人，就把敌人变成自己人，策反一流，狗仔是不是没想到！】
    【曦宝情商真的高，敢爱敢恨通透坦荡人设不倒，感觉就是家教很好养出来的孩子！】
    【公关手段真厉害！也就是娇娇不和你计较，发张律师函唬谁呢？】
    【别吹孙娇娇家境好吗，曦宝还在《仕杀》拍摄期就单独受邀去过一休慈善晚宴，只是粉丝和她都不爱提家境，明明拿戏就能吊打，何必加buff】
    【关注作品关注作品关注作品。】
    【对不起我眼里只有曦宝的盛世美颜曦宝冲鸭！】
    ……
    舆论将热度托得居高不下，孙娇娇之前挥斥方遒现在缩在龟壳里一声不吭。
    沈言曦也有耐心，每隔一小时让工作室更新一封律师函，距离孙娇娇道歉的截止时间还有二十三小时，二十二小时，二十一小时……不给余地，不留情面。
    等到下午六点，孙娇娇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穿，发了道歉信。
    沈言曦工作室好心加强律师函关键字，表示希望看到孙娇娇本人道歉，沈言曦的意思很明显，你怎么给我抹的黑，你就怎么给我洗白了。
    晚上七点，孙娇娇开直播，承认自己说谎，沈言曦和秦旭曾经的合同、分手时间都没问题。
    路人都骂孙娇娇自作孽不可活，少数孙娇娇脑残粉心疼孙娇娇哭得梨花带雨，跑到沈言曦微博下骂沈言曦咄咄逼人。
    沈言曦勾了勾唇角，直接就回复了。
    沈言曦V：但凡我有点问题，现在哭的人就是我，道理在我手上，我要求道歉我还有罪？狗咬我一口我都得把它牙一根一根拔了，现在人犯我头上，难道我要说哎呀虽然你做错了事，但我不怪你，如果我怪你，就是我不好？您家圣母院晚上不断网您还在这冲浪呢？
    一言激起千层浪，只是这浪，并非冲沈言曦而来。
    沈言曦态度明确，不退不让，孙娇娇删博关评正式将碰瓷盖棺定论。
    明明是孙娇娇先爆沈言曦黑料，结果几番辗转下来，沈言曦反涨百万粉丝冲破五千万大关。
    初夏傍晚微风轻拂，空气中裹挟着植物正值盛长的香气，浓烈而恣意。
    沈言曦刚回剧组酒店，唐素便笑着来了敲门，沈言曦把人迎进来，要去给唐素拿水。
    “自己人，别麻烦，”唐素阻止了，揶揄道，“真没恋爱啊？”
    沈言曦和唐素同坐沙发上，倒也说实话：“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青梅竹马啊，”唐素遗憾，“我刚还在和导演说你这次这个很不错，气场压得住你，之前那些太弱了。”
    沈言曦摇头：“强弱倒没关系，我和他八字犯冲，见面就掐，我小时候所有不好的回忆都是关于他，四舍五入就是童年噩梦。”
    唐素不信：“你微博不是发过小时候学生证照吗，那么漂亮可爱，谁舍得对你不好，就算你做错事情，水汪汪的大眼睛盯人一看，哎哟谁不是心都萌化了。”
    沈言曦脸上的淡定和季礼如出一辙：“他瞎。”
    唐素好笑，继而暗示沈言曦今天事情闹这么大秦旭都没出现，可能真的在闭关训练，姚婉莹想送他进《创造青春》，后续可能还要蹭沈言曦热度。
    沈言曦心里和明镜一样，脸上则是受到提点的表情，对唐素千恩万谢。
    唐素离开后，沈言曦宛如被抽去骨头般瘫倒在床上，长长吁一口气，望着头顶花纹繁复的天花板，今天发生的事情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闪过。
    男配的意图，孙娇娇的意图，姚婉莹的意图，唐素的意图，还有比其他任何一个人都单纯的季狗蛋，还有季狗蛋点的那桌绿。
    沈言曦耳边回响着唐素说“谁对你不好”，又想起季礼云淡风轻“去掉怀疑”“正合我意”。
    沈言曦把爆料里绝美的第三张照片发给季礼，问题发人深省。
    【沈言曦：看看这好看的额头，这长而卷翘的睫毛，这小巧精致的鼻子，这精致的唇形，是不是每一个像素都在告诉你美的定义，是不是每一寸画面都在给你诠释颜值天花板，就这样一个仙女，让粉丝哐哐撞大墙的仙女，你为什么总不让她好过？你究竟是眼睛被狒狒抓瞎了还是在雷雨夜带着你的金条去顶楼避雷针旁边让老天爷劈坏了脑？】
    【季礼：粉丝们没见过你换牙漏风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端着玉米糊摔个狗啃泥的样子etc。】
    季礼后缀加得严格而贴切。
    【沈言曦：山长水阔，与君诀别。】
    【季礼：1】
    剧组酒店内，沈言曦呆呆望着天花板，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孙娇娇费那么大力气没伤到自己半分，为什么季礼一句话就能把自己的心扫射得千疮百孔，为什么别人说话是文字，季礼说话是武-器？
    华盛总裁办公室内，季礼闭眼休憩，程胜站在办公桌前汇报工作。
    季礼忽然出声：“华盛资本原定IPO（上市）发布会是下个月21号？”
    程胜核对后：“是。”
    季礼：“提前。”
    上市不是小事，过程繁杂严苛，手续人力物力耗费巨大，一句“提前”不知道会牵一发动几何，又引得多少新的波谲云诡，但季礼的心思没人能揣测。
    “是。”程胜应下，继续汇报工作。
    金属边眼镜被勾下放到办公桌上，季礼抬手轻按眉骨，他神态清淡，宛如一团云，让人看得见猜不透摸不着。
    而城市另一边，沈言曦自闭良久，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自己和季礼的相处模式从来都是针尖对麦芒，所以她不让他，他也不让她，偶尔服服软两个人都反感得恨不得把肠子悔青。
    如果，沈言曦想的是如果，自己稍微温和一点？季礼也会温和一点？不是激烈矛盾之后的温和，而是日常的温和，也许两人就能维系一段长治久安的友谊？
    沈言曦怀着自我牺牲壮烈大义的决心和奉献精神给季礼发了一个气球小人可爱的跺脚表情包。
    【沈言曦：气气到膨胀.jpg】
    沈言曦了解季礼，摸摸头不可能，可能回“1”，也可能回个嘲讽的微笑，都没关系，自己的尝试而已。
    几秒后，手机振动。
    沈言曦抱着开奖般忐忑激动的心情点开图片。
    季礼回了一把……打火机。
    简单的长方体仿佛化作季礼的脸，无比冷酷地告诉沈言曦，气什么气，直接炸吧。
    “嘭”一声，继一万八的高跟鞋后，季礼再次打响号令枪，一万四的手机在空中划过一道短而急促的砸弧，光荣落地。
    ————
    之后几天，沈言曦在剧组赶进度，季礼在外出差，两人保持着默契的诀别。
    原先的男配被换掉了，很多戏都在重新补。
    安洁问了一嘴原因，沈言曦事不关己道：“演得烂还撕番，不换他换谁。”
    所以沈言曦也明白，唐素也好，乔悦也好，她们对自己的好只是基于自己给剧带去的收益，简单又清晰。
    等到周五下午，沈言曦终于得空准备回江山公寓休整一下，姚婉莹来了消息——于今晚在苏城家设宴给沈言曦赔罪。
    这事儿太有意思了。
    苏城是《她杀》投资商，姚婉莹在投资商家设宴给女主角赔罪。
    保姆车上，沈言曦把这条信息看了三遍，笑了，忍不住问安洁：“我脸上写着特好欺负四个字吗？”
    安洁端详片刻，中肯道：“没有。”
    远天有大片绚烂的晚霞，橘色主调自地平线晕染开来，主别墅外豪车云集，络绎不断，主别墅内香衣鬓影，清脆的碰杯声此起彼伏。
    姚婉莹说是给沈言曦赔罪，沈言曦到场后她却好似没看到沈言曦，宴会上也不见孙娇娇和秦旭的身影，沈言曦心里明白个七八，她连熬几个通夜浑身没力气，刚好在角落躲闲，她穿了条浅粉的裙子，衬得肌肤愈发白皙，乍一看不惹眼，细细看住五官，娇艳似初苞的玫瑰，不少相熟艺人过来寒暄，沈言曦明白姚婉莹说赔罪只是让自己背个名，她也懒得戳穿。
    三五艺人扎堆闲聊，投资商则是组了牌局，沈言曦时不时单手托脸掩盖疲态，季礼没刻意，只是出牌时、拿牌时、推筹码时，不动声色把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沈言曦身上。
    沈言曦喝了口果汁，沈言曦和男艺人聊了两句，沈言曦掩嘴打了个哈欠，闭了几秒眼睛。
    疲倦中，周围人的议论声好似听得格外清晰。
    “华盛资本提前上市了你知道吗？这下季总身家估计又要涨个几成，算最年轻的千亿富豪吧？”
    “去年就千亿了，而且这还只是看得到的，看不到的你不知道人家有多少。”
    “会不会那什么什么啊，从没听他和哪个女明星传过绯闻，也没和男明星传过，要我能和他传一下绯闻，估计做梦都能笑醒，资源通告想上就上。”
    上一人还没说完，同伴用胳膊肘捣了捣她：“看看，快看，人影后过去敬酒，季总都没搭理。”
    “大资本家怎么看得上卖笑吃饭的艺人。”
    “……”
    哦，季礼在啊，在说季礼，沈言曦没看季礼，屁股不着痕迹挪了地方。
    又有几个艺人。
    “沈言曦面子也够大，姚婉莹都说要亲自给沈言曦赔罪，不过沈言曦也是因祸得福，粉丝涨了几百万，前任们没一个说沈言曦不好。”
    “姚婉莹说赔罪你就信了？怎么沈言曦来这么久她没理？”
    “什么意思？”
    “姚婉莹现在跟着苏总，姚婉莹想要什么还不是苏总勾勾手指头的事，沈言曦一个艺人，就算再红咖位再大，和苏总是一个量级吗？”
    “那只是沈言曦不想跟而已，要沈言曦真心想跟个大佬，就她那张脸那股子娇劲，哪个男人受得住。”
    “你懂什么，沈言曦情史那么丰富，大佬们睡一睡乐意，长期跟几乎不可能，你想想看，能让沈言曦跟的大佬，身家地位肯定不一般，那么有身家地位的大佬怎么会允许沈言曦提前任的时候把自己和那些十八线男艺人放在一起。”
    那人接着道：“你没看姚婉莹身边的朋友都换了一圈吗，食物链就是这样，站在最顶上的要么是大佬的女儿，要么是大佬的女人，沈言曦两个都不占，姚婉莹肚子里还揣着苏城的孩子，和姚婉莹一比，她沈言曦就什么都不是。”
    “……”
    这种讨论对沈言曦的杀伤力就和学生时代不带自己去上厕所一样，挠痒痒似的，还有点好玩。
    她津津有味听了会儿自己的八卦，姚婉莹终于带着几个小姐妹站到沈言曦面前，沈言曦袅袅婷婷起身。
    “言曦躲这做什么，我找了你半天，”姚婉莹穿了条酒红色丝绒长裙，整个人有了几分富贵之色，笑容灿烂地朝沈言曦举杯，“之前工作室小孩不懂事，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沈老师见谅。”
    沈言曦唇边同样勾着场合上的笑：“一码归一码，其他人做错事，我怎么会和姚老师计较。”
    酒却没喝。
    姚婉莹目光落在沈言曦酒杯上，笑意没变：“沈老师的意思是不给我面子吗，是不给我面子还是不给苏城面子。”
    沈言曦受冤：“我没下过姚老师的面子，怎么说得上给，苏总的面子有哪儿是我能下的，姚老师说我下苏总面子才是真的下苏总面子啊。”
    和姚婉莹从一场场酒局里喝出来的八面来风不一样，沈言曦的通透就好像是天生的，天生的不落话柄，天生的游刃有余，天生的无懈可击。
    “沈老师这张嘴能把狗仔都说去自己工作室，我甘拜下风，”姚婉莹笑着站到沈言曦旁边，故作亲近问，“不过你那绯闻怎么回事，真没谈？”
    沈言曦笑：“真没谈。”
    “不然我给你介绍一个，”姚婉莹眼神递了递，“好些条件都不错，你上次来好像见过一些，有几个私下里还向我打听你。”
    一个沈言曦没怎么见过的女艺人心直口快：“大佬们不都要求身家清白吗？”
    姚婉莹故意瞪女艺人一眼：“怎么说话呢？”
    另一女艺人道：“我刚刚没看到投资商给沈老师敬酒啊。”
    姚婉莹又轻斥：“会不会说话，净知道拆我的台。”态度却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
    又一女艺人道：“不知道被拍到的迈巴赫是哪个男团小流量，沈老师送车的品位越来越高。”
    再一女艺人道：“沈老师自己红，爱和小男星谈恋爱就和小男星谈恋爱，轻松又自在，小男星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甩不掉也没关系，沈老师撕得过来。”
    “噗嗤。”姚婉莹和几个女艺人忍不住笑起来。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你搭梯子我接话，无外乎秀一下自己的靠山，讽刺一下沈言曦，娱乐圈本来就是个良莠不齐的地方，一朝得势狐假虎威的人不在少数。
    左一个新欢迈巴赫右一个身家不清白，沈言曦听得太阳穴微微发疼。
    她觉得这是季礼的锅，季礼就在不远处，但冲着季礼无时无刻想让她死的那张嘴，沈言曦并不指望季礼会帮自己，不雪上加霜绝对是他最大的善意。
    她忍着身体不适等那圈女艺人说完，在嘴角起了抹明艳的弧度，刚准备千娇百媚地怼回去，便见季礼站起来。
    所有人看向季礼。
    明亮的琉璃顶灯将他卓越的身形气质烘托到极致。
    沈言曦和他对视，他轻抬手，嗓音和目光温润平缓，直抵而来。
    “过来，”他唤，“沈言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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