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十指连心

    清早的阳光折射进来，将靠窗的王梦晴照醒，等她眯着眼睛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家里，而两个妹妹就在她身边，还犹在酣睡。她伸伸懒腰，渐渐地，渐渐地，她回忆起了昨晚发生的事。
    等她简单洗漱一番出来，正见王梦敏徘徊在房门口。听到动静，王梦敏忙笑容可掬地迎上去，依旧温柔地说，“快下来吃饭吧，大姐给你做了三明治。在家吃吧，要不然戗风了肚子疼。”
    王梦晴强打微笑，但抬起头，她就看到了大姐红肿着的眼皮，还有眼里卑微的乞求。看到这些，她再没勇气拒绝。
    等高若涵洗脸下楼，正见王梦敏殷勤地给王梦晴倒牛奶，她故意活跃气氛，和王梦敏开起了玩笑，“就管你妹妹是吧，快点儿，给姐也倒一杯。”见王梦敏麻溜地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高若涵得意地笑了。她开心地大吃了两口，边吃边问，“她们俩呢？”
    “还没起来呢，我去看看。”
    高若涵闻言却将王梦敏拉住，“别去了，先吃饭，让她们多睡会儿。”
    王梦晴侧耳听着两个姐姐刻意的你一言我一语，自己却只渴望安静，她吞下三明治，低低说了声“我吃饱了”便转而推回了座椅。
    王梦敏想阻拦，高若涵也想，两个人的手都伸了出去，却是任谁都没再有进一步的行动。眼看着妹妹出门时的背影，王梦敏又大颗眼泪滑落。
    未几，听到了明显的脚步声，王梦敏连忙一把抹掉眼泪，冲出餐厅主动拉来两个妹妹吃早饭，倒牛奶，递三明治，殷勤了许久换来的只有两个人的无动于衷。但王梦敏不放弃，她凑到两个妹妹中间，拉起妹妹们的手，轻道，“宝贝儿们，你们中午想吃什么？要不一会儿咱们去超市买好吃的吧，大姐中午给你们做麻辣香锅。”
    王梦仪有心抬起头，但不是看王梦敏，而是小心注视了下王梦欢，见王梦欢只是定定地坐在那儿，她便立刻收回了眼神。
    高若涵将全部画面尽收眼底。从昨晚开始，她就告诉自己，忍忍吧，大家都不容易，可小妹妹察言观色的一个动作算是心疼得她忍不住了，“我看不下去了啊。梦敏，给我做，咱俩吃，你们爱吃不吃。”
    “若涵，别说了。”王梦敏握着妹妹们的手，但两个人都能感觉得到，暖暖的一只手稍一用力就会颤抖。
    “为什么不让我说，你看看你都把她们惯成什么样了，现在连理都不理你了。”高若涵发怒。
    王梦欢主动松开手，起身二话不说就想走，王梦仪见此不禁犹豫，手里的餐具便旋即滑了下来。
    高若涵彻底怒了，“站住，你想去哪儿啊？王梦欢我警告你，别再象个孩子似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看看你大姐，这么辛苦地对你们，你就这么对她是吗？还有你，梦仪，你就跟你三姐学吧，现在更是连吃个饭都看王梦欢脸色了，还学会借酒消愁了，你还真是长能耐了呀你。”
    王梦仪被骂得低下了头，但王梦欢瞪着高若涵，毫不示弱。她其实振振有词得很，只不过是忌惮若涵姐的威势，不敢硬碰硬罢了。何况还有王梦敏在旁扯着高若涵衣袖，喃喃劝说，“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
    “你给我上楼去，上去。”高若涵拍桌怒视，眼神看去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比平日里那个不容违背的眼神更不容违背。妹妹们都有预感，若涵姐真生气了。
    王梦敏知道这样的高若涵惹不得，见两个妹妹都没有要理自己的意思，她鼻子一酸又掉下泪来。
    高若涵愤愤地推开椅子，拉起王梦敏就往外走，直到把王梦敏拖出餐厅。她疾言厉色道，“你有点儿出息好不好。”说罢就反锁了餐厅门将王梦敏隔绝。
    “干嘛呀，干嘛呀都？王梦晴心情不好，你们俩还跟着瞎搅和，至于吗？你们想过王梦敏的感受吗，出事儿的时候她才六岁，她还是个孩子，你们以为她能比你们懂多少事儿？王梦欢，你还有脸闹。你摸着良心说说，打从你懂事儿起，你大姐对你怎么样？你现在不是指着鼻子骂她就是拉着张臭脸，你摆脸子给谁看呢？啊？这个家里边儿，是王梦敏欠了你的还是我欠了你的？还来劲了你。你们知道这两天王梦敏有多难熬吗？她天天儿等你们回家，天天儿等到半夜，可结果呢，几天见不着你们人影儿。昨天听见动静，她就像疯了似的跑过去开门，结果你们一个一个的都不给她好脸色。梦仪，你比你三姐眼神儿好，你看看你大姐现在都成什么样了，你看见了吗？你从回家到现在好好看过你大姐一眼吗？我本来以为，给你们点儿时间让你们静静，你们总会想明白的，哈！我还真是看得起你们。几岁了？都成年了吧？该长大了吧！为什么就不能学着替别人想想。”
    高若涵看着两个妹妹，一个面对墙，一个盯着餐桌，但盯着餐桌的王梦仪已忍不住落泪，只是强忍哽咽，相比之下，王梦欢在她看来更可恶。她一把拽来王梦欢，“你不是想走吗，走吧，你今儿要是出了这个门儿，就再也别回来，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走多远。走啊，刚不还挺理直气壮的吗，现在怎么了？没底气了还是不敢啊？”
    “行了！有完没完。是，她可怜，你们都可怜，我神经病行了吧。”王梦欢大声怒号之后就一步踱出门去。
    高若涵一阵呆住，愣一会儿才想着要冲出去揪回欲走的王梦欢，“你反了是吧。”
    “是，怎么了，不行吗？”
    狂躁了的王梦欢就犹如一只不受训的猎豹，可以六亲不认，嗷嗷乱叫，可高若涵不是脱了缰的野马！她虽气得话都说不出，可到头来也不过是以自己指尖和地板的平行线为横坐标，以王梦欢为部分纵坐标用手掌画了支y＝1/x.的函数草图。
    虽然预感若涵姐不会忍心对自己动手，但电光石火间，王梦欢还是下意识地一缩。她的动作快却也鲁莽，故而顺势便传来了头与墙壁碰撞的声响。
    一直站在楼梯口的王梦敏很快意识到妹妹受伤，连忙过去抚摸妹妹被撞的后脑勺，王梦仪听到动静也冲了出来。
    高若涵推开王梦敏，严厉地对王梦欢道：“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够了，你还有完没完！”王梦敏泪流满面，双手托着妹妹的头，心疼不已。
    这次换成高若涵呆住了，她做梦都没想到王梦敏会反来责怪她。几乎是她的理智才恢复，王梦欢就挣脱开了王梦敏的手冲出了门。王梦仪担心三姐一个人会出事，立刻拿好两个人的随身物品跟了出去。而王梦敏愣愣地面壁思过，像个木头人。
    高若涵怔怔地又盯了王梦敏会儿，不禁苦笑着胡乱点了点头。她拿起包，披上外衣，换上鞋子便径直往外走。下楼时，她与王梦敏面对了几秒，但王梦敏并未有任何表示，由着她穿衣换鞋开门离去。等一阵凉风扑面而来，她才发现，她已满脸是泪。
    王梦敏听到沉重的摔门声，意识到了她刚才情急之下说了不该说的话，姐姐伤心了！她的目光在宽敞明亮的房子里逡巡，慢慢的，她的腿再没力气，瘫在地上抱住沙发一角，好一阵痛哭，但此刻，没人安慰她。
    高若涵无处可去，唯一的安身之所就是公司，可刚到自己办公室，她的心口就不知被什么东西刺了一刀似的，钻心得疼。心口被狠狠扎了几下，总算平静，她的脑子里不禁冒出了个莫名其妙的念头，据说，亲人之间是有心电感应的，比如，一方出了什么事，另一方就会明显感觉到强烈的不适。
    她不愿再去想，忙接一杯凉水来喝，试图让自己镇定，可究竟是自己想多了还是休戚相关十指连心——这还真不好说。她翻出手机，先一个电话打给王梦晴的经纪人，等确定了王梦晴在拍戏，她便又主动打电话给王梦仪，她知道小妹妹是乖巧的。庆幸！电话通了，她清早的怒火全消，“梦仪，你在哪儿呢？你三姐在你边儿上吗？”
    “我们在三姐学校呢。”
    短短不到十个字，却令高若涵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大力揉揉自己擂鼓般的胸口，不禁瘫软在了座椅上，久久不能动弹。这一刻，她原谅了妹妹们对她的态度，只要他们平安无事，她就知足。
    电话那边，王梦仪不多说话，即使是沉默了好一会儿，她也不主动搭腔，还是高若涵意识到自己还在打着电话，“你们别动，我过去找你们，别告诉你三姐，一定等着我。”
    然而话音刚落，高若涵就转而想到，还有一个没良心的人她没确认呢，但来不及了，她来不及赶回家一趟亲眼看看王梦敏好不好，于是打电话给张毅斌。可不巧的是，接电话的是陆婷，“哦，高总，张总在开会，让我帮忙接下电话。有……”
    “你告诉他，结束了会议赶快到我们家去一趟，看看王梦敏，要是没事儿给我回个电话。”陆婷听得匪夷所思，胡乱答应。
    高若涵的心脏仍旧跳动得厉害，到了王梦欢学校，她都两眼冒金星！她摸到琴房，老远就听见了熟悉的琴声。朝着那方向摸索过去，果然透过门板玻璃看到了两个小妹妹。她没直接进去，而是先到学校不远处的KFC买来了三对香辣鸡翅，三个草莓圣代。等她回来，琴声已无，倒是有嘹亮的女高音正在清唱一首艺术歌曲！
    乘着这歌声的翅膀
    亲爱的随我前往
    去到那恒河岸旁
    最美丽的老地方
    那花园里开满了红花
    月亮在放射光辉
    玉莲花在那儿等待
    等她的小妹妹
    玉莲花在那儿等待
    等她的小妹妹
    ……
    高若涵不敢直接上去打扰王梦欢，只是轻轻地推开门，然后悄悄地坐到钢琴边上，将许久都没弹过的那首《乘着歌声的翅膀》捡了回来。
    王梦欢一直被许多莫可名状的情绪牵动着，明明温馨唯美的一段词反倒被她唱出了许多惆怅哀怨的味道来。这首歌曲的创作背景她当然知道，而她更知道的是，此乃她最爱的一首艺术歌曲，她喜欢这种清新自然却又不失个人气节的风格，也喜欢门德尔松精致新颖的和声以及诗情画意的基调，但她更喜欢在自己深情演唱的时候，姐姐在旁为之伴奏的那份融洽。
    钢琴第一个和弦流动起来的霎时间，她怔住了，但这并不影响她继续下去，于是，她们很快就找回了当初的契合。
    一曲终了，高若涵不禁欣慰地搂住了石化的王梦欢，“嗯！默契指数保持。行了，吃点儿东西，休息会儿吧。”她合上琴盖，顺便拿刚买来的好吃的过来，笑里带着殷勤，分鸡翅，分圣代。而王梦仪脸上还有表情，王梦欢却似丢了魂一般，都不伸手接东西。高若涵于是拾起冰凉的圣代来敷到王梦欢的头上，“若涵姐跟你道歉，早上太冲动了，不生气好不好？”
    王梦欢听着，只觉鼻子心里都酸楚，竟“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高若涵却笑了，心说，情绪这东西，发泄出来总好过憋着发酵。她打开圣代，开始喂王梦欢吃，几口，王梦欢终于肯主动接过来自己吃了。
    高若涵一边吃一边说，“梦欢，梦仪，姐知道你们心里也不好受，但凡事都要给爱你们的人留点儿余地，别这么伤王梦敏的心。这些年，她是怎么对你们的，不用我一件事儿一件事儿的跟你们翻旧账吧！尤其是你，梦欢，你从小到大，三天两头地惹事儿，可事后你大姐说什么了吗？她连批评你两句都不忍心，现在呢，你们连句话都不跟她说，她得多伤心啊。你们这几天不回家，她整天茶不思饭不想的，晚上也睡不着觉，工作更是提不起精神来，她也挺可怜的。”
    王梦欢仍旧嘴硬，没头脑的来了一句：“没劲。”
    高若涵摸摸王梦欢的头，“你呀，好好反思一下吧，就知道逞一时之快，当时是快活了，就像那天在医院骂人似的，你想过你那些话有多过分吗？你要再这样，总有一天得为这张嘴付出代价你知道吗。”
    王梦欢不再争辩，见此，王梦仪也只是啃着鸡翅，闷不做声，但沉默又被电话铃声打破！是高若涵的电话，张毅斌打来的。高若涵想到自己的吩咐，立刻按下接听，张毅斌在那边急切地道：“若涵，梦敏出事儿了，我现在在送她去医院的路上。”
    “哪家医院？地址发给我，我马上到。”
    挂掉电话，收到短信，高若涵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有时候真是恨自己的第六感过于精准，想什么还真是来什么了！
    电话内容两个妹妹也听见了，三个人拉着手风跑出学校便直往医院赶。上了车，高若涵才想起来要给王梦晴发去一条短信，“你大姐在人民医院急救，忙完了赶快过来。”
    三个人赶到，张毅斌已经盘旋在了手术室门口，高若涵诧异，“怎么回事儿？我出门儿时候还好好的。”
    “我也不知道。我会议结束就过去了，敲门没人开，后来我开门进去，她正在大房间里面，怎么叫也没反应，身上有淤青，到医院人家说她受内伤，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高若涵被惊得目瞪口呆，受内伤？好端端的怎么会受内伤呢。但很快就有穿绿制服戴蓝口罩的手术医生走了出来。
    “王梦敏家属。”
    四个人都一拥而上。医生抬眼略微观察了下，终将目光停留在了看上去最是迫切和集中的高若涵身上，“病人多处骨折，需要立刻手术，你们家属签下字。”
    王梦欢与王梦仪都听得两股战战，自觉地后退几步，还是张毅斌将通知书接过来，递到高若涵面前。
    高若涵唯有接下来把字签了，而等医生转回手术室，门被“砰”一声关响的刹那，她刚刚签字的右手一下子支在墙上，整个人瞬间瘫软了。喜欢一瓦顶成家请大家收藏：(663d.com)一瓦顶成家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