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现实

    王梦晴本以为强身健体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好歹她之前也是演过话剧的，当时为了稳定身材没少锻炼。可是，肖宇所谓的健身房，居然是柔道训练中心！
    肖宇对此振振有词，说她是演员，不是运动员，所谓强身健体的目的实际上是要促进肢体协调，以便动作柔软好看，故而只有跑步是完全达不到效果的，唯有练柔道。
    王梦晴半信半疑，信者居多，况且，她也不觉得柔道有什么难。但等真的学习起来，她就后悔了，不禁气得直冲肖宇翻白眼。那家伙平日里绅士风度，可这会儿训练起她来却一点不怜香惜玉，还美其名曰，一切辛苦与折磨都是为了将她送上大荧幕。
    王梦晴无奈，可人家牺牲了美好的娱乐时间来这里陪她出汗，她还能不识好歹吗！这一下午，她觉得自己史无前例得累。没办法，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关系，就犹如一颗埋在土里的种子仰望天空。想要天空触目可及，只得拼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好在训练结束了还可以回家！王梦晴状若残花败柳地打开门，却发现客厅里只坐着一个吃泡面的王梦敏。她又郁闷了，心说，但凡家里多一个人，大姐都不会吃泡面。显然，妹妹们没回来，连若涵姐都不在。她一问之下，果然，王梦欢与王梦仪不回来了，而高若涵刚来了电话，说是被工作压得抽不开身，不得不通宵加班。她才待坐下歇一会儿，顺便陪王梦敏说说话，就一眼瞧见了大姐关切的眼神，忙逃窜似的回卧室去了。今天她累得很，是身心俱疲，可不能露出什么破站来惹那傻瓜担心。
    高若涵坐在陈部长家的水池边，一个人静静地持着一个空杯子对空望月。这里的月亮果然比市中心高楼玻璃窗外的大许多，亮许多，皎洁得如同一块无暇的白玉一般。她还记得小时候，她经常趴在窗前对着天上数星星，仿佛这个游戏特别好玩。
    唐烨凡拎着一瓶红酒出来，锁定了高若涵的位置便闲庭信步，悠悠然地走了过去。他才一坐下，一直腻在高若涵脚边的小狗就活泼地腻到了他的身上。那小家伙吃饱了，虽然还是瘦小，但相比先前，到底是多了好几分精气神。他暂时不理小狗在他们二人之间跑来跑去，而是打开瓶塞，将年份不错的武当倒入那人手中的高脚杯里。
    “九点半了，快给你的好妹妹打个电话。”他将酒杯递回，顺便赠送一句贴心谏言。
    高若涵紧紧闭了下眼睛，毫不犹豫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旋即摸来手机，调出王梦敏的电话打了过去，只说几句便结束了通话。
    唐烨凡在旁听着，不吭声。见那人把空了的杯子放到了石阶上，便又给她倒了一杯。等高若涵将电话挂了，他抱起小狗，摸着那滑溜溜的毛，道：“给他取个名字吧。”
    高若涵看看手里的杯子，再看看唐烨凡，不急着喝酒，而是把小狗从唐烨凡怀里抢过来。它那么小，那么软，如同一个稚嫩的婴儿。这一下午，她都在与姥爷下棋，熟悉的棋盘，熟悉的棋子，却很遗憾，寻不到幼时那熟悉的感觉了。
    晚饭吃的炸酱面，是她亲手做的。对于她的手艺，唐烨凡早已见识过，于是不夸奖也不点评。小姨夫则是连声赞叹说酱料的味道好，面条做得劲道。而姥爷却从鼻子里“哼”一声，硬邦邦地道：“照她小姨差远了。”
    这句话一出，一桌顿时静声了，尤其是陈部长，看得出来，他是在强力忍着闷声吃饭。高若涵看着看着，鼻头忍不住一阵酸。来北京前，小姨曾严厉叮嘱她不许见姥爷，不许回林家，连去墓地看看妈妈都不许，可是今天，她就这样与姥爷见面了，还吃了两顿饭。然而，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她已经不属于林家了。不是身份什么的事，而是她自己的心，不属于。
    人都说时间是一剂良药，可殊不知，时间也是一道无形的隔离墙！她见到老爷了，可是那种感觉却不再亲近。什么血浓于水，剪不断揉不烂，都是异想天开之人美好的幻想。现实是，一脉相承固然重要，DNA固然珍贵，可数十年相濡以沫积攒下来的情分也是这些东西无法替代的。也许这才是小姨对自己诸多个不允许的真正原因吧！小姨定然是不愿让姥爷失望为难。毕竟这些年，待在林家，待在老头身边承欢膝下的不是她们这两个至亲骨肉。既然当初在财产的事情上她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至此往后，若不是到了非要撕破脸的地步，小姨也好，她也罢，也都不会再站出来宣誓什么主权。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让姥爷安享晚年，何尝不是一种尽孝！
    其实想开一些，都是过去的事情，又有什么可纠结的呢？反正现在，若让她放下一切，回去当林家的小小姐，她也是万万不答应的，因为她舍不得。理智地想，逻辑上她的不甘心只是执念，挣扎与坚持只是信念，下定决心要回来看看，或许只是为全了某些人的心愿，好叫他们不再提心或是伤心地惦念。她是这样，王梦敏亦是这样。
    她又摸摸小狗身上顺滑的毛，不禁长长叹了口气，心说，无论高级动物还是普通动物，若没有坚硬的躯壳，又怎么能经受得住现实的考验。她想了想，道：“就叫冰狼吧！希望它以后能像南极的冰一样结实，跟漠北的狼那么狂傲。”话落，她再度举起酒杯，一脸狰狞地把酒干了。
    “冰狼——这名字好！”唐烨凡表扬一句便动手将冰狼抱了回来，口中还念念有词，“冰狼！喜欢这个名字吗？以后你就叫这个了……”
    冰狼十分通人性，听着听着，居然顽皮地朝唐烨凡吐舌头，连情绪不佳的高若涵见此都忍俊不禁。
    王梦晴的电影八月正式开机。8月1日清早，姐妹们原打算扔下手头所有的事送大明星进剧组的，可王梦晴老早就声明，要她们别去，理由是紧张。
    王梦欢毫不掩饰地大笑，“二姐，你这么没出息呀？哈哈！”
    王梦敏却是满心忧虑，“梦晴，大姐不放心，再怎么着也得去给你收拾收拾住的地方。”
    王梦仪也忍不住帮一句，“二姐，你就让我们去吧！”
    面对大伙的热情，王梦晴只得承认心虚。最后还是高若涵拍板，答应了她的不合理要求。于是，进剧组的第一天，王梦晴选择一个人打车独自前往。
    面对全新的挑战，王梦晴觉得紧张与兴奋并存。她对自己说，她是有实力的，而且这段日子一直刻苦地用功，一定没问题的，而且没见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不怕。
    但一只脚才踏进专属领地，她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下。隔着厚厚的透明的玻璃窗，王梦晴清楚的看到，里面导演与肖宇正在握手。
    她顶着众目睽睽的奇异眼光往里走，导演一见她来就咯咯笑着道：“梦晴来啦！肖宇等你半天了。”
    王梦敏送走妹妹便调整好了自己，打起精神去上班，可才进设计部还没坐稳，她就被张毅斌亲自招进了办公室。这次，张毅斌一团正气，无论肢体语言还是面部表情，似乎都在告诉她：这是有正经事要谈，而非上班时间开小差。王梦敏难得见张毅斌对自己如此严肃，心里隐隐得都有些不安。
    进来办公室，张毅斌就谨慎地探头四处巡视了一番。王梦敏心说，这是你的地盘，莫非还有人敢在门外偷听不成嘛。她熟门熟路地坐到了张毅斌对面的椅子上，劝慰自己，别把张毅斌的古怪当回事。
    张毅斌关上门，却迟迟不肯坐到对面去，而是站在王梦敏身旁，欲说还休。
    劝慰自己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理解为自欺欺人。见张毅斌异常得没有道理，王梦敏心里一抽。她下意识地背对张毅斌，都是成年人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王梦敏心里有预感。
    良久，张毅斌终于字斟句酌地道：“梦敏，刚刚开了董事会，跟DREAMS集团王董事长讨论了下明年奥运春季的计划。”
    张毅斌看不到王梦敏的表情，也看不到王梦敏两只手在轻轻地蹭衣角。他按照原给自己定的计划，有条不紊地继续说：“提前这么长时间告诉你，是让你有个心里准备。事情虽然还没彻底谈妥，但你现在可以着手准备设计稿了。加油！我相信你。”
    张毅斌还似往常一样，话落就双手轻拍王梦敏的肩膀，试图为她打气。而王梦敏木然，她觉得张毅斌搭上来的手好沉。
    张毅斌接下来的计划是将一早准备好的DREAMS集团历年来与公司合作的图纸、方案、合约……拿出来。原本都不是什么大的物件，可真的是积少成多！数年来的一本一本都堆在一起，就是高高的一大摞了。
    王梦敏死死抿着嘴唇一页页翻看着，办公室里突然一片寂静，静得连稍微急促些的呼吸声都清晰。
    午饭时间，张毅斌厚着脸皮约了高若涵。高若涵接到电话还略微迟疑，想不明白张毅斌为什么突然要这么急着找自己，而等到了餐厅，她就似乎看明白了些端倪。张毅斌这次没约她到街边的什么高级会所，而又是一家如他们在巴黎吃饭时的那种自家承包下来专门招待亲朋客户的餐厅，老远进去，只有张毅斌一个人。
    张毅斌开门见山，“今天早上开会，讨论了下DREAMS跟我们明年奥运春季的合作。”
    这一天终于来了。对此，高若涵做过无数种假设，其中就包括张毅斌孤身一人前来找她，以这样的方式或试探她的态度，或征求她的意见。她是故事的局外人，却是计划的推动者。的确，她是有相应计划的，合作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第二步第三步……但在一切开始之前，她最关心的是王梦敏的情绪，“梦敏怎么样？”
    “还好吧！看得出来，她还是有点儿受刺激。”
    信心满满，背水一战……这些答案是奢求。高若涵没指望听见张毅斌给她类似这样的回答，即便有，那也是假的，骗人的。能听张毅斌说句还好，她就心满意足了。
    一顿饭，两人都食不知味。出了餐厅，张毅斌主动提议当司机，高若涵没拒绝，但也没好意思上副驾驶，那是王梦敏的位置。一路，她都闭口不言，快到明辉集团门口时，她才总算问了个负责任的问题，“我能做点儿什么？”
    张毅斌顿了顿才道：“DREAMS的CMO刚离职不久，现在还没人能接替那个位置。我能说得上话。”
    “好。”
    高若涵毫不迟疑地应下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直到车子又转了几个弯，停进FANCY的车库，张毅斌的眉头还都是紧锁。他从小跟在父母身边耳濡目染，长大后也见多了世面，他虽学不会读心术，但一个还算熟悉的朋友是否开心，他自问还可以看得出来。他当然需要高若涵的帮助！其实无论高若涵还是他自己，乃至王梦敏都心知肚明，真到了关键时刻，王梦敏必须要有一个可以释放的港湾。高若涵是王梦敏最亲近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更有资格决定下一步的路该怎么走，只有她，才能在关键时刻起到作用。而怎样才能让高若涵名正言顺地恰好出现呢？出任公司的某个职务，使她就在那个固定的点，这再好不过。
    张毅斌自认为自己是个君子，无论身于何处，他都能坦荡无愧地面对世人，可在王梦敏这件事情上，他显然没有底气要求高若涵做什么，因为高若涵一定会同意的，只要他开口，只要是为王梦敏。喜欢一瓦顶成家请大家收藏：(663d.com)一瓦顶成家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