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因乐续缘

        次日清晨，除了高若涵辛苦地挺着肚子蜗居在家，剩下的，包括王梦敏都投身到了工作岗位。
王梦仪原本打算还是不上班，想跟着王梦欢一探究竟的，可梁鹏说这样不妥。万一程浩此言不虚，那她如此兴师动众，不光引人注目还解释不通，倒不如将预先严观紧盯的计划更换为暗察密探。
这个建议被采纳了。
密探有密探的收获。几天下来，王梦仪的预感并不好。她发现王梦欢看琴谱开始用助视器了，平时用电脑，她几乎不看显示屏，就连手机上的voiceover都长期开着，而且整天防蓝光眼镜不离身。
比起什么携带盲杖摸索门把手之类，这些生活中的点滴细节更令她恐惧。她想和梁鹏商量该怎么办，然而梁鹏清早才给她发过信息说是忽然有事，不得不飞趟国外。
王梦仪想来想去，觉得就算是梁鹏知道了也得不出什么好的方案来，因为要想进一步确诊和治疗，必须当事人配合才行，否则再高明的医生也施展不出隔空救人的技艺来。
可她要如何开这个口呢！
正思量着，王梦欢的一条微信就发了过来，是一个链接。
但才一打开，王梦仪就被那标题刺得心疼。
手机上一行半的加粗黑色大字刺眼地晃着：“亲上加亲！LY投资即将再度联手DREAMS集团因乐续缘”。
“喂，三姐，怎么回事儿？”她不需要再看内容，忙给王梦欢拨去了电话。
王梦欢在那边气不打一处来，又是凿车椅又是踩车底，“哼！我他妈办了件世界上最蠢的事儿。妈的这个变态，别让我逮着他，让我逮着了，我就泼他一脸油漆。他不是苟延做作伪善还自不量吗，我就让他一辈子不知道自个儿是谁。”
“等等你别骂了，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这样一个刺激性的标题绝对令王梦欢难以忍受，这些王梦仪都懂，可她要知道发生了什么才可以帮忙一起商量对策。
“我跟你说啊……”王梦欢依旧啰里啰嗦，不过这次，王梦仪听懂了。
她真不愿用恶心、下作、卑劣这些形容词去标榜程浩，可这时候再看那条新闻，她觉得这些词语都不够点明这整件事的下作程度。
谁能想到，仅仅是程浩交给了王梦欢助理一封既没签名又没盖章的投资受益书而已，都能被拿来如此大做文章。
现在好了，但凡看了这篇报导的人都会下意识地以为，王梦欢已经接受了Joy的好心。而王梦欢的立场实际上也就等于是唐云凯的立场。这言外之意……简直不要表达得太明显！
“真没想到，姑奶奶也有被人算计到这份儿上的时候！我他妈还真是眼瞎，没看出来这王八蛋还有这么大能耐。梦仪你给我听着，你要还惦记那王八蛋，就是对不起你三姐。赶快跟梁鹏结婚听见没，省得夜长梦多。行了，我泼油漆去了。”
王梦仪几乎再没听进去王梦欢说什么。她反复阅读那条新闻，脑子里闪过的，竟然还有那个人的笑。
王梦欢带领着一队人马，浩浩汤汤地直接杀奔程浩的律师事务所。
小事务所还是起步阶段，规模也不算大，里外间，外面十来张办公桌，有的位置上坐着人，有的则是空着的。里面便是程浩的办公室。
“程浩，给老娘滚出来。”
十来号人推门闯入，旁人一看便知是来者不善。
王梦欢怒气冲天地喊，可屋子里没一个人出声，好像一点不怕她动真格一样。不过，王梦欢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别人对她客客气气，她反倒容易心软，反之，若是兵戈相见即决胜负的话，那她就绝不会丢了混世魔王的派头。
“给我砸。”
作为律师，应该对败诉者有气没地方撒的寻仇举动司空见惯了。他们是律师，他们的职责是替当事人辩护，目的便是竭尽所能保赢官司，然后，他们会凭借所得换来应有的酬劳。
自然，世道就是这样，有人胜利就会有人失败，胜利一方收获了胜利的果实，失败一方心生怨念也并非不可以理解。
王梦欢这架势，旁观者认为此乃程大律师又结了什么了不起的案子，不小心得罪了什么有钱有势的大人物，必然无可厚非。只是这大人物太蛮横了，还真敢有恃无恐地率领自家军来大闹律师事务所！
不是程浩躲着不出来，是他这时候真的不在。在王梦欢把这里祸害得稀巴烂之前，他总算赶了回来。
王梦欢向来不知道分寸两个字怎么写，和她讲理等于比对牛弹琴还有难度。但这家事务所毕竟是自己的心血，被人搞成这样，程浩的脸都绿了。
王梦欢见目标出现，抡起手里的盲杖就是冷不防的一下。
不得不说，比打架斗殴，程浩那文绉绉的还真不如王梦欢这个混世魔王的经验足。
打也打了，见程浩似乎在瞪眼瞧自己，王梦欢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竟然敢算计我。姑奶奶也不跟你废话，今儿就让你知道知道人面兽心的下场。把他裤子给我扒了。”
得令，三个男人出列，轻轻松松便把程浩按到了地上。顺势，王梦欢就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小刀。在小说里，她听过往人身上画画的情节，那么今天，她就要在程浩屁股上刻字。
有同事觉得不妙，偷偷摸摸地想做些什么，可手才摸进口袋，就有人冲过来把他口袋里的手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屋子里的其他人此时也都有些怕了。见过人打架，可真不成想眼皮底下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有人喊，“你会犯法！”可王梦欢朝那边啐了口唾沫，就有恃无恐地嚷嚷道：“我呸。老子没干过缺德事儿，也见不得有人利用老子干缺德事儿。你们都给我看着，今儿我就往他屁股上刻俩字儿，缺德。”
“三姐。”王梦仪赶在行动开始前闯了进来。
“你干嘛来了？”
“你把刀放下。快放下。你还嫌家里不够乱吗？你再出点儿什么事儿你让若涵姐怎么活！”
王梦仪的话正好击中了王梦欢最柔软的一处要害。
是啊！家里已经乱成了团，她要再被关进派出所，那是逼着若涵姐提前上手术台。但就这样放过了程浩，不说甘不甘心，面子都过不去。
正盘算着该怎么办时，唐云凯却意想不到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身侧。他掀开油漆桶，接下旁边男人的木棍就开始龙飞凤舞起来。
王梦欢看得都呆了。唐云凯平时斯斯文文，今天，竟也有这样野蛮霸道的一面。
几百平米之内，墙上，地上，桌子上……好像除了房顶上，触目可及都有“缺德”两个字，有红的，有绿的，有黄的……
王梦仪在魂飞魄散之后寻来了些理智。她想做些什么好阻止这一切，可王梦欢一直紧紧拉着她。
“你想干嘛？我告诉你，他是咎由自取。要不是你拦着我，我今儿不让他屁股开花也得把那桶油漆扣他脑门儿上。”
王梦欢的火并没灭。她控制着王梦仪，心也噗通噗通跳得飞快。
唐云凯扔下手里的木棍，揪起了程浩的衣领就对着那张满是愤懑和痛苦的脸一字一句道：“看好了，叫人砸你事务所，还有泼油漆的人都是我唐云凯，别把帽子往别人身上扣。”他拍了拍手，打了个响指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王梦欢跟着唐云凯走，可发现王梦仪一直没跟上来，她有些着急，“梦仪，你还墨迹什么呢？”她又折回去叫。
“你们先走。”王梦仪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四个字。
“你……”
唐云凯此时也走了回来。他捏了捏王梦欢的手暗示了一下，回头道：“梦仪，我们在电梯口等你。”
此时，没下班的几个同事也察觉到了今天发生的事可能并不是败诉引起的那么简单。他们一个一个陆续告辞，终于让一间乱糟糟的屋子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我三姐说的都是真的？”
“对不起。”
王梦仪不知为何还不死心，非要明知故问不可。她好像明白了王梦欢曾经口口声声说的“犯贱”指的究竟是什么。
“很好！程浩，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话音未落，她就默然而走。
程浩没有追出去，也没心思收拾这一室狼藉。他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坐着，慌乱中，他该是倦了，再也没力气和命运抗衡。
王梦仪哭着跑出来。王梦欢和唐云凯都在喊她，可她不想停下。说委屈不至于，她只是难过。就算之前事事矛头直指程浩，她都不忍说出“恩断义绝”这样分量重的话。但现在，她该醒醒了！或许真像王梦欢说的，她要是还对那人余情未了，就是对不起王梦欢，对不起全家人。
“梦仪，你等会儿。死丫头你给我站住……啊！”
“梦欢——”
唐云凯是比女孩子家跑得快，可王梦欢最忌讳下楼梯，他不得不兼顾，这样一来，他和王梦欢的步调便史无前例得一致了。
王梦欢也是这才后知后觉，那个电话不该打的。她想找程浩出气自然有一大堆道理可以讲，干嘛非要让妹妹面对残酷的现实呢！终于，她在下台阶时候没看好路，一个前趴狼狈地跌地上。
王梦仪不得不退回去检查王梦欢的伤势。
王梦欢伤得倒不算太重，只是手被水泥台阶硌破了皮。
王梦仪车后备箱里有个小医药箱，最基本清理伤口的药水、棉签、创口贴之类都有。
上药时候，王梦欢才感觉到了疼。
王梦仪一直在想心事。她只顾着自己伤心，现下才想到，她有话一直不知要如何对王梦欢开口呢。
唐云凯去买饮料了，她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藏着掖着不是办法，问出来，怎么问都避不开敏感词汇。挣扎了下，她索性直接问：“三姐，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视力是不是下降了？”
王梦欢怔怔地一下子坐直了，太激动，头还一个不慎磕到了车顶。
“是不是那王八蛋跟你胡说八道了？”她激愤地问。
王梦欢要不提起这个，王梦仪兴许还得措词，可还真的是！人心里有了秘密，不光行为举止和往常有异，就连各种神经都格外敏感。看来王梦欢也知道，自己那天的某些不经意都被程浩注意到了。
王梦欢也明了自己头脑不清醒时候的口不择言坏了事。王梦仪向来细心，这下，她怎么解释都没用了。她沉重地低着头，直到唐云凯回来，她都像个木头人。
唐云凯自觉地驾车走了。王梦欢接了奶茶便上了王梦仪的车。一直到医院，她都没说话。
这个点，王梦仪的诊室没有其他病人。她进来就开始准备给王梦欢做检查。
对于妹妹的这个决定，王梦欢没有抗拒。王梦仪是眼科专家，她瞒得了一时，毕竟瞒不了一辈子。她由着王梦仪打开电子视力表，测视力，测眼压，测……
测了一大堆，王梦仪拉着脸坐下，“眼压高，眼球……算了，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三姐，你必须配合我。”
“你说吧，怎么配合？”王梦欢居然还能镇定自若地说话！仿佛视力下降的人不是自己。
王梦仪拉起了王梦欢的手，“其实也不难。三个月，你必须远离辐射，禁忌疲劳。”
王梦仪就说了这一句，可王梦欢却十分犯难。她要工作，怎么可能不用眼睛！可如果听王梦仪的，安心修养，她要怎么和姐姐们解释呢！
王梦仪有些急了，“你要总这么熬下去，结果只能是越来越糟。我不管你想什么，找什么借口，总之，你必须听我的。你要不听我的，我就……”可她到底是没敢说出“如果不听，就把事实真相公之于众”这样的大话。
王梦欢一口就将手里凉了一半的奶茶全喝了，丧气道：“梦仪，我不瞒你，是因为知道瞒不了你。你也看见了，我这段时间已经很注意了。”
王梦仪知道王梦欢在尽力。可平时再怎么小心，也不如静心在医院疗养。她想了想，问：“你老公知道吗？”
王梦欢还能笑，“就是他发现的。”
王梦仪一时半刻没说出话。她不得不说，佩服唐云凯。可就此，她也有了主意。对，既然唐云凯知道了一切，那王梦欢在上班时间消失，也不是瞒不了家里人。
她不顾王梦欢借口这借口那，制定了一系列方案就主动联系了唐云凯。
唐云凯听说王梦仪有办法，当然是乐不思蜀。不管为了什么，她都希望王梦欢好，就算好不了，起码能保护住她现在的视力，不至于越来越糟。
就这样，王梦欢被唐云凯和王梦仪逼着，乖乖地留在医院做了第一期康复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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