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出门

    叶燃并不知道黛绮丝的脑洞如此之大。
    说起来她确实有几分交待之后（的）事的意思，但和黛绮丝理解中的那个“后事”相差可太远了。
    从君山大会后，她让反派瑟瑟发抖的任务进度条就开始稳定地增长着，在少林寺愤而离场的那个时刻更是一鼓作气飚到了200/1000的高值。
    也不知道在场上千位武林人士中到底有多少隐藏的反派及反派预备役，总之比区区波斯总教十几位给她提供的任务完成度高多了。
    叶燃估计等武林各派逐渐离开，并将明教……以及她本人的“凶名”传播回各自大本营时，这数值还能起码翻着倍的往上涨。
    虽说要到任务完成应该还有一段时间，但有些事情的确该提前着手布置起来了。
    比如金九龄的再就业安排，再比如黛绮丝和韩千叶的婚礼。
    原书中黛绮丝为爱走天涯，不惜破教出门，和明教同仁全体闹翻，婚礼时只有阳顶天和谢逊两人出席，此后小两口以“金花婆婆”和“银叶先生”的名字行走江湖，连真容也不敢露，着实有些憋屈。
    叶燃倒并没有什么一定要在婚礼上当“高堂”的爱好，但黛绮丝必定是希望能在她的见证下成亲的，她最好还是趁自己还能保有几分情绪的时候，给这姑娘把人生大事办了。
    幸好目前明教形势大好，紫衫龙王同外门门主成亲这等大喜事，教中众人必然是尽心尽力操办，而教外之人乐意来凑热闹的人也不少，必定是能办得风风光光的。
    只是她师门中虽不禁婚嫁，但她自己就是大师姐，往下的师弟师妹们年纪更小呢，就连旁观的经验都没有，所以……她该准备些什么？
    礼物？嫁衣？还是避火图？
    她记得师门传承里仿佛还有着几部双修功法的……要抄录出来吗？
    近来已经很少有情绪波动的叶教主极其难得地露出了迷茫的神色，正被胡神医，以及同胡神医一道进来的范右使两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见死不救”胡青牛乃是当世第一神医，俗话说只有起错的姓名没有起错的绰号，他年少时也并不是这么个古怪的脾气，学医之初也是立志要济世救人的。
    但就是他耗尽心血从金蚕蛊毒之下救活过来的人，却骗婚害死了他的妹子胡青羊，自己几次报仇都重伤而归，最后一次更是差点丧命，反倒是路过的明教中人救了他。
    胡青牛侥幸逃得一条性命，又是个知恩图报的性子，醒过来后当场便入了明教，更立下了非明教中人不救的规矩。
    这次他随叶燃前来君山，不但心甘情愿地救治了外人，还一救再救，救个没完没了，视自己的规矩如无物，倒并不是迫于教主之命。
    而是数月前他刚一回到光明顶，金九龄就奉命把他的仇家送上门了——正是华山派的鲜于通。
    鲜于通在外门被压着劳动改造了数月，已是熬得形容枯槁神情木然，早没了害他时那等满口仁义道德的大侠模样，若非胡青牛与他仇深似海，只怕见了面连人都认不出来。
    叶燃对鲜于通这等寡廉鲜耻的小人本没有半点好感，吩咐金九龄送人过去就是让胡青牛随意处置的，对她来说也只是随手为之的小事。
    没想到第二日胡青牛便来请见教主，说是此生大仇已然得报，立誓从此任她驱使，绝无二心。
    胡青牛也算是个人物，竟是说到做到，从此守在光明顶上再不下山，为了明教征伐天下的大计，研发了诸多外伤急救包乃至小病小患用得着的丸药膏散，此来君山，无论是事先研制避毒药液，还是事后盯着熬那解药，都兢兢业业任劳任怨。
    也正因如此，叶燃反倒不太好拒绝他此时非要给自己把脉的要求。
    只是她自从那日伤人之后，至今还没搞清楚诱因到底是什么——总不该是她嫌弃陈友谅人太丑话太多也能触动心障吧？
    在确定原因之前，她几乎不敢和别人产生身体接触，生怕一个搞不好，自己狂性大发又酿血案。
    但把脉这档子事那是必须手指碰手腕的，胡青牛好好一个倍受教中兄弟们敬重的神医，万一就此被自己暴走斩杀当场怎么办？
    叶燃待要开口拒绝，转眼看见胡神医一脸“不让我把脉今天我就撞死在这里”的忠肝义胆，一时竟没想到如何推脱。
    范遥在侧冷眼旁观，直到这时才开了口，“我记得胡神医有一门‘悬丝诊脉’的绝艺，不知教主可愿意尝试？”
    胡青牛一时没接上范遥的思路，愕然瞪了他一眼，这才应道：“呃，是，没错，教主可愿意尝试？”
    叶燃并未留意到他们两人在下面搞鬼，她也好奇“悬丝诊脉”到底是怎么回事，遂点头应了。
    只见胡青牛从随身的箱子里取出了几根透明的线出来，小心翼翼地按照某种规律细心绑在了她的手腕上，而后便将线的另一端绕在他自己的指上，轻弹动，不过片刻便已得出了结论。
    “教主近来可是在修习一门新的心法？”胡青牛的眉头皱得几乎能打结了，“恕属下直言，这门心法同您原来的武功路数相冲，再这么下去，万一走火入魔……”
    叶燃截断了他的话头，道：“我心中有数。”顿了一顿，又道：“有劳胡兄弟了。”
    她要是不练“清心咒”才会走火入魔好吗……但这个也不必同他们说了。
    胡青牛见叶燃这不在意的样子，开口便欲争执，却被范遥在背后隐蔽地拉住了，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事要做，遂忍气再度请叶燃提供少许鲜血，他要回去仔细研究研究。
    叶燃早已和系统确认过，此间世界中虽有蛊毒这类听起来就很神奇的东西，但却不存在凭借体外的鲜血就能作祟的超能力，再者她见过胡青牛那一间古代版的医学研究室，的确能对血液做一些初步的分析。
    想了一想，也点头答应了，却没让胡青牛上手，自己取了个细颈长肚的瓷瓶出来，伸指在腕上轻轻一划，鲜红血液便汩汩流了出来，估量着装了个半瓶，才抬眼看向胡青牛，问道：“够不够？”
    胡青牛连声应道“够了”，这才上前小心地接了瓷瓶，捧着放入随身的医箱中，又以棉花四面塞好免得滚动，这才取了金疮药要帮叶燃上药，却被她再度婉拒了。
    两人见叶燃眉目间已有倦色，唇色亦是越发浅淡，不敢再多打扰，当即告退了。
    一路无话，及至到了胡青牛的住处，在瓶瓶罐罐之间将随身药箱小心放好，胡青牛这才长吁一口气，转头瞪着范遥道：“范右使，你当年救我一命，又引我入教，我自是十分感激的。若有所命，我本是应当听从的。只是，只是为何让我用什么‘悬丝诊脉’？你也知道我不过是见前人医书上有记载，私下尝试过几次罢了，哪有我亲自号脉来得准？”
    范遥叹了口气，道：“你若说非亲自号脉不可，教主多半是不会允的。”
    他向来心细，于某些事上又格外用心，早已发现自那日伤了他之后，叶燃不止是性情越来越冷淡，更极为忌讳同旁人肌肤相触。
    他原本忧心叶燃只是不愿同他接触，只是冷眼旁观了这些日子下来，发现不止是他，而是所有人——连同黛绮丝在内，都再也不得近教主的身了。
    往日里明教高层请她指点“乾坤大挪移”时，叶燃会指点真气循经途径，乃至某处该如何发力，某处又该如何冲破关窍云云，如今无论谁去请教，她却俱都是口述，再不肯出手指点。
    范遥原本疑心她是练功练偏了路子，以至于有走火入魔的征兆，但细察下来，又与他所听闻过乃至亲见过的都不相同，至少她神智清明，从无乱命。
    之前他就存了让胡青牛来试试的心态，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黛绮丝的猜测他虽然知道当不得真，但总要……神医看过才安心，范遥皱眉看向胡青牛，“你诊出什么来了？”
    胡青牛此时却不由得迟疑了起来，半晌才道：“教主仿佛在练一门佛门功夫，但我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功法，竟是对主人……有损无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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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