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血缘

    清明小长假过后，王梦敏面临人生重大挑战。这一天，高若涵主动坐上驾驶位，亲自将王梦敏交到张毅斌手里才调转车头去上班。
    两家公司离得很近，张毅斌将自己的另一辆宝马车随随便便找了个车位停下便与王梦敏并肩而走，不多时就到了DREAMS集团总公司楼下。一路上，他几乎是屏息听着王梦敏的呼吸声，听着那是不是源于紧张的急促。可一路上，他却什么也没听清，只知道她脸色僵硬，面无表情。
    直至走进公司大楼，王梦敏才有意无意地偷偷巡视左右。然而这一看，她发现这里早已没了十多年前的影子。高档的写字楼，宽敞的办公区域，豪华的装修风格……哪里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出了电梯，二人便不自觉地拉开了一步的距离。等到了董事长办公室门口，张毅斌不禁驻了足，回头忧虑地看向身后的王梦敏。眼看离目的达成只差一步之遥，他却牢牢握住了她的手，目光不知何时已集中在了走廊的那头，拐个弯便是电梯。他想回头了，可是想又能怎么样呢！几个月的准备工作都以做足，只差这最后一步，回不了头了。
    王梦敏又岂会不明白！在张毅斌迟疑的刹那，她已伸出了另外那只自由的手。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毅然触及了那扇门板。几阵敲门声，清晰而短促，却生硬而有力，一句请进，随便而亲切，却沉重而刺心。
    还是张毅斌抢先一步推开门，“董事长。”
    “毅斌来啦！别这么客气。来。”
    果然是旧相识，不必拘于虚礼。王董事长拿零食饼干来给张毅斌，还是张毅斌有意无意地朝旁边使了个眼色，他才注意到，今天与这位朋友之子同行的是个新人，“这位是？”
    “哦，这位是……”
    “王董事长您好，我是Spring主打设计‘春之歌’的设计师，王梦敏。”
    王梦敏鼓足勇气伸出了右手。而她稍一低头，就见对面的王董事长一脸错愕，先是看自己，又是回看张毅斌，好久才犹疑地将手伸了出来，“你好，你好。”
    见状不妙，张毅斌忙笑笑走上前打起圆场来，“今天叫梦敏来，就是让她谈谈她的设计理念。”他拿出设计图稿件，自来熟地拉出来两把椅子。
    三个人坐在一起，由于位置安排，王梦敏与父亲正坐对面。理智的只有张毅斌，见两个人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愿，他便表现出后知后觉的样子，将设计图递给对面的王父，“这就是我们主打设计的设计图，您请过目。”
    王父死死盯着设计图看，这回，连张毅斌都看不清对面人的脸了。好一会儿，王父才低声似乎是自言自语，“真好！真好——”
    张毅斌能感觉到现场气氛的沉抑。恐怕过不了多久，受不了的不是王梦敏，而是王父。他犹豫片刻，对王梦敏附耳轻道，“你先去找若涵吧，我跟他谈谈。”
    “抱歉，我去个洗手间。”
    王梦敏起身就欲走，却在门口不由得回了头，目光打在了旁边的储物柜上。那里面摆着的都是个色古玩，可在最高一层上放着的却全是小孩子的玩具。她对那些东西还存在着嘻索记忆，尤其是那个缠着两个辫子的布娃娃，那是她五岁生日时候爸爸花了五块钱买的。
    王梦敏的一颗心顿时被残忍地锯子硬生生锯成了阴阳两半。一半还留在家里，享受着过去血缘给予的爱和温暖，而另一半却永远留在了凄凉的街市，被无穷的黑暗压迫，被刻骨的寒冷吞噬。她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经历如此翻天覆地的大反差。中午，她还吃着家里阿姨特意烧的糖醋鱼，晚间，她就要学着习惯吃剩饭，饮残羹。她还不得不屈下膝盖，弓下腰身去奋力打动长街上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
    等关门声响，王父才肯放下手里的设计图，一脸茫然，期待地看向张毅斌，他迫切想知道答案。
    张毅斌只轻微地点了头。王父就激动地站了起来，“那梦晴梦欢还有梦仪呢？她们是不是跟梦敏在一起？她们……”
    “他们都很好。”张毅斌伸手握住王父的手，“梦晴喜欢表演，小时候就演过话剧，现在在戏剧学院上学，六月份就该毕业了，去年还接拍了电影。梦欢考进了音乐学院，艺考还是最高分儿呢，我听梦敏说，今年奥运开幕还有她去拉小提琴呢，老师很赏识她。梦仪对医学很感兴趣，又聪明又有本事，现在已经大三了。”
    王父的眼圈一下子湿润了，良久，才低声问，“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我去南京上中学的时候遇见她的。后来我回北京了，但我们一直没断联系。”
    王父静静地听着，两只手抓着张毅斌的手。冷静些许，他才察觉王梦敏已经消失了好久，忙问，“梦敏呢？”
    “梦敏去找若涵了。我一直没跟您说，若涵其实是梦敏最好的朋友，也是她现在法律上的姐姐。梦敏能有今天，多亏了她。您放心吧，她没事儿。”张毅斌笑了笑，不再多言。
    得知真相的王父摘下老花镜，双手支着头，忏悔，自责。他比谁都清楚这一切的因果。自他成婚后，母亲最大的心愿就是可以抱上一个孙子。对于这个要求，生于高知家庭的妻子即便很不认可，也到底还是存了了却老人家一桩心事的孝念，体谅了这一切。然而天不遂人愿！当他们的第四个女儿王梦仪平安出世，老人家的希望便又一次落空。她终于是在没多久的一天，请了老家最具名望的风水大师来了家里。
    一句“家里阴气重”的预言算是彻底改变了这个家的命运。半年后的一天，老人终于下定了决心，等儿子与媳妇相继出了门，她便孤身一人带着四个孩子来到了汽车站。而她不知道的是，一个老人，四个小孩，没道理也没悬念的就成了人贩子下手的目标。
    事到如今回忆起这些，王父的心还仍然疼痛如割裂。可他不光是个父亲，他还是个儿子，是个丈夫，是一家发展正兴企业的领头人。他一旦软弱下来，事业就会停滞不前，他就更无法让妻子相信自己还有能力将讯息私下散入全国乃至世界各地。还有母亲！母亲会时刻沉浸于自责的痛苦情绪之中。不过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十七年后的今天，王梦敏回来了，当年骑在自己肩上欢笑玩闹的小丫头，如今已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过得很好，有一路相伴扶持的姐妹，还有始终痴心守候的佳偶。如此，他该知足。
    王梦敏随手关上门就钻进姐姐怀里失声哭了起来。长大以后，高若涵劝慰过她，不要心存怨恨。当时，她没精力去怨恨。她有妹妹们要照顾，有自己的人生要规划，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拿主意，这件事，也是到了最近，她才多花了心思去想，去回忆，去思考。而现如今，她是怨不得，恨不起。父亲鬓角的华发，还有先前见到的，母亲眼下的乌青……这都是他们辛劳和思念她们的证据。
    高若涵被王梦敏哭得心碎。她用两只手拥着她，轻抚着。不多时，张毅斌便出现了，“梦敏，走吧，若涵还没下班儿呢。”
    “你行吗？”高若涵看着王梦敏不禁忧虑。
    张毅斌有些痛苦地挠了挠头。不怪高若涵忧虑，他自己都是。王梦敏留在高若涵身边才是最妥当的，只是，故事有了开端就会有发展，他写完了第一段，接下来是高若涵的。“放心。”他鼓足了中气说。高若涵又抱抱王梦敏才送两人出办公室。
    一前一后的功夫，杨特助便苦着一张脸来敲门。高若涵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果然，王父早已迫不及待地等在办公室了。王父的面部表情告诉她，那不是威风凛凛，一世枭雄的上市公司董事长，只是一个失去孩子，忏悔了多年的可怜父亲，高若涵心里颤颤的，很不舒服。她很想立即订一张机票飞回南京去，扑进小姨怀里哭一通，但也深知，这档口，她走不了。于是回到自己办公室，她只是给小姨打了一个电话，把王梦敏与生父见面的事情简单说了。
    王梦敏被张毅斌带到秘密基地。终于到了无人的地方，嗥叫也好，狂喊也罢，都不会有人干涉。可她却失了声，安静得比往常更安静。
    张毅斌来来去去，不停踱步。他频频回头，生怕王梦敏出什么事！直到接到了高若涵电话，他才停住。高若涵电话里言简意赅只有短短几句话，总结精髓便是叫他一定要与王梦敏互动，多鼓励她，最好婉转提到她妹妹们。
    张毅斌挂掉电话便两三步跑到王梦敏身边，俯下身双手拉着王梦敏的手却一时语塞，思索了好久，只憋出一句，“梦敏，和我说说话吧。”
    “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儿让他们知道我们还好好的，他办公室里面还有我小时候的玩具呢，柜子里那么多咖啡，他都有白头发了。”
    语无伦次不至于，但难受是真的，流泪就是难以避免的！张毅斌慌手慌脚地掏出纸巾来为王梦敏擦眼泪，心疼，焦灼。
    高若涵下了班就接到了王梦欢电话，说是要回家。她心说，怕什么来什么！而两个人回到家，吃了晚饭，王梦敏居然都没回来。高若涵知道王梦敏和张毅斌在一起，她不担心，只一门心思忙着自己的营销策划案，可王梦欢左等右等等不到大姐回来，急了，“若涵姐，我大姐怎么还不回来呀？”
    “她被张毅斌带走了。”
    “哇塞，这么劲爆！他们俩不会干什么了吧？”
    “难说。明儿你自个儿问吧。”高若涵边回答问题边忙着自己的工作。
    王梦欢闲得无聊，见若涵姐吧嗒吧嗒地不停敲打键盘，她忍不住好奇地凑了上来，“你忙什么呢？”
    “营销策划案。”
    “营销策划案是什么呀？我看看。”王梦欢抢过电脑就扒上去看。
    高若涵有心拉扯一下，只是她工作疲劳，没了机敏的反应，“你别给我删了。”
    “不会。我怎么看不懂啊！”王梦欢贴着屏幕看了又看，却一脸茫然。
    高若涵笑，“因为这是我写的，你这不学无术之辈都能轻易看得懂，我还怎么混啊。”
    “你笑话我。”王梦欢噘着嘴将电脑还给了高若涵，生气了。
    高若涵摸摸王梦欢的头，“我没笑话你，实话实说。要不你学学？”
    王梦欢一听就跑了，“我不。”
    “你呀！”眼见王梦欢吐了吐舌头做着鬼脸又蹭了回来，高若涵好生无奈。她看了看电脑下方的时间，笑道，“快睡觉去，明儿好有功夫审问你大姐。”
    王梦欢这才想到时间已经不早，她明天除了审问大姐，还有自己的事呢，于是钻进被窝睡觉去了。
    高若涵知道，抛给王梦欢一个大八卦，起码她现在能乖乖地去睡觉。可就连她都算错了一步，王梦敏居然真的彻夜未归！
    清晨的阳光异常得火红。王梦欢被亮光照醒，翻了个身，却发现身边没人。她一下子跳下床，快步跑出去，拍着高若涵的房门大喊，“若涵姐，若涵姐，我大姐真一晚上没回来！”
    高若涵被王梦欢的厉声大叫吓醒。她的床比较小，这么一闹，她险些翻滚下床。睡意就这么被王梦欢活生生驱散，她只能邋里邋遢地起来。“你急什么呀。成年男女，就算真发生了点儿什么也不足为奇。”王梦欢听了，觉得有道理，她拍拍擂鼓般的胸口，讪讪地跟了去、
    王梦敏清早醒来，发现自己睡在酒店。猛然一个起身，庆幸！自己穿戴完好。可随着意识清醒，她也隐约感觉头嗡嗡得疼。
    张毅斌从浴室出来，见王梦敏已经坐起，他于是主动上前帮王梦敏揉太阳穴。
    “我怎么在这儿啊？”王梦敏问完就后知后觉了，但见张毅斌在此，她尴尬之余，又生出了新的疑问，“你怎么在这儿啊？”
    张毅斌咯咯笑着道：“你昨天不让我走，我只能留下来陪你了。”
    王梦敏扭过了脸去。想到昨天，两个人离开了秘密基地就跑去了酒吧喝酒，确实有可能是自己缠着张毅斌不让人家走。
    “行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小时候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儿。起来吃点儿东西吧。”
    张毅斌不是坏人，他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拿出小时候来逗王梦敏乐乐，是件好玩的事。这不，王梦敏羞羞地捂着嘴跑浴室去了。喜欢一瓦顶成家请大家收藏：(663d.com)一瓦顶成家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