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才

    高若涵有昨晚的“附庸风雅”做调剂，一觉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若不是有电话铃响，她恐怕还沉浸在甜蜜的美梦中呢！
    王梦敏却是一晚上颠来倒去心事不断，几乎一夜没合眼。她心烦，替高若涵心烦。她总觉得，姐姐和那男子交换了信物却不留联系方式——不妥。她觉得，那位素昧平生的先生大概率是个风趣幽默，博古通今，斯文儒雅的谦谦君子。如果以后回了国，二人再度联系上，见了面，届时金童玉女，双剑合璧……说不定还真的可以缔结一段良缘呢！但高若涵说“相见不如怀念”，她也只能相信是真的“相见不如怀念”。
    还好，张毅斌的电话在十点半之前打进了她的手机。王梦敏接听，那边就传来张毅斌神清气爽的声音，“中午一块儿吃饭吧，给你们践行。”
    王梦敏才要说她们还没起，就见被吵醒的高若涵冲她挤眉弄眼。她只得答应。
    饭桌上，高若涵问，“张毅斌，打算什么时候学成归国？”
    张毅斌斟酌了一下，有些吞吐地道：“你们毕业……我也差不多了。”
    果然，此言一出，王梦敏的脸先红了。同样是毕业，她是本科毕业，而张毅斌则是研究生毕业。他们同样年纪，差距却是如此之大。可想而知，以后还会更大。
    高若涵旁观者清。她没说什么，只又问问张毅斌研究生是否准备考虑管理方向。饭后，见那两个人明明依依不舍却自以为相当艺术地含笑告别，她急得要跺脚！可有些事，欲速则不达。她回转身，不看，也不打算多嘴了。有个词叫“水到渠成”。她就不信，等时候到了，机会来了，这两人还矜持地不往前走一步。
    下午是校友们的聚会。这小一年，她们在这里混得不错，不光认识了一些和他们一样的留学生，更是与几个老外朋友攀上了交情。高若涵从来相信，多个朋友多条路。因此对于朋友的盛情，她来者不拒。当然，她所有的开放都不能碰触一条底线，那就是任何无理由的馈赠她都不接受。朋友之间，请客吃饭逛街都可以，但无功不受禄，这点上，她坚壁清野。
    飞机是晚上六点起飞。等坐进候机室，王梦敏不禁有些伤感地眯着眼睛小心地四处逡巡。两个学期的时间，这么快便过去了！等她们再回到这儿，那就是参加考试，顺便办理各种手续，然后彻底回到祖国的怀抱。当然，以后如果有机会，她们还可以来这儿旅游，或者出差……可意义却与现在截然不同。
    想到意义，王梦敏的目光不禁转向身边的高若涵，“姐，你后悔吗？”
    高若涵了然地看看她，摸摸她的头，柔声道：“姐从来不后悔。”
    正好，那边提示可以登机了，顿时，候机室变得热闹起来。历经一阵忙碌，等终于靠上了商务舱舒适的座椅，王梦敏忽觉倦意袭来。不多时便有空姐来送吃的，可她没食欲，也什么都不想说，只想先睡了再说。昨晚今晨，一直撑到现在，她是真的累了。
    高若涵却不累。她一边品鉴着桌上花样不多的小零食，一边欣赏正调整着睡姿，预备安寝的王梦敏，不知不觉，眼泪却顺着脸颊流下来。那“后悔不后悔”的话题其实就是从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开始拉开帷幕的。
    一年以前，同样是五月底，离高考的日子还差短短十几天。
    微胖的中年妇女抱臂端坐在爱马仕的老板椅上，透明镜片后面那幽深的眸子一直盯着桌案上一份来自学生的高考报名信息。面色极为不快，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在强力压抑着心中的愤怒。
    那是她高中时候的校长。
    “你想好了，参加高考？”
    原本滞留在纸张上的视线忽然移到了高若涵年轻的脸上。面对这样的逼视，回答问题往往需要勇气。但高若涵只眯了眯眼睛，旋即果断地，坚决地点了点头。
    校长看看平摊在桌面上的东西，又抬眼看看高若涵，见她态度坚决，只有重叹一声，“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啊！若涵，无论是学校还是我个人，都希望你再慎重考虑一下，毕竟这样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还有，郭局长可跟你小姨通过电话了，你就这么轻易放弃，不跟她商量一下吗？”
    屋子里顿时静得连稍微浊重些的呼吸都显得突兀。高若涵好一阵子哑然，她明白校长的意思。是！全世界排名屈指可数的大学破格录取她，机会难得，机不可失！这份荣誉背后要付出的心血又哪里是说说而已的。虽然赫赫有名的大学认的是真才实学，并非那些靠堆成富士山一样的银子砸上去就能换来一张offer的野鸡草包集中营，可不得不承认的是，破格有破格的道行。这件事上，小姨肯定没少搭人情走关系。她这一口拒绝得容易，但至此，校长、郭局长，乃至其他的没被列入名单的大人物全都白忙活了，所有人都是空欢喜一场。可怎么办呢，开弓没有回头箭！她除了客气地先与校长道谢，聊表歉意，再说一声“我小姨会尊重我的决定”，还能说什么呢！
    高三自习室里，人人板着一张脸，心里更是绷着一根弦，恨不得拿出拼个头破血流的势头来迎接即将面临的挑战。唯有一个人不同，那就是她自己。什么“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什么“功夫不负有心人”之类的豪言壮语放在她这个天才身上，那就是个笑话。她这个天才可不是逼出来的，她这个天才，学习好是天经地义，考第一是理所当然。作为他们学校活脱脱的标杆，她上课倒是专注认真，摆出十足学生代表应有的模范风度来，但自习课嘛……她常做的事情就是时不时地活动着手指随意摆弄一支笔，玩够了，就静静地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仿佛即将来临的高考与她无关，也仿佛她来这里本就是凑热闹的。而对此，老师从不多话。因说到底，若是对自己即将面对的战役有把握大获全胜，自然可以允许自己稍微懈怠一下，这也是智慧。
    同样，当她从校长室回来，说要带王梦敏先走一步时，一向犹如“魔鬼终结者”的班主任居然答应得连一丝丝不高兴都无！如此偏袒学霸的行止简直比斥责勒令更能起到教育的效果。
    得到老师批准，高若涵便快速装完了书包，顺便轻手拍了拍头脑还在辛苦运转的王梦敏，“嘿，别写了，回去我教你。马上收拾东西，咱们回家了。”
    高若涵说罢便不由分说地走了，决定去门外等。王梦敏愣了会儿，还是乖乖地将桌上的书本慢条斯理装进书包。
    但她才出去，关门的手还没从门把上拿开，就听里面传来一阵大力书本敲桌声，随即就又传来老师的怒喝：“都看什么看？你们要也有本事年年都考全省第一，要也有个状元姐姐给你们辅导功课，现在就可以走。”外面姐妹俩听着，不禁有些不厚道地相视而笑。
    几天下来，天气一直不太好，这一天倒是难得的新晴原野旷，极目无氛垢。一出校门，高若涵就放慢了脚步，“啪嗒”一下，勾上了王梦敏的肩，抄起了她带着颗心形记号的右手，笑道：“走，买糖葫芦去。”
    王梦敏心中欢喜，她都不顾高若涵早已精疲力尽，全身黏上去，“好端端的，去校长室干嘛了？”
    “没什么事儿，就是树立一下自信。听我说number one，他有底，我高兴。”高若涵云淡风轻地一笔带过。事已至此，她不打算让王梦敏知道得太多。
    学校门口走几步就有个小摊，卖冰糖葫芦的。隔三差五，高若涵就会过去买。最近大家都忙，有好多日子，她没吃过这好东西了。
    “奶奶，老三样儿。”
    她口中所谓的“老三样”实质是指两串糯米的，一串草莓的和两串西红柿的糖葫芦。草莓西红柿带回去给妹妹们吃，剩下的两串糯米便是她们两个在路上的零嘴。
    大街上触目可及，两个穿戴不错，仪态更是不错的女孩子竟然十分不文雅地共同啃一串糖葫芦，模样好生小气！而等吃完，高若涵就更不文雅地把木签往边上草丛里一扔，抹抹嘴道：“走吧，跟我去趟超市。”
    “明儿再说吧，小姨她们还在家等咱们呢。”
    “自习上傻了是不是啊？”高若涵颇不耐烦地敲了敲自己腕上的手表，“看看，才四点半。梦晴演出七点半开始，咱们提前半小时到就赶趟儿。再说，大明星今儿好不容易熬出头了，不得奖励一下呀。行了，快走啦！”
    她舒展舒展筋骨，拉着王梦敏就往超市方向走，可王梦敏却驻足了。为了一出话剧，妹妹整日来都在辛苦排练，如今终于盼到了正式登台演出的日子，她这个当姐姐的自然要拿出些奖励来表示表示才对，可是钱呢！但不等她将拒绝说出口，高若涵就投送来一个不容违背的眼神，吓得她不得不赶紧跟着过马路。
    二人去了一趟超市，回来路经水果店，便顺道进去买了些新鲜山竹。王梦敏看得只心疼那钱！但她很清楚，这种身外之物，高若涵有的是。先不说高若涵有林院长这个亲小姨时不时往口袋里塞几百零花，光论从小到大，那一笔又一笔丰厚的全额奖学金都够让旁观者垂涎三尺了。
    二人拎着大包小包下出租车，一眼就见王梦欢着金灿灿的典雅礼服噘着嘴朝她们跑了来，“我的妈耶！你们慢死了。”
    “这不顺道给你们买……”
    “哇塞，山竹？还有这么多好吃的！若涵姐最好了！”
    高若涵被突如其来的生扑惊得一踉跄，她忙拿一根糖葫芦出来，打算黏住这混世魔王的嘴。正好，王梦仪穿一身搭配好的白衬衫牛仔裙紧接着跟了出来。但王梦敏注意到了妹妹们如此别出心裁的盛装打扮，不禁多说一句，“梦欢，你又不演出，怎么穿成这样啊？还有梦仪你也是。”
    “哎呀你懂什么呀。今儿什么日子？小姨说了，新开始就得有好兆头，这以后才能有好彩头。”王梦欢得意地掐腰旋转，振振有词得很。
    高若涵与王梦仪十分默契地唇角一翘。旋即，王梦仪好心提道：“三姐说得对。你们也赶紧去换衣服吧，我去叫小姨。”话落，她便转头走向里面。喜欢一瓦顶成家请大家收藏：(663d.com)一瓦顶成家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