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章 破釜沉舟

    下午，病房里人员爆满！直到晚上，大家在病房一齐吃过了晚饭才回去酒店休息。
    已是晚上将近八点。这个时段，大约是城市里最漂亮的时段了！仰头望天，上面还泛着微微蓝光，月亮也出来了，并非十五，不圆，但很亮。他们如今所处的位置离这座城中赫赫有名的一处公园很近，不是市中心，但依山傍水，环境清雅，细一看，还能在浩瀚夜空中发现几点繁星。
    视线离开万里高空，回归地面，路边一盏两盏的霓虹灯已经亮了起来，虽然不比北京大都市中的繁华喧嚣，但也算是热闹。周围，触目可见的，有赶着回家的上班族，有争着玩耍的小年轻，还有出来散步的老老少少……
    刚来到这里时，他们每个人心中都压着一块巨石，故而根本没心思欣赏这一路的风景。如今，眼看着高若涵一点点好转，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敞亮的。若不是因为离大暑节气越来越近，使得最近的天愈发得热，他们还真会停下来待一会儿，或者在这里多走走，多看看。
    医院离酒店步行也就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路程。然而才走到一半，林院长包里那个一直没怎么用的对讲机就出人意料地叫了一声，紧接着，里面传来警卫的话：“报告，医院突然失火，就在七层。”
    那声音微有些急促，亦有些不安，根本不像是平日里他们所听到的沉稳憨厚的声音，但他说的话却不多。可无需再多，一句也就够了！
    对讲机不是手机听筒，这一出声，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众人的脚步齐齐一顿，医院怎么会突然失火？连心思最是单纯的王梦仪都觉得，这不像是天灾。
    林院长恍然，立即按住对讲机问，“若涵呢？她怎么样？”
    “暂时安全。”那警卫道。不过接下来的话无需林院长问，他自觉说，“我去看了一下，发现所有能走的通道全部都被封死了，而且上面没有信号。小小姐让我从窗户下来报警，顺便找找灭火器，可是没找到。”
    这条消息犹如惊天惊雷，震得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都嗡嗡作响。果然不出高若涵所料，这个大招还真是威力四射！尽管他们在医院布置了众多关卡，尽管高若涵被保护得严严实实，尽管他们千算万算，自认为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这下也全都成无用功了。
    失火的原因还不明，那就不排除人为的可能性。医院所有通道尽数被封，还找不到灭火器，那就是说，这一层的所有人都只能困在当地，苦等消防车的救援了。这时候，有专业的医生又能如何，有威武的警卫又能怎样，他们顶多自保，救人，即使他们有心，怕也是无力！
    住院部的VIP病房，是空荡得无一点遮挡的单人间。原本华光闪烁，堪比五星级酒店吊顶上的水晶灯一般的灯泡，今日却黯淡无光。
    屋子还没有拉窗帘，外面透进来幽幽的光。落地窗前端站着一名身穿病号服的女子，她的身后，站着一排威严挺拔的警卫。
    过了会儿，窗子开了一道小缝，一名警卫跳进来，归入队伍，对窗前的女子道：“没找到灭火器，不过您小姨已经收到消息了，她说会安排，消防车应该很快就到。现在值班的医生护士也已经想办法进去各个病房了，按您说的，先稳住病人和家属的情绪。”
    女子点点头，随即又顺着洞开的窗放眼望下去。她这一眼看不到地面，只能看到对面那栋同样高高耸立的建筑以及底下护栏处丢下的衣物或毛毯。外面乱哄哄的，其余声音都听不清楚，而喊得最响亮的便是“救命”。她收回视线，伸手将窗户轻轻关上，缓缓坐回到了床边。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喊叫一句。
    这是只高若涵才有的气定神闲！
    警卫们看着她，希望她能给些意见。终于，又过去了将近一分钟后，她抬起头，对他们道：“既然你们能顺着这窗户下去，那就别在我这儿傻愣着了，快走吧。”
    一名警卫抬手一礼，坚定地道：“我们的任务是保护你。”
    高若涵苦笑，“都这个节骨眼儿了，你们怎么保护我！”
    一排警卫顿时齐齐静了声。是啊，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倒是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顺着护栏一层一层向下降落，可又怎么保护她呢！这病房里连根绳子都没有，就算是拿窗帘，床单被罩这些东西做出一根救命稻草来，就能保护得了她吗？显然不能。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生死关头，拼尽全力也定然会牢牢抓住绳索，可这一层楼住着的都是病人，要么昏迷，要么手无缚鸡之力。诚如高若涵，她好不容易养回了些精神也只能是在这屋子里随便走走，要她抓着绳子救命！恐怕连边都抓不住就会掉下去。七楼！如果按照基本的楼层高度3米一层来计算的话，那就是21米。21米！即使没被摔得粉身碎骨也肯定是必死无疑。
    忽然，门被“哗啦”一声从外面打开。顿时，一股刺鼻的气味卷着滚滚浓烟来势汹汹地涌了进来，使得本就不大的病房热腾腾的，闷得人透不过气。
    高若涵忍不住低低咳了几声，但依然坐着没动。
    警卫们自然不把这气味放在心上，而是早第一时间向后转身，盯向了门口。但下一秒，他们就齐刷刷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L.”形的黑色物事。
    一名警卫厉声警告：“快放下武器。”
    高若涵察觉到不对，忙回头去看。这一看，忽觉场面好生壮观！只见她的身前，一排警卫个个身形笔挺地站着，手中握了一把枪，枪头直指门口方向。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且明显精熟老练，任谁见了都不得不心中一寒。而门口那边，一个年轻女孩双手捧着一把枪，枪头直接对准床上。虽然她的动作看起来僵硬生疏，但那双眼睛却是分外固执坚定，且面上布满杀意，显然是已经痛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气势丝毫不弱。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被她放走的齐苒。
    齐苒今天脱去了护士服，穿的是一件泡泡袖的格子衫，搭配一条浅蓝色的乞丐裤，看上去十分清新淡雅，虽然算不上美，但还是称得上秀气的。
    原本，她还怀疑突如其来的大火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现在便百分百确定了，这罪名还真不能安给大自然！
    门口的齐苒显然是没想到里面这些人还个个身上带了把武器。高若涵还真是惜命，这种高端设备都配上了。她虽然不懂枪，但就是知道，那些警卫手里的，定然是要比她手里的这把好，而且以一抵十，她不占上风。她于是不逞一时之快，一松手，枪就被她放到了门口的瓷砖地上。
    一名警卫见此，忙快走几步，收缴了那把武器，顺势将原本倚在门上的棉被重新搁好。
    齐苒这时已走了过来，盯着床边坐着的人，眸中尽显凌厉狠绝。她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冷声问，“是不是后悔放我走了？”
    “是后悔。”高若涵坦白说，“我还是把你看得太善良了！没想到，你要我一个人的命还不够，非得拉一堆人跟着陪葬。”
    “我的家都让你给毁了，哪儿还管得了那么多。谁叫他们跟你住一家医院呢。”齐苒愤然道，“本来我想给你个痛快，可你身边儿这些人拦着。也好吧！那我就在这儿亲眼看着你去死。”
    高若涵不置可否地摇摇头，“随你吧。”她再不理她，只管安静地坐着。
    她的确没有想到，齐苒黔驴技穷了居然还破釜沉舟搞出了这么大动静。她这一招够毒够狠。这场火还不知道要烧到什么时候，会有多少人为之受到伤害，会有多少家庭可能会因此而破碎。想着想着，她发自内心的，是真的后悔。
    此时已有滚滚浓烟穿过门缝势不可挡地袭击了进来。虽然只是一点点，但高若涵如今身体虚弱，不堪一击，还是被熏得忍不住狂咳了起来。她看看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警卫们，眼神中带着少有的恳求，劝道：“你们……听我的话，快走吧。想想你们的家人。”
    警卫们坚定地矗立在原地，听着那人无奈的恳求。如今，有一作恶多端的齐苒就在病房里虎视眈眈，可她却还在替他们着想，说服他们逃生！
    他们该逃生吗？
    也许答案是肯定的，就像高若涵所说，他们还有家人。
    可他们的责任呢？
    “这是我们的任务。”一排人似有商量一般骄傲地喊。
    高若涵不敢再劝。他们的坚持令她觉得自己的胸怀好狭小。她偏头瞥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齐苒，低声吩咐警卫们，“你们过去两个人，看着她。”
    有两名警卫闻言立即转过了身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齐苒，其中一人还专门给她递去了一条湿毛巾。
    “去看看外面怎么样了。”高若涵又吩咐。
    一名警卫听罢，走去了门边。但他的手才在门板上碰了一下就下意识地缩了缩。这火蔓延的速度比他们想象得要快，势头亦是远比他们想象得更猛。只是刚才那么片刻的功夫，就似乎要烧到门前了。
    他本想冒险去看一眼外面的情形，可眼下的高若涵恐有支撑不住的趋势，他斟酌再三，还是折返了回来，告诉她自己的猜测。
    其实不必警卫多说，高若涵很清楚，形势不容乐观，起码她这里不容乐观。
    因为她忽然感受到了死亡。
    从小到大，她经历过多少艰难险阻，熬过了多少雨雪风霜！包括之前被绑架，被投毒……这种感觉都从未有过，可现在，濒临死亡的感觉却是那班强烈，仿佛漫入这间病房的每一缕灰烟都是鬼门关内的一张血盆大口，无影无形，却是无声无息地想要将她的生命吞噬。
    照这样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然后，等火势蔓延进来，这里的一切都会被烧得不留痕迹，包括她，也只能是和这里的所有灰烬融为一体。以后，在众人的记忆中，忧心难忘的只会是医院的这场大火死伤无数，而鲜有人知这其中还有一个她。
    难道这就是她的结局吗？
    不，她不要。她不能死！她就算不为小姨，不为妹妹们，不为唐烨凡，她为了这些可尊可敬的警卫，也必须坚持住。
    齐苒待在一旁看着，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她从小生长在中医世家，没有害过人，可这一切随着父亲出事就全都变了。她失去了曾经引以为傲的家，失去了始终崇拜信任的爸爸，区区一周的时间，她便失去了一切觉得美好的东西。
    犹记得两周前，父亲找到她，告诉她，自己要做一件事，一件但凡失手，就会落得万劫不复的事。如果届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局面，要她一定好好照顾自己。然而事到如今，至亲身陷囹圄，家族一夕倾覆，她拿什么来珍重自身！
    她该恨谁？恨父亲吗？还是恨姑姑姑父？不，她不恨她们，她恨眼前这个女人。她不该出现，不该打乱她的生活，也许压根儿就不该存在。既然之前没能奈何得了她，那么现在，她就要纵一把火，将她彻底毁灭。
    也许这就是病人与健康之人的区别！烟雾缭绕，他们都拿着湿毛巾堵住口鼻，警卫们个个傲然地蹲在原地，好像身子百毒不侵，真的是铁打的一样。她自然没那么强大，但也只是微微低咳几声而已，尚能坚持，可高若涵——那个她恨的人却已经咳喘成了一团。渐渐的，似乎连她的咳喘声都听不到了，她挣扎着，却是连拿着湿毛巾的手都快没了力气，时起时落。她眼看着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堪一击，终是不自已地向下栽去。
    警卫们自是不会坐视不理。他们身手敏捷，已经扶住了她险险坠下的身体，忙不迭地为她顺气，他们更是将她移动到了靠窗的位置，让她倚着墙壁。
    她似乎还在坚持。
    哪怕熊熊烈火已经烧到了大门，眼看就要窜进屋里……
    哪怕她已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再不能用湿毛巾捂住口鼻……
    哪怕她都已经出气多，进气少，马上就要窒息……
    可她就是要坚持。
    哪怕生命就只剩下一小时，她也定然要撑到五十九分五十九秒。
    齐苒看着，即使无孔不入的浓烟也将自己吞没，还是不禁得意地发出一声浅笑，自己这算是成功了吧！
    没错，就是成功了。
    想想，离这里最近的消防支队赶来也起码要五至十分钟，再加上计划之内的堵车或者交通事故……那么别说十五分钟，二十分钟了，半个小时都是快的，但显然，高若涵挺不到那时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墙根下，发现在自己触目可及的地方，那弱不禁风的人已经不再动了。她似乎是停止了抵抗，只是侧躺在警卫们的包围圈里，无声无息。
    她是死了吗？
    不过就算还没有，看这样子，应该也是陷入生命倒计时了。毕竟，鬼门关的邀请函才不会因为谁坚持得辛苦就晚一秒钟发放。喜欢一瓦顶成家请大家收藏：(663d.com)一瓦顶成家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