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油水

    大学的生活，丰富多彩，千变万化，终究有趣的多。尤其高若涵与王梦敏完成了哥大的交流活动荣耀归国，大二一回母校就听到了一票赞许吹捧之声。当然，这其中不免有虚情假意的。不过姐妹俩并不在意。高若涵是一朵罕见的奇葩，王梦敏又是出了名的好人，她们各有千秋，于是不出一星期便成功融入了过去的大集体，和系主任辅导员混成亲人，与班里、系里甚至院里的花花草草们混成兄弟姐妹。没事了一起聚个餐，某某过生日了办个party庆祝，约圣诞节站在CBD的天台上一睹万家灯火之风采……总之这半年，是风光旖旎的半年。
    高若涵与王梦敏在北大的宿舍是四人间，与她们同屋的两个女孩皆来自北方，且都是毫阔跳脱的性子，很容易相处。因此，同宿舍的四个人关系便会更近一些，四个女孩子在一起的时间相对其余同学而言便更多了些。一个圣诞，一个元旦，等姑娘们在外玩得筋疲力尽回窝，两个室友就忍不住发表心中的万分感慨。原来，北京2003年那个春天受非典摧残，祸害大了！
    两个人连连抱怨她们这一届运气不好，才开学没多久就好死不死赶上了突如其来的“非典”爆发。今年年初，这个可怕的病毒就残忍地席卷全国。她们所在的城市位于国家的首都，属于人员密集的大城市，自然首当其冲，没有幸免于难的荣幸。
    她们的学校是国家一流的985，211，可强大的招牌也并不是铁板一块。自从听说了一个高年级的学长外出回来就高烧不退，后送去医院被不幸确诊为“非典”之后，整个校园便开始人心惶惶，但凡发现了谁可能有疑似症状就会立即被安排入院观察，更有甚者还要被隔离。防疫工作迫在眉睫，对此，学校可谓是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严格限制往来人员走动，定时测量学生体温，宿舍准时准点有专人查房，各个学院教室楼道，全部按规矩倒酒洒醋喷药水……然而即便校方把能做的都做了，也无力抑制住来势汹汹的疫情。
    天灾，病魔——即使是神仙，也无力与命运抗衡。连高若涵都听得恨不得打个寒颤！那是兵荒马乱的半年，是直到现在回想起来还都令人心惊胆战捏一把汗的半年。幸而后来情况有了好转。她们大二开学回来，保安已经不强制性地安排她们量体温了，出门也只需要登记一下，什么通行证，辅导员签字……都不需要了，还有走进宿舍楼，扑鼻而来的也不再是呛死人的酒醋药水味，就连宿管上楼的次数也不再那般频繁……恰如现在，她们在外面疯玩胡闹，也至多听一句“下次早点儿回来”，无关痛痒。仿佛随着崇文门一带的大商场逐渐恢复了人头攒动的趋势，巷口街角里小酒吧的灯又一点点找回了绚丽夺目的旧面孔，就连小公园里往来散步的人也重新开始多了……大环境一步步好转，学生们的兴致也不日提高，一切又回到了正轨。
    但时间是不容让谁忘记自己的使命的。
    一晃又到了学期末，王梦敏的脸上不禁连续数天布满了阴云，确切地说，是自从王梦晴提前高考的消息一确定，她就多了一桩心事，只不过是近日来忧心更盛罢了。其实，她也认可妹妹提前一年高考。无论从哪一方面考量，这都是个明智的决定，可总有些现实问题需要解决！半年了，她已经享受了舒心快乐赋予的无忧无虑，但在这个硕大的北京城，人人忙忙碌碌，不曾有一刻停歇，说白了，不过是为了那一点微不足道又缺失不得的油水。
    双休日，高若涵不喜欢被闹铃破坏了美梦，于是周六，她硬是磨蹭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她半眯着眼去洗漱，居然还没有疏忽身后的开门声。
    “才起呀！”果然有同寝室的女生无精打采地回来了。
    高若涵将满脸的洗面奶泡泡清洗干净，正好回头莞尔一笑。对于室友的这类问题，她是根本无需多加解释的，因为大家都知道，天才和凡人有本质差别。关于这一点，对比效果最突出的无非是临近考试周的一举一动。这个档口，天才可以气定神闲，高枕无忧，而凡人！说是平时懒散也好，临阵磨枪也罢，总之，图书馆自习室此时定比餐厅宿舍更招人爱。
    高若涵洗漱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但每一次拉来化妆包，她都总要纠结和酝酿许久。待好不容易将眉毛的最后一笔勾勒完毕，她便兴致盎然地走了出来。
    “她们俩还在图书馆呢？”她收好宝贝的化妆包，转而温柔地看临床状若残花败柳的室友一眼。
    室友拽开被子，懒洋洋地摇头，“不知道，没看见。”
    高若涵不晓得那家伙是不是因为太困而失去了正常的思维。她们同寝室的四个人关系不错，况且她在学习方面占据一定的优势，故而到了学期末，大部分时候都是四个人在一起划重点，赌题目。今天，难道她们没有按老规矩？但现在不是继续讨论这话题的时候，高若涵眼瞧着面前这人貌似是有要一头栽倒的趋势。她不得不拖住她的头，劝道：“你别睡呀，眼看着就中午了，我找找她们俩，你吃了再睡。”
    “那得你请客。”
    方才室友回来时门并未关紧，因此高若涵说话时候，外面又一状若残花败柳的室友回来正好听见。
    高若涵心知上午全是自己不仗义，这会儿只得大方地应了：“行行行，我请就我请。”可是正说着，她就想到一个问题，“王梦敏呢？这还复习个没完啦！”
    宿舍里四个人，这会儿只回来三个，大伙当然不能丢下同伴只顾自己吃喝。闻言，先回来的室友后知后觉道：“哦对了，我今儿五点半醒，等起来的时候就发现她已经走了，而且这一上午我都没见着她人。”
    高若涵听得云里雾里。五点半？五点半宿舍楼的门都不会开。
    “饭……先——先欠着哈。”
    她忙拉起床头的一件黑毛衣，三套四套费劲地套了进去，都来不及同室友解释，抓起羽绒服就跑。
    疯跑出宿舍楼，高若涵傻了，她没带包，手机都没带，怎么可能知道王梦敏去哪儿了呢！她无奈地辙回，见斜对角床铺的室友正在好心地指她的头。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这才发现自己披头散发。是啊！她洗了脸，化了妆，都险些忘了自己还差一个必要项目没有做。既然都回来了，她索性也不在乎梳头这几分钟。
    走到地铁站，她拨通了王梦敏的电话，她本想问王梦敏在干嘛，可话还没机会说出口，就听到电话那头叮叮当当呜呜啦啦的，令人头疼。
    高若涵愤然，她猜到了王梦敏现在身处何地。一个大二的学生，大周末的跑去那种人员嘈杂的苦力工厂干嘛？显然，王梦敏的老毛病复发了。而她也心知肚明，王梦敏这样是因为梦晴要艺考。联想到关键，她不禁烦躁地暂时放下了寻找王梦敏的行动，蹲在路旁，一脸踌躇地发起呆来。
    王梦敏和介绍人定了四个点。一上午，她需要将一批小人书按类分好，然后装箱打包放进仓库。她的手脚利索，高若涵匆匆赶来的时候，她只剩最后两箱了。
    高若涵倒了三次地铁，一班公车，还步行了百十米，总算找到了王梦敏的所在地。她只是远远瞄到了王梦敏的影子便愤怒不已。眼看着王梦敏穿着一套两年前的旧校服，裹着一双破手套，奔走在烟雾缭绕的厂内，她真想快点离开，扔下这个傻瓜再也不管。但心软必然坏事！她憋了一路的火，见了王梦敏就想破口大骂，可难得鼓足了勇气拿开了捂着口鼻的手朝里走，看到王梦敏正如此辛苦忙碌地抱着一批货物打包入箱的可怜样子，她的一口真气就泄了，“我说亲爱的，你是想把自个儿累死还是呛死啊？”
    王梦敏吃力地抱起一个箱子，预备将它搬到旁边的铁架上，半米高的重物压得她直踉跄！可即使是这样，她仍然有分～身～术。眼见高若涵撸撸袖子就要过来帮手，她忙大喊，“别！一会儿把你衣服弄脏了。”她说罢，一个人麻利地干下了沉重疲累的活。
    高若涵只好拿出纸巾对着一角的小圆凳泄愤似的擦了擦。可眼见着花白的纸巾随即就变得风尘仆仆，她怒了，“这什么呀！赶紧跟我走。”
    王梦敏却还能咯咯笑道：“将就一下吧，我一会儿就好了。”话音未落，她就又扛起了一个纸箱。
    高若涵紧咬着下唇不再说话。她立在一角，眼看王梦敏忙完了所有的工作，一路小跑到路旁还算干净的公共厕所脱掉了结了灰的工作服……朝她赶来时，手里紧紧握着几张零钱，欣喜得不得了。
    “我今儿小挣了一笔，梦晴要是来了估计还能交一天的旅馆钱。”王梦敏得意地说。
    高若涵听了王梦敏的话，一时哭笑不得，她难不成还真要大明星屈尊住酒店吗？眼见着王梦敏数钱数得尽兴，零零散散的一百多块数了不下十遍，她只能郁闷地先拉着她往地铁站走。
    中午了，人都要吃饭。王梦敏刚挣了钱很是有兴致，她不想在食堂闷着，于是拉着高若涵去了附近一家经济实惠的路边摊，点了两碗炸酱面。
    高若涵结了饭钱，看看大吃的王梦敏，有意无意地提道：“你还真打算让梦晴住酒店啊？”
    见王梦敏不置可否地冲自己点头，高若涵放下餐具，忽然一本正经起来：“好，那我问你，住酒店是长久之计吗？梦晴要来艺考，你就想让她在北京待一天？还有，你别忘了，你们现在跟我一样，又都是北京户口了。过两年梦欢也会来的，等梦仪来了咱们可就全员聚齐了。这些你别跟我说你没想过。”
    王梦敏一下子没了食欲，她并非没想过，可她没钱。那怎么办？找房子？去哪儿找……
    “别愁眉不展了。这样，反正下学期开学早，等咱们再回来的时候把梦晴一块儿带来，南方跟北方不一样，万一水土不服了更坏事儿。至于住的地方，你别管了，我有办法。”
    王梦敏又木讷地思忖了许久才肯再次拾起餐具。高若涵见此无语！回想起这个上午一幕又一幕的惊心动魄，她不禁长叹着，狂揉自己的心口，“对了，以后去哪儿先跟我说一声。你知不知道，我起来没看见你都急死了。还有，以后不许再去那种鬼地方了，环境不好还累得要命，关键也挣不了多少钱。你要是真想半工半读，我给你指条明路，咱们学校周边餐馆酒吧什么的不少，估计，咱们那地段一天保守也能挣个几十，而且大多是日结账还不含小费的，你再给人代写个作业或者抽空做个家教什么的，日以继夜，暂时维持日常开销不成问题。等梦欢梦仪都来了，咱俩也就毕业了，凭姐姐我的能力，一准儿找着工作了。”
    王梦敏是听话的，也是懂事的，这个建议很好，她于是决定，晚上就去附近的酒吧街看看。但眼下，她看着自己跟前剩下的半碗面，却说什么也吃不下了。高若涵问她怎么了，她幽幽地只有三个字：“不好吃。”
    高若涵又闷吃几口，终于也粗暴地把筷子一摔，“你这嘴也是叫小姨给养刁了！得，等回来有地方住了，咱在家里边儿开火。走，姐给你买糖葫芦去。”她抄起两人的东西，一拉王梦敏直奔商场而去。喜欢一瓦顶成家请大家收藏：(663d.com)一瓦顶成家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