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说不出口

        高若涵被晚上的虚汗吓坏了，清早，她都忘了自己昨晚冲动之下发的消息。等天一亮，时间一到，她就干净利落地往医院赶。
北京的大医院总是爆满的，等听见医生对她说没大碍的时候，已经是快十一点了。
从医院出来，太阳已经平移到了南方。今天的太阳很大，很红，天色也不错，蓝蓝的，一点杂质都没有。
最近空气一直不好，已经很少有这样舒适的晴天了。开车往回走的时候，高若涵特意将车敞了篷，她不想错过呼吸新鲜空气的机会。
唐烨凡赶回家，发现高若涵不在就开始发了狂，从未有过的紧张这下犹如醍醐灌顶，浇得他惊慌失措。他像个没吃药的精神病人，在房子的各个角落逡巡，可衣柜里都看过了，也没见高若涵的踪影。其实他也知道，这个时候，高若涵不会顽皮的。
高若涵回来，竟然发现门是开着的。她就算是孕期健忘，也不会忘了关门这么重要的事情。看来，唐烨凡回来了。
可站在自家门口，她反倒不敢进去了，难道不该是唐烨凡不敢回来吗？
浮想联翩时候，她觉得身侧有一股力量在迫使她前进，等确定唐烨凡一直就在身后，她已经被扶着，一点一点，坐下了。
唐烨凡这次没有刚强如铁一般地强调什么，但这样的沉默在高若涵看来，无疑就像是他在用态度说，既然你知道了，那我悉听尊便。
高若涵的心凉了半截，虽然知道，即使唐烨凡解释得天花烂坠她也不可能就这么揭过了，但好一阵鸦雀无声，她失望。
语言很多时候就是多余的，好比现在，她不需要问唐烨凡“你还怎么跟我解释”，而只是将方向确定为门口，就能让唐烨凡说话。
“我们昨天喝多了，是代驾把我们送去了那儿。”
这算是个合理的解释吧。
代驾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不清楚他们的关系，自然不会觉得一男一女开一间房有何不妥。当然，就算是代驾后来意识到了有什么，也不会想到，唐烨凡那张没密码的信用卡会直通她这个合法妻子的手机。
高若涵自嘲地对着门板笑了笑，进了书房，将依然躺在抽屉里的协议书取了出来。等唐烨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也意外地发现，那上面还多了个名字。
“若涵，你听我说……”
高若涵出手让他停止下来。她坐到唐烨凡旁边，淡淡道：“我刚看到它的时候，特别生气。但冷静下来，我愿意相信是我多心了，这一定是那天我们话赶话时候你干的蠢事，我……”
“就是这样的，真的就是这样的。”唐烨凡紧紧握住高若涵方才打手势的那只手，“那天我们的状态都不好，冲动之下，都做了不少糊涂事，这就是其中之一。我把它印出来，才发现我走极端，就听见你……你知道的，公司这两天事儿也多，我都没来得及处理它。老婆，我知道我百口莫辩，但是……”
“但是你是我老公，王梦敏是我妹妹。”
高若涵的眼泪就像前天那场绵绵的秋雨，下一场，天就凉一分，哭一回，心就寒一截。
她向来坚强，本以为这一次也能克制住眼泪，然而她就是个普通人，她没比别人少什么，也没比别人多什么，所以她终归是不能。
“我——我现在不想跟你谈。你让我冷静冷静。”
这一刻，她只想逃离。什么理智，什么果断，什么勇敢……一切都被心乱如麻和心痛如绞压制了。
唐烨凡所有的积极和自信同样也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压制着，那就是恐惧。他一把抱住高若涵，将头埋进她的肩窝，“好，你想怎么样都好。”他喃喃自语，也不在乎高若涵是否听得进去，“相信我，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我都没有背叛你，也不会背叛你。”
高若涵听到最后，心头不由得一酸。她忽然又想谈了，她想坦白给唐烨凡一切。
五块钱，糖葫芦……
但她很快意识到，这个姿势可能会伤着孩子，于是不得不赶紧脱离了那个自己极其渴望的怀抱。
唐烨凡抱得不紧，她只要直起腰来，那双手就自动脱落了。当然，唐烨凡会放手，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不愿勉强她。
人在激动的时候是很难心平气和地谈判的。这一点，他们彼此都明白。所以不纠缠，所以点到为止。
王梦敏回到家时候，张毅斌并不在。
一路上，她都没能下定什么决心，直到看见被砸得乱七八糟的书房，她的心才算定了下来。斟酌再三，她发了条消息叫张毅斌回家。
张毅斌收到消息不禁愣了一下。王梦敏不善主动。这一点，高若涵知道，他也并非浑然不知。
他还以为，王梦敏会等他回家，到那时再给他一个解释，可王梦敏却主动给他发了消息，叫他回去。
回家，他以为王梦敏会做好了午饭在餐厅等着他，可王梦敏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以为王梦敏会有些动作或表示，可王梦敏静得像块石碑，一声没吭，一动没动。
即使什么都是他以为，他也依然坐到了王梦敏身边，等着王梦敏向他解释误会，倾诉委屈。
可他等到的却是王梦敏低而重的五个字：“咱们离婚吧。”
“因为昨晚？”
“对。”
张毅斌怔怔地盯着王梦敏，他还是自以为地以为，王梦敏就算没开玩笑也就是点头了事，可王梦敏却是结结实实地给了他这么一个字。他耳朵不聋，也没必要再让王梦敏重复一遍。
但回头一见王梦敏死死抿着嘴唇的样子，他不禁笑了。
“梦敏你很不擅长掩饰你知道吗？你只要有什么话说不出口你都会咬嘴唇，这是你的习惯，从小到大的习惯。”
王梦敏缓缓地将深抿的唇瓣松开，静静听着张毅斌信誓旦旦地继续说，“你给我任何一个理由我都可能信上那么一点儿，唯独这个，我打死都不信。”
“证据都在这儿了你还有什么可不信的。张毅斌你看错我了你知道吗？我只不过是看上去贤良淑德而已，我其实就是个贱货，荡……”
“妇”字还没出口，张毅斌就一把捂住了王梦敏的嘴，他还真怕王梦敏下面会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
“那你为什么还一个人在书房发脾气？”
王梦敏看出了张毅斌脸上已然变色。她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居然学会了没事找事！她的事找得很好，张毅斌不再笃定地看着她了。
“是，我承认，看见这些的时候我确实很生气，但是冷静下来我就不那么生气了，因为我知道这不可能。”
几句话的功夫，张毅斌脸上的表情再度恢复了原本的笃定。他看向王梦敏，一字一句，断然道：“你就算是移情别恋，也绝对不会跟唐烨凡的，因为你不会这么对若涵，你就算是拿把刀去捅自己也不会这么伤她的心，我说的对吗？”
王梦敏的底气一下子没了。是！她就算是辜负了全世界，也不会这样伤高若涵的心，她混沌之中想出来的激将法在张毅斌这里无效。
张毅斌坐得离王梦敏更近一点，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不要偏激，我就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不是回家了嘛，怎么会跟唐烨凡在一起？还让若涵拍出这样的照片来？梦敏你说话，你……”
“因为我心情不好，我想找若涵说话，但她心情也不好，她不理我，把我骂了出来，然后唐烨凡跟我解释，话说多了他心情也不好了，我们就喝醉了。可不知道是谁把我们送到了酒店还开了一间房，更不知道若涵怎么会知道我们在那儿。就这样。”
王梦敏用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的话，憋得满脸通红，满眼是泪。张毅斌再问什么她也不答了，只够啜泣。
等话头直指离婚，她才开口，“我是认真的，协议书我会找人给你送来。”
王梦敏的眼神很坚定。这个眼神，张毅斌见过，曾经，他们相对而立站上高台的时候，王梦敏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如今时过境迁，难道还真要等着哪天物是人非嘛。
拥抱，挣扎，拉扯……这是第一次，两个人如此激烈地挑战彼此的爱。
王梦敏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力气！虽然到头来，她还是抵挡不住张毅斌。在张毅斌彻底占据主动之时，她终于绝望地松了口，“因为我连个孩子都不能给你生。”
张毅斌停手了。在他与王梦敏的关系中，这还是第一次，他不顾王梦敏的挣扎，如此采取主动。可听到王梦敏这样说，他便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强制了。
王梦敏多希望张毅斌什么都没听见，她趁此机会溜走。就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摘下由她种下的恶果！可张毅斌听见了。
事情既已起了头，那便也不介意再说得详细一些。
平静了会儿，王梦敏动手抹了抹眼角的泪，道：“我前两天去医院了，妇产科。大夫跟我说，我很难再怀孕了。毅斌，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我对不起你。就这样吧。”
她让唇在木讷的张毅斌脸上留下一阵淡淡冰凉的余温，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消失在了他眼前。
张毅斌也以同样速度追上去，可奈何迟钝了一步，他只够看着王梦敏的车拐了个弯，瞬间没了踪迹。他甚至都没机会说一句：“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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