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废杀

    见那人一步步靠近，甚至咽了咽口水，东方不败伸出手抽出一根筷子，唇边浮现出一丝冷笑。
    他原本惯用剑，但自葵花宝典大成之后，武功如臻化境，早已不拘于用什么武器，见着什么就能用什么，飞花摘叶皆可杀人。只是他懒得动脑筋去想，取了就近原则，大不了过会儿让杨秋亭多付双筷子钱罢了。
    他早已能够随心所欲地控制溢出的杀气，举手投足皆透着返璞归真平淡自然的模样，这样的表情动作，压根没让旁人觉得有哪里危险，配上那明艳的容貌和清亮的凤目，倒是让客栈里显得更亮堂了。
    但下一刻，东方不败的筷子竟没有发出来。
    或者说，他的筷子自指间飞出，却没有照着那年轻人射丨过去，而是在空中转了个弧度，朝着门口的方向而去。
    那精瘦的年轻人本就死死盯着他，似乎将他视作囊中之物，不料这美人手中的筷子突然飞出，又在空中硬生生拗出一个诡异的弧度，不由得一惊，转头便看向门口，当即看到那筷子落在了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手中。
    那男人自然是杨秋亭，此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拈着筷子就走过来。
    而座位上的红衣美人在短暂的疑惑后，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嗯？”那男人信步而来，脚步并不快，却在一瞬间来到了位置上，在旁边施施然落座，“阁下有什么指教？”说话间，手中依然在摆弄那根筷子。
    原本看着他的红衣美人，也在这一刻开始，一眼都不施舍给他了。
    杨秋亭从前没见过，今日拎着糕点回来刚好撞见，才恍然明了，他的东方虽然平日温柔又大度，但那只是因为不舍得在他面前逞威风。
    他从前那样轻易拙劣的就把人拐到手了，并非是他本事大或手段高超，而是东方愿意跟他走。倘若这人不情愿，那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
    面对外人，东方不败一直都是不容侵犯，没什么耐心的。
    那年轻人咳嗽了两声，一边思忖着刚刚筷子发出的动作，一边有些不死心地说道：“在下左跃，今日猛然见到这位公子，只觉面善有缘，故而前来结识。”
    被他瞧上的这位公子笑了一下，抬头就看着杨秋亭，要看他怎样回答。
    杨秋亭懒洋洋道：“哦？左公子觉得有缘，但这世上有缘无分的事可不少，阁下还是莫要多想的好。”
    几句话间，方才刚刚平静下来的客栈又有了些骚动，不光是左右食客，连掌柜都在往这边看。
    左跃眯起眼睛道：“在下方才忘了说，我出身五岳剑派的嵩山派。”
    嵩山派，姓左？
    与刚刚那两拨小帮派的人不同，嵩山派是武林中有名的大派，虽然只有左跃一人，但掌柜的脸色比刚刚看到那些人时更难看。
    与此同时，杨秋亭手指的动作一停。
    见此话有用，左跃瞧着杨秋亭的动作，不由得挺起了胸膛，从容道：“行走江湖，大家均是朋友，今日……”
    但他面上志在必得的笑容还没褪下，一支木筷已经擦过他的脸，钉入了他身后的梁柱上。
    左跃的微笑僵在了脸上，脸颊上热辣辣的感觉犹在，纵然没有破皮也定然是留下了红痕，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心内暗惊，难道连嵩山派的大名，这人都听不懂了？
    杨秋亭冷声道：“你与左挺如何称呼？”
    左挺外号“天外寒松”，也是左冷禅之子，六年前与杨秋亭有过一段交情，当时杨秋亭才刚刚踏入江湖。虽然他们多年来见面的次数很少，但江湖中人本就不会时常碰面或腻在一起，也不算十分疏远。
    左跃愣了一愣，心道，莫非是兄长曾经得罪过他？
    杨秋亭眼皮一抬，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左跃心内摇摆不定，犹豫道：“……正是家兄。”
    杨秋亭淡淡道：“看在他的份上，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滚吧。”
    嵩山派的人出现在这里，还只有一个人，他倒是不清楚这是来做什么，但也没多大的兴趣，左右与他没太大的干系。
    听到杨秋亭竟直接让嵩山派出身的左跃滚出去，左右看向他们这一桌的目光都变了又变，暗想这男人竟听明此人出身后依然不以为意。
    在江湖中行走，一口意气还是要有的，虽然名门正派颇有些威慑力，但不买账的人也多，纵然是五岳中实力最强的嵩山派，也远到不了所到之处人人俯首的程度。
    然而若非是曾有恩怨，或者存着挑衅的心思，明面上总是要过得去的。似杨秋亭这般，直接在左跃自报家门后丢出滚字，已经是严重的找麻烦行为了。毕竟方才所有人看得清楚，左跃虽然想上前勾搭那红衣男子，却没来得及做什么。
    左跃愣在原地，半是耻辱半是恼怒，冷笑道：“阁下不妨也把大名报一报，好让我等看看，阁下是何方高手，连我嵩山派都不放在眼里？”
    东方不败已经皱起眉头，有些不高兴地看过来。
    要他说，杨秋亭就是太注重形式正义了，什么都要弄个一清二楚讲得明明白白，磨蹭了这么久愣是不动手，他们武林中人何曾跟这种登徒子讲过道理？若是顾念着跟左挺的关系，那倒也不必杀人，直接扔出去就是。
    杨秋亭安抚地捏捏东方的手，对他笑了一下，才慢慢道：“我们的名字，你还没资格知道。你现在就退出去，我权当今日什么事也没发生，否则，纵然是左冷禅当面，也护不住你了。”
    听他竟不把自己的父亲放在眼里，连五岳盟主的大名都敢直呼，左跃面上阵青阵白，几乎在顷刻间，心内的愤怒占了上风。
    他这样刚过二十的年轻人，本就是容易冲动容易上头的性子，由于他的姓氏，还有他那大名鼎鼎的父亲和门派，左跃从前几乎没吃过瘪，更没有实打实的碰过壁。
    相比兄长，比他大三四岁的左挺，他所受的宠爱和娇惯更多，脾气也更大。
    但是今日，他要为自己的不肯退让而付出代价了。那些从前让他横行无忌的东西，今日也压在他头上，让他不能忍气吞声，不能直接认怂，也不愿丢嵩山派的脸。
    所以他要付出的会更多，远不止脸面。
    “唰”的一声，左跃已经把腰间的长剑拔了出来。
    他虽然年纪还算小，但毕竟出身嵩山派，又是左冷禅的儿子，嵩山上下自然少不了会好好教他。
    方才虽然言语有冲突，但他们两方其实是没有真正动手的，杨秋亭用擒龙控鹤功吸走了东方不败朝他喉咙发出的筷子，又射丨了一支筷子来警告他速速离去，归根结底是避免了碰撞，并没有跟他发生正面冲突。
    然而左跃这一拔剑，性质立刻就变了。不要说他们，纵然是客栈里旁观的其他人，也都心知肚明，马上他们便要开始刀剑相加，跟刚刚的放狠话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武林中人行走江湖，若是将武器对准了别人，就代表了决定正面一战，赌上生死，无论此战后果如何，都得自行承担。
    自这一刻起，左挺额外给他附加的面子已经消耗殆尽。
    眼看左跃提剑欲刺，杨秋亭懒得跟他废话，算准了时机，在筷子脱手的瞬间又抬了抬手指。
    左跃全来不及出剑挺刺，像是仓促间腾空跃起一般跳了一下，原本对着他小腹射过去的筷子没中目标，而是直接插到了下身一处。
    “啊——！”一声惨叫，左跃精瘦的脸皱了起来，捂着下身便滚倒在地，不断发出惨叫。
    这一变故，东方不败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是杨秋亭有些哭笑不得。
    他的这支筷子是朝向左跃的下丹田处的，又略略向下偏了半寸，像是要废了左跃的丹田，但实际上若是得到救治，并不会危及性命和今后的武功根本。
    然而左跃倒是机灵，要跃起来躲，结果倒是保住了丹田，反而是另一处中招。
    东方不败有些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表扬他从根本上铲除了麻烦。
    杨秋亭在他耳边嘀咕道：“这是我第一次对别人的那处下狠手……虽然我倒是见过不少。”
    东方不败一愣：“不少？你见别人这样过？”
    杨秋亭道：“从前送任姑娘的一路上，但凡有登徒子瞧她，不是被她挖了眼珠子就是断了下面，后来她不肯动手了，要我这个护花使者来，才改为扔出去。”
    东方不败轻笑一声，心道任盈盈倒是跟以前在教中一样。
    左跃抽搐着瘫倒在地，口中的惨呼慢慢弱下去，其他人听了，纷纷夹紧了双腿，更坚定了出门在外要老老实实干自己的事，莫要有乱看乱调戏别人的想法。
    杨秋亭冷冷道：“左公子真是好俊的功夫，在下佩服。”
    掌柜一看，嵩山派的掌门之子在自己的店里出事，心内也是咯噔一下。但又一想，按照江湖惯例，冤有头债有主，武林中人打到酣畅淋漓处砸点桌椅板凳是正常的，事后再迁怒来店里捣乱倒是没怎么听说过，便也稍稍松了口气，让伙计将那位倒霉的左公子抬到一旁，看看有没有他们嵩山派的人来救回去。
    店内的食客不全是普通人，大多都怀有些武功，自然有眼尖一些的，看清了左家小公子是躲闪才糟了下身。不过对于武林中人来说，比起丹田被废，当个太监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问题是这么多人都看到了。
    从今日起，左冷禅之子调戏男人不成反成了太监一事，恐怕会以极快的速度传遍江湖。
    经此一事，杨秋亭也没什么心思吃饭了，又喂了东方几口，便不再注意已经昏过去的左跃。
    见东方吃得差不多了，杨秋亭对掌柜交代了几句，旁人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能看到杨秋亭又放下一锭银子，而他唇边的弧度愈发冷寒。
    处理好这些，杨秋亭拎起糕点，哼了一声：“美人儿我们走，离那个废物远一点。”说着，搂着东方就走了。
    东方不败听着他这奇奇怪怪的称呼，知道他又在变着法子炫耀，在心里暗暗笑着，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然而在他们走出客栈的瞬间，那温顺柔美的红衣美人似乎袖口被风吹得动了一动，紧接着角落里躺着人事不省的左跃猛地抽搐了一下。
    但由于这动作过于细微，并没有人发觉。而那红衣男子依然神色从容，全然不像是身怀武功的人。
    与此同时，杨秋亭也是一愣，无奈地摇摇头，捏了捏东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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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