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三

推荐阅读:我在九叔世界做大佬特拉福买家俱乐部刀光如月映九州丑女种田:山里汉宠妻无度为什么它永无止境神话从童子功开始神秘让我强大我的谍战岁月四合院之车门已焊死谍影:命令与征服

    时近中午, 阳光晃在脸上,沈书醒来时,纪逐鸢正坐在不远处摇动一方巴掌大的镜子。沈书嘴角微弯, 拿手遮了一下脸,起来之后仍半晌不能回神,把饭吃过, 坐在那里翻来覆去看手里的一张帖子。
    “我不在家时,他老找你过去?”纪逐鸢瞥了眼帖子落款,正是季孟。
    “没, 许久没见过面了。”
    “他还在太守府里?”
    “自然是在。”比起武将,文官擢升则更看运气,譬如说给人做书吏办事办得好, 或是主官突然要领兵,献策得当, 方有机会施展才干。不过乱世之中,无论文武, 机会总比承平时候多, 是谓英雄不问出处, 年轻人总是一身躁动,乘势而上的多,因此对于这场对抗朝廷的大乱,并非所有人都一味认为只是灾祸。
    “他这么大的家业,不出来做事,一门心思接岳父家的买卖,也未为不可。”纪逐鸢原是盐民, 在上中下户当中, 盐户是最苦最穷, 自然他也断不会有看不上商贾的想法。
    “人各有志。”沈书言简意赅,站在庭院里,舒展筋骨。今儿拜纪逐鸢所赐,昨晚上折腾得腰酸腿软,天半明半暗时想要起来打拳,着实又想缠在纪逐鸢的身上多赖会儿床,偏偏纪逐鸢还把他的腰紧紧揽着,沈书便更懒怠于早起了。
    冬日里天亮得晚,太尉府的差如今是辰时开始,申时末刻前将乌木牌交到门上,各自散学回家。若遇到暴风暴雨或是涨水,家中房舍需要修缮无处可住时,可在太尉府附带的一个偏院当中借住。
    沈书带纪逐鸢到处看了看,指着一个屋檐儿对他说:“上回你在那掏过鸟,还记得?”
    纪逐鸢拿手捂脸。
    沈书乐道:“还有你不好意思的时候?你仔细看看,有什么不同?”
    纪逐鸢认真看一眼,说:“瓦片重新修整过?”纪逐鸢往前走几步,又旋步回来,环视四周,整个院子都是重新修过的,花台周围用石头隔开。
    “这院子之前最怕下雨,一下雨就泥冲得四处都是,可怜花草也死了不知道多少回。往后要是下暴雨,我让陆约给你捎话,咱们也可在这里住。我先占了一头,给这边管事塞了几个钱。”沈书带着纪逐鸢往东面走,在拐角过去不到十步处,有一间格外宽敞的房间,这一整个院子里共有三十余间屋子,不大不小,偶尔给人借宿过夜确实方便。
    “谁出的主意?想得很周到。”纪逐鸢四处看了看,沈书选的房通透敞亮,窗户开得也大,屋里已有不少摆件和书。
    “还不是周仁。”沈书道,“张士诚从不苛待手下人,周仁四处敛财,免不了要压着隆平当地这些大家族人,不该抠门的地方,绝不可省。不过也是惠而不费,包括平日里这府上三餐,茶水点心,一应办差所用的笔墨纸砚,细细算来,虽然可观,同军费一比,都不算钱。”
    纪逐鸢唔了声,不知道想什么,不住看沈书。
    沈书莫名其妙:“看我干嘛?”
    纪逐鸢却又把眼挪开去,翻了一下架子上的面巾,“这就把洗漱的都拿来了?”
    “不早点占一间,想占的时候没地方了谁给你挪位子?”沈书带纪逐鸢转完,知道他今日不当值,想了想,便道,“既然没事,你就在这边歇,我找人交代一声,不让他们来打扰你,你在这边好好睡一觉,中午一块吃饭,等散学后我来找你。”
    纪逐鸢抱着沈书的腰,于他唇上亲了亲,看着沈书出门。他走到榻畔,抖开被子,在床上躺一会,从床边滚到床里,裹着沈书的被子,看花纹,闻气味,竟都是家里带过来的。纪逐鸢忍不住想,要是在太尉府里抱着沈书睡一晚,那还真是……
    不过沈书不一定乐意,纪逐鸢不免想起沈书面红耳赤感到局促时的模样,平日里舌战群儒也不见他眨一下眼,但只要说几句荤话,立时就能叫沈书张口结舌,直呼孔老夫子在上。
    躺够了,纪逐鸢起来,关门出去,跃上墙头。
    申末,最后一个学生从学堂内出来,瞥见纪逐鸢,拿手抹了一把泪,跑走了。
    回家路上纪逐鸢仍觉十分好笑,也有沈书把人训哭的时候,不免在马车上多问几句。
    沈书是听纪逐鸢说,才知那个学生哭了,不免愕然,哭笑不得地说:“你看人家笑话了?”
    “我是那种人?”
    沈书不禁腹诽,你不是才怪,搞不好见人出丑,纪逐鸢还要敲锣打鼓叫旁人也来围着一起看。沈书说:“罚他回去抄书而已,交上来的作业字像是狗爬似的,学写字这么久,还写成那样。”
    “比我写得还差?”纪逐鸢斜乜沈书。
    沈书心想:这让我怎么回答?只好敷衍纪逐鸢说:“他多大点?拿笔还没几日,现在看得出什么?待他长大了,必然执的也不会是现在的字体。只不过写字落在一个‘习’上,需勤练。”
    “嗯,那同习武相通。”纪逐鸢本意要揶揄沈书几句,却让沈书拿着他的话去说,好好同他讲了一通,不能每回出征回来就跟一头饿狼似的猛打牙祭,连康里布达都说他练武太过懒惰,顺势沈书还叫纪逐鸢多盯着自己,早上他若是不起来,就让纪逐鸢拿个瓷杯塞进他脖子里,这天一准能把他冻醒。
    照纪逐鸢的意思,过了冬至,天将转得更冷,天不亮就起来练武是个苦差,沈书又不考武状元,何苦来哉,真有什么事,让他去收拾就是。
    沈书也不多说,只是板起脸。如此纪逐鸢也无话好说,怕他生气,每日里卯时不到,兄弟二人就在院子里闻鸡起舞。
    这么又过了半个月,廖永安被人押回隆平,秘密看押起来。
    夜里张隋随沈书入书房,先是点了两根蜡烛,沈书觉得不够亮,便把太守府里送来的一盏八角琉璃宫灯点上。
    张隋接过去挂在屏风前的灯架上,略微低着头,小声说:“那处进不去,看得很严,不仅没法使银钱,还都是套。”
    “怎么讲?”
    “我盯了一阵,有人要拿钱进去探监,一律被拿下,没两天就悄悄砍了,扔进护城河里,尸首都找不见。”张隋为难道,“牢房甚小,只需看住一个入口,再无别的地方可以飞出去。”
    “挖地洞?总不见得地上也灌了铁汁。”打仗时再固若金汤的城防,挖地道也使得,更可在地道中用毛竹管铺排火|药,但沈书自己一想,也知道反而是因为牢房小,可钻的空子少,地方一小就容易巡查,挖个地道,怕是人还在地下钻洞,洞口便叫人给封死了。
    张隋看沈书脸色,知道他在想事,便没有出声。
    良久,沈书没想出来什么好办法,只得让张隋先走,他前脚出去,后脚纪逐鸢就进来了。沈书把张隋说的话朝纪逐鸢说了一遍。
    “知道地方在哪里,先叫人盯住,如果廖永安要挪动地方关押,路上是最好的机会。”纪逐鸢道。
    沈书点头,本来就该在廖永安押解回来的路上营救他,孰料吕珍也相当谨慎,把廖永安头发都剃了,一行人扮作僧侣,化缘而来。纵然沈书派出许多人打探,大家想的都是一架囚车将廖永安拉进隆平,将几条进城的主街盯得眼睛都快瞎了也没见着吕珍派人押来的囚犯。
    “还是给文忠捎个信,告诉他一声。”说话当时,沈书已卷起袖子,捉笔三两下便写好让人送出去。
    而朱文忠收到沈书这封信,已是十二月初,胡大海攻下兰溪州后,陆续攻下婺州所辖部分县乡,然而进展缓慢,而上月陈友谅又下一城,占领汀州路。
    一夜风啸雨疾,小兵从前方骑马归来,肃然等在雨中的农民军顿时人人为之振奋。
    四下除了风雨声,只听见那小兵大声禀报:“我军十万,从十里外正在接近,主公有令,众将士辛苦,留,行枢密院判邓愈、亲军左副都指挥朱文忠、元帅胡大海,其余各部回营避雨,明日俟军令集合!”
    等到夤夜,一面漆金的木牌方从夜色里接近,金牌上刻着——“奉天都统中华”。
    雨水滚过朱文忠的脸,流入颈窝时已经过皮肤化为暖流。朱文忠随邓愈、胡大海二人翻身下马,邓愈当先朝朱元璋行跪礼。
    浩浩荡荡十万兵马赶在天亮前进入兰溪州,朱元璋不及歇息片刻,召邓愈、胡大海、朱文忠议事。
    午时,全副武装的穆华林入内,顿时说话声停,众人转头看他。穆华林生得高大,不像侍卫,气势上反倒像是一名统兵过万的将军,只见他上前与朱元璋耳语,朱元璋便一抬手,说几句作为结语的场面话。
    出来后,朱文忠一眼看见李垚等在不远处,邓愈身边的亲随,胡大海常带的那个秉笔的王恺也在,放下心来。等了一会,不见有人来留饭,三人正要离去,穆华林出来,朱文忠朝他点了一下头。
    穆华林从他身上移开目光,传朱元璋的话,让几位统帅回去整兵,午饭后便要启程拔营朝婺州继续行军。
    朱文忠回到帐中,李垚将信递上,他食中二指夹着,来回一翻,沈书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在冷风冷雨里等了一整夜,李垚捧了姜汤上来,朱文忠喝着汤,把信看了,顿时脸上失色。
    李垚看他一眼。
    朱文忠只喝完这一碗姜汤,便匆匆又赶回朱元璋的座前去回报廖永安的消息。
    门外只有穆华林一个人守着,他抱着剑,朱文忠出来时,穆华林略一侧身,便算行过礼了。
    到当天夜里,行军半道,该休息的时候,几支小股部队散入山林去捡拾干柴生火做饭。
    信鹞刚放出去,黑夜里倏然一支箭射中那只鹞子,信鹞掉在浅滩上,扑了两下。
    “射中了!”李垚高兴道,踉跄地跨着大步子走到浅河滩上,像只鸭子似的,张开双臂保持平衡,潺潺的水流淹过他的鞋面,李垚面不改色,捡起被朱文忠一箭射死的鸟来,大声叫道,“是只鹞子,还挺肥。”
    朱文忠听见这话,嘴角笑意淡去,只觉得蹊跷,在婺州一带,不应该出雀鹰。
    等李垚捧着鸟过来,朱文忠拎起死鸟的双翅,打量鸟儿的一双爪子,从他长长尾羽覆盖下的鸟腿上摘下一个食指大小的竹筒。
    李垚紧张起来:“少爷,这是?”
    “走,回去。”朱文忠将竹筒往怀里一揣,叫李垚把信鹞处理干净,拿回营地去烤了吃。
    斜对岸的阴影中,一片被压低的野草缓慢地直起身,人影与黑暗融为一体。
    夜饭吃过,朱文忠回到帐中,取出竹筒正要看时,牛油蜡烛霎时熄灭。朱文忠放下手里的竹筒,去掀开帘门,好让营地里的光漏些进来,待再点起蜡烛时,竹筒却不见了。
    朱文忠在案几上下遍寻不着,推开小桌,下面也没有,他又起身,拿起坐垫,底下铺的毡子上什么都没有。
    “少爷找什么?”李垚过来帮忙。
    朱文忠一手按在桌上,片刻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还是高手。”
    “少爷您说什么?”
    朱文忠竖起一只手掌,说要睡了。
    李垚便放下帘门,出外去守着。
    朱文忠抱臂在榻上侧卧,长剑就立在榻畔,他侧卧时整个人便如是一把重剑。刚刚躺下,朱文忠便感到耳畔一阵凉风,起身循着风来的方向看时,只见牛皮帐篷上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风吹得光不时从那条口子里透进来,朱文忠手指拈了一下那道边缘,划口外对着另一顶帐篷,朱文忠乃是亲军左副都指挥,他的帐篷不远处便是中军帐,里面歇着的是他舅。
    朱文忠不觉心中一凛,帐篷上切口整齐,必然是利器所致,他却一点也没有察觉。来人的身手已臻化境,否则刀插进牛皮,再拉出这么长一道口子,既需时间,也会发出划裂的声音。那把刀得多快、多锋利,对上韧劲出众的牛皮才能不费半点功夫。
    恐怕这样的神兵,到今日朱文忠也从来不曾有幸见过。喜欢不纯臣请大家收藏:(663d.com)不纯臣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本文网址:https://www.663d.com/xs/17/17526/10426543.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 https://m.663d.cc/17/17526/10426543.html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