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汝阳王府

    待来人窜出地牢，去得远了，叶燃这才自地牢深处现出身来，一面走到铁栏之前查看花冲的尸体，一面询问系统，“确定生物标记打上了？”
    没有的话她就追出去找个松果再砸一下。
    系统骄傲地挺起并不存在的胸膛，“那是必须的！”
    为了增强说服力，它顺手就给叶燃把地图打开了，一个十分显眼的红色小光点正在毫不犹豫地直奔武当山下而去，速度奇快，比起花冲来可是超绝得多了。
    叶燃皱眉道：“关上！你挡着我看尸体了！”
    系统嘟嘟囔囔地关了地图。
    “这坏人的尸体有什么好看的！很明显的借刀杀人嘛，用有特征的兵器，涂上有特征的毒药，杀了唯一知道根底的人，还生怕你们发现不了异常，特意留了块丝帕下来。对了，让我来做个指纹扫描和DNA比对……”
    叶燃扶额道，“你先闭嘴。”
    她把四周俱都细细看遍了，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出地牢。门外宋远桥同张翠山早已候了许久，方才去拿梯子和抱着灯笼找杂役的两名弟子随在他俩身后，垂手而立，却掩不住满脸的兴奋。
    “演得很棒，来人完全没有起疑。”叶燃先肯定了两个弟子的演技，见他们眉飞色舞的样子，又再多表扬了两句，这才转向宋远桥，道：“果然是来灭口的。”
    他们此前早就猜测，花冲所谓的雇主必定还有后手。当初会雇花冲来做这事，多半也是看中了他的轻功过人，适合冒充“青翼蝠王”。
    想来无论花冲是否得手，他们都有办法将武当的目光引到明教身上去。既然花冲已经被抓，就自然失去了价值，站在幕后阴谋者的角度，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在灭口的同时推进下一步计划。
    因此由叶燃在三代弟子中选出了最有演戏天赋的几位，言传身教，精心编排了一出“守卫松懈武功低微到对方不屑下手”的好戏——当然宋远桥等人亦作为后备队在附近伏着，以便万一遇险之时随时施救。
    幸好来灭口之人并没有什么思路清奇之处，一切皆照着事先推演的情形进行了下来，连“B计划”都没有动用就皆大欢喜。
    宋远桥瞧叶燃此刻不紧不慢的样子，心知她那“独门追踪”的手法想必也是奏效了，看起来对时间和距离上亦没有什么紧迫的要求，当下也不着急，只听叶燃细细描述着方才那人在地牢中的所作所为。
    旁的事物也就罢了，但是那柄形状古怪的长剑，叶燃却是越想越觉得眼熟，越觉得奇怪。
    整把剑就像是一条蛇盘曲而成，蛇尾向上勾起成了剑柄，蛇头便是剑尖，剑身上还开了血槽。
    是以刺入花冲身体后便盈满了暗红色的血液，奇特的是在月光映照下，竟发出了绿油油的暗光，情形十分怪异。
    叶燃一直琢磨着这件事，直到挥别了武当众人，骑着她的仿生马1号，跟着那红色小光点走到了官道之上，方才问系统：“你有没有觉得那把剑很眼熟。”
    系统一秒钟就在数据库里搜索出了正确答案，“是苗疆五毒教的金蛇剑……咦？”
    的确有点奇怪。
    金蛇剑，是苗疆五毒教的圣物，但它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出现，是在明末的《碧血剑》中，而此时叶燃所在的世界，是元末的《倚天屠龙记》，比《碧血剑》大约早了三百年左右的时间。
    叶燃屈指在缰绳上轻敲着，若有所思地跟系统分析，“咱们倒推一下这个顺序——明末，五毒教有金蛇剑这是没错的了吧。往上推，明代，五毒教是日月神教的下属，再往上推，就是这会儿，元末，明教是日月神教的前身……”
    所以虽然书里没写，但此时的五毒教可能已经是明教下属分支了。
    因此那人用五毒教的圣物金蛇剑刺死花冲，剑上还带着苗疆特有的蛊毒，这铁板钉钉的证据是指向明教的。
    若是此番得手，大概这金蛇剑连带蛊毒就该是插在宋青书的身上了，再让武当门人遍寻不得之后才“不经意”地发现尸体，宋远桥痛失爱子，张三丰疼惜徒弟，证据确凿之下，从此武当必定和明教不死不休。
    连五岁的小孩都能下手，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泯灭人性！
    这种挑拨离间的手法，这种阴狠毒辣的手段，叶燃心里早就隐约有了个猜测。
    她手上人命数量不少，却从来没沾过无辜之人的血，哪怕只是为了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勉强压抑住了心头的杀意，一路只远远地跟着。
    直到……眼见着一直追踪着的红色小光点直入大都，同另一个红色小光点聚在一处，那地方在地图上用加红加粗初号的仿宋字体标注着四个大字——汝阳王府。
    好，很好。
    果然从调兵追杀宋远桥张翠山，到雇佣花冲掳走宋青书，试图挑动武当等名门正派和明教火并，好让朝廷坐收渔翁之利，桩桩件件都是汝阳王府中人所为。
    叶燃坐在抬眼就能望见汝阳王府的茶楼之上，磨着牙和系统商量，“待会儿到晚上了，我是进去手起刀落，一刀一个地，直接把那两个红色标记给灭了呢，还是捎带手地把汝阳王也给……也给恐吓一顿？”
    ——主要为了看看汝阳王这人他会不会瑟瑟发抖。
    一说起任务，系统就觉得自己那并不存在的脑壳又开始发痛。
    从武当到大都这一路上，叶燃顺手解决了也不知道多少个恶人，什么强占良田的村霸，强抢民女的恶少，鱼肉乡里的官员，可以说是有错过没放过。
    任务进度却还是0/100……
    它和叶燃分析下来，大概这因为“恶人”只是顺从本心作恶，并没有站稳“反派”的立场。
    所以还是要以《倚天屠龙记》原书为指引来寻找反派……这工作量真不能算小了。
    叶燃长叹一声，端起面前的茶杯欲饮，却忽地皱眉嗅了嗅，又放了下来。
    却听得楼梯声响，一人施施然走了上来，人未至，声先到——“大都之中并无佳水，以之沦茗，实属暴殄天物，姑娘嫌弃，也是有道理的。”
    叶燃懒洋洋地转眼看过去。
    只见来人嘴角含笑，鼻梁高耸，倒是个容貌清俊的青年男子。锦袍玉带，衣饰华贵，身后跟着他上来的茶博士唯唯诺诺又很是惶恐，做派怎么看怎么像是这大都之中哪家勋贵的子弟。
    嗯，她就看看，不说话。
    那人目光微闪，又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李廷瑞，敢问姑娘芳名？”
    叶燃注目他半晌，方缓缓答道：“叶燃。”
    她的态度几乎算得上是无礼了，这自称为李廷瑞的青年男子却并不以为忤，反倒是自来熟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叶燃瞥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出声反对。
    李廷瑞便自动自发地担起了同她解说大都风物的责任，他口才便给，对大都又极为熟悉，又是着意挑了些有趣的地方和典故来说，叶燃倒是听得颇有意思，虽然始终不曾出声，脸色却已缓和了不少。
    倒是守在一旁添茶倒水的茶博士不由得心中暗暗称奇，这位，这位贵人可素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怎地竟对这位姑娘如此地体贴迁就，百般忍耐？虽说的确是生平不曾见过的绝色，但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弱女子，又怎么抵得过权势滔天……
    茶博士在那里胡思乱想，李廷瑞在那里兼职导游当得起劲，叶燃听故事听得起劲，系统却忍不住在她脑内拉起了警报——
    “叶燃！”
    “哎呀哎呀知道了，你等我听完这个故事！当朝太师脱脱家后院井里的女鬼到底爬出来没有……”
    系统气得吱哇乱叫，“茶楼里人已经空了！周围屋顶上埋伏了两百弓箭手！楼下还有一支二十人的刀斧手小队！”
    “好啦好啦，你还信不过我吗？”要说百万军前取上将首级……那是做不到的，但脱身还是不难的。
    正在这时，李廷瑞的故事终于告一段落，他面色自若地朝叶燃微微一笑，伸手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啜一口，正要往下放。
    眼前忽地一花，只见对面伸过来一只纤纤素手，轻飘飘地按在了他的手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分量，但无论如何那原本要假装跌落地面的茶杯便再也动不了分毫。
    叶燃笑嘻嘻地伸了个懒腰，道：“李公子，对不住啦。你讲的故事确实好听，可我实在不能为了听个故事，就把命给你罢。”
    说到这里，她随手轻轻一推，李廷瑞手中的茶杯便无声无息地碎成了粉末，人却不由自主地往后跌坐在了椅子上，再也动弹不得。
    这人脸色微微发白，神情倒还算是镇定，居然笑叹道：“原来你早已知道我是谁。”
    不！我本来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你不是个好人……
    此刻叶燃眼前展开的虚拟地图上，一个硕大的红色光点正不停地闪烁着，和标识她自身的绿色光点完全重合。
    瞎子才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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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