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丧志】

    【做忍者呢，最重要的就是有上进心啦。】
    冬天来临时，大陆南部很多河流水位都有明显的下降，南贺川却仍是丰水期，流量几乎没有变化，落差不大的瀑布还在每天“哗啦哗啦”响个不停。
    在巨大的激流声中，传来了大蛇丸的声音：
    “来，拿着这个。”
    因为坐久了无聊，捏着袖中滑出来的光质锁链，雫顺手打了一个蝴蝶结，接着又把它解开。她闻声抬头时已经开始扯着袖子玩了。
    大蛇丸递过来的是个卷轴，尺寸不大，配色老套，是作为忍者一天能看到七八回的那种大众款式。雫仔细看了几眼，没在卷轴卷好的表皮上找到标注字样，连个意思意思的“封”字都没有。
    木叶的反间谍法里讲究人赃并获。雫自知自己整个“人”已经时刻行走在了被打为叛忍/间谍的边缘地带，警惕地盯着那个极有可能是“脏”的卷轴，没有立刻接过去：“这是什么？”
    “别紧张，”大蛇丸显然是看出了雫的顾虑，笑着做解释，“是祝贺你升为上忍的礼物。”
    听了这话，雫不忙道谢，也不忙接过来，而是若有所思地盯住大蛇丸。每次她做出他在木叶有暗哨的判断时，这人都会坚决否认，之后却又总在若无其事间向她提起一些他这个通缉犯本不该知道的消息。
    雫再听到类似的发言，干脆就不问出口了，反正她已经十分确定，这人在木叶不仅有暗哨，而且埋得非常深，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东西可不少。
    按理说，对木叶归属感极强的雫在知道这种情报之后首先该做的，就是向上级报告。可她又不能说出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一时间只能先把这情报烂在肚子里。
    大蛇丸一定是知道她会这么纠结，才会故意时不时在她面前透露一二，然后又在她问起时打死不承认。雫再蠢也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戏弄之意，但眼下有求于人，她只能咬牙忍了。
    卷轴近在咫尺，雫犹豫后还是接了过去，视线飞快一瞥，又看向大蛇丸：“里面是什么呢？”
    “打开自己看吧。”
    接都接了，还害怕里面内容要命吗？雫干脆地解开系在其上的细绳，捏住一头就要扯开。
    卷轴内页突然传来了细微的查克拉波动。雫感知得飞快，反应得也飞快，猛地往旁边一歪头，躲开了卷轴里飞出来的查克拉，只听很轻很轻的一个破空声，雫的头发被削掉了一撮。
    卷轴还是扯开了，但里面出其不意的东西没再继续。
    雫向来不愿意在大蛇丸面前示弱，这会儿面上依然波澜不惊，只是眉头稍稍上挑了几个弧度，内里却已经被吓到接连好几个“卧槽”在心脏间来回蹦极了。
    刚刚从卷轴里飞出来的东西应该是个类似风刃的忍术，削了她一截头发不说，还继续斜着往头顶上飞，直到切进水帘洞天的石壁，狠厉地激起一片碎石，这才消了威力，化为空气中的虚无。
    如果不是她反应及时，被削掉的一截就不是头发，而是她的脸了。
    被削断的红发还在半空中轻飘飘地荡着，雫用余光扫了一眼便不再关注，转而去看扯开的卷轴。展开的页面上，一个淡蓝的“封”字渐渐消隐，雫可以感知到附在上面的查克拉也消失了。
    真是刺激啊，作为升上忍的贺礼来说。雫神色不变，一手捏着卷轴，另一只手去腰上摸刀，很是蠢蠢欲动地打量着大蛇丸。
    要是他不给个合理解释，今天雫拼了老命也要在这位长辈身上戳几个洞。
    对方却慢条斯理地鼓起掌来：“不错的反应嘛。”
    “这是什么玩意儿？”雫也算是见多识广，当下猜了一个，“忍术卷轴吗？”
    用卷轴贮藏东西在忍者世界里还挺常见的，不只是忍术可以装进去，大批量的忍具也可以。只要你能使用查克拉，那就一定能使用这样的卷轴。雫见人用过，也曾搞死过用这种东西的敌人，不相信无缘无故大蛇丸会给她看这个。
    大蛇丸微微一笑：“我想，你大概已经意识到了。”
    “……意识到什么？”
    “意识到你自己。”大蛇丸抬起手臂，向雫虚空一指，“没有属性的查克拉稀奇归稀奇，但并不完全是优点。”
    雫却说：“能拿出来装逼的稀罕属性，本身就已经是优点了。”
    “……”
    难得她让大蛇丸也无语一回。
    好在他心理素质极强，区区一个雫还不会让他开始质疑自己的选择。他顿了顿，决定无视雫的看法，继续说下去：“如果你不是出身漩涡族，没有庞大的查克拉量和封印秘术撑着，查克拉没有任何属性这个缺点会暴露得更早。”
    这次都不说“并不完全是优点”了，他干脆将其直接描述为“缺点”。
    雫听着，虽有不服气，但皱皱眉之后，并没有再反驳。其实大蛇丸说得很对，这一点没有比她本人更清楚的了。
    没有属性，意味着那些带着属性特有攻击效果的花里胡哨招式，她一个也学不会，更别提那些需要属性变化的进阶A、S级别忍术了。
    这倒是跟蠢不蠢无关了。每每看到鼬和止水练习火遁，她总会在旁边看着那些颇有气势的大火球眼馋。
    她最近学会的金刚封印施展起来也很有气势，只是没人知道这招接下来该怎么练习，又该在实战中怎么去操控。这就导致本来具有攻击性的一招，雫用起来就像控制和防守技能。
    “不过说来说去，导致这问题严重起来的直接原因，还是你学东西太过半途而废。”大蛇丸说道，“这可不是好习惯哦。”
    雫心说半途而废也不是她本意啊。她得到过很多很多人指点，小小年纪就已经学了很多别人大半辈子都不一定有幸学到的东西。只是正如大蛇丸的点评，她学的多，却大多半途而废。
    本家的封印术是玖辛奈跟纲手教的，但她们一个去世的太早，一个本身懂的就不全，雫学到的知识也有限，剩下的技巧全靠她自己摸索。
    相似道理的还有飞雷神绝技，当初她阿爸教给她的时候她还太小，跟不上理解，满心想的都是偷懒。如今她倒是想好好学出点名堂，但是又该上哪去找能教会教她的人呢？
    雫越想越郁闷。她斜了大蛇丸一眼，抱怨道：“当初您只是说想要一个‘容器’。怎么，现在还会关心容器的身心发展问题吗？”
    大蛇丸自有自己的理由：“我要的是个各方面发展优秀的‘容器’，当然要时刻关心容器的身心发展问题了。”
    雫意识到自己说不过对方，翻翻白眼，干脆闭嘴。但大蛇丸的话并没有说完：“刚刚我说的是没有属性不完全是优点，而不是说它一无是处。”
    话说到这儿，他的意思就差不多明了了。雫抬手看看卷轴，再看看他：“所以，一个可以储存忍术、并用不管什么属性都能发动忍术的卷轴，就是您的解决方案？”
    “只是我能想到的一种解决方案而已，”大蛇丸谆谆诱导，“不过具体使用者还是你。至于能不能找到其他方法，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这耐心和蔼的口气真像一位慈师。纵使知道此人动机不纯，雫也不由得感慨起来：她的正经师父纲手可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
    不管此人抱着什么心思，至少他说得很中肯，似乎也很有用，雫决定先不去计较了他的动机了。
    她最近可是很努力的。
    人一旦有了目标还下定决心肯去做，总会变得比以往有干劲多了。
    十四周岁生日过后，雫有感于自己时间有限，想拼命多攒下点资产，不仅主动地去晋级成为上忍，还在成功后各种接任务做任务，从秋天一路忙到冬天。
    偷懒耍滑少了，牢骚和满嘴跑火车也少了——忙着赚钱呢，哪有时间动嘴皮子。昨天她去交付任务，还被三代目当众狠狠夸了一通。
    “怎么回事？”他老人家误以为雫“浪子回头”，要奋发图强，一心向上，还打趣她，“长大了一岁，也懂事了？”
    “那是，”雫顺着他老人家的想法，说着他会想听到的答案，“做忍者呢，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上进心啦。”
    一番话说得三代目很是欣慰，生怕她不懂劳逸结合，不由分说给她放了个小假期，要她好好休息一下。一心只想着攒钱的雫推辞不得，只能郁闷地接受下来，然后第二天就趁大家没注意跑来见头号叛忍了。
    如今人见完了，对方也检查完她的身体状况，知道她最近没乱吃东西，也没落下锻炼，身体健康，吃嘛嘛香，生龙活虎，很是满意。
    “你会是一个合格的容器的。”这是大蛇丸在最后送给她的评语。
    没接他这茬，雫收起卷轴，把撩起的长袖放下来，扬眉看了大蛇丸一眼：“请容我‘再次’提醒您一下，您还是木叶标红的头号叛忍，眼下四处都有人在找您。您最好不要对木叶动歪心思。”
    “你放心，”大蛇丸知道她这是警告，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可不是那么心急的人。”
    雫不喜欢他的话，更不喜欢他的语气，最后瞥去一眼，默不作声地跳出瀑布，远离了这里。
    木叶独特的地理位置让环绕村子的森林四季常青，任凭冬风在林间一阵一阵地吹啊吹，愣是没掉一片叶子。
    雫熟练地踏着树枝，从这头跳去那头，一路挑着南贺川沿岸的枝头跑。她来见大蛇丸的次数多了，虽然一如既往地记不住方向，但是木叶在南贺川上游这点小常识她还是知道的。
    只是路到半途，她突然一皱鼻子刹住了脚步，嗅着味道转向右手边的树林。没跑多远就听到了孩童玩闹的笑声。
    雫跃上视野最佳的枝头，望着下方不远处平地上聚集的老师和孩子们，随随便便一抬手：“哟，上午好。”
    旁边懒洋洋倚着树干的止水朝她笑了笑：“上午好。”他的目光在雫被水打湿的肩头和削去一截的头发上一扫而过，不动声色继续笑着问她，“你怎么会在这儿？又迷路了？”
    那个“又”字让雫使劲磨了磨牙，眼刀飞向止水：“我是感知到你在这儿才过来的，你管这个叫迷路？”
    “哎哟，现在迷路都不叫迷路，也不叫迷失在人生旅途，而是‘我是感知到你在这儿才过来的’这么洋气了？”
    他差点被雫一脚从树上踹下去。
    雫磨着命途多舛的后牙槽：“你为什么在这儿？”
    止水依靠手边的树枝再次获得平衡，顺手把“救命恩人”折下来拿在手中，朝下面的老师和孩子们努努嘴：“我是来协助课外活动的。”
    “课外活动？跑得可真远啊。”雫看看下面那群年纪也就比鸣人佐助大一点的孩子，“那好像是四五年级才能开的课吧？”
    “好像是吧。”止水说道，“反正我没参加过。”
    这不是废话吗？
    你三年级就跳级毕业了吧？
    吐槽归吐槽，同样没在学校读过四五年级的雫没再继续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个方向：“这种任务不需要你这样的上忍吧？”
    “注意你的言辞，你现在跟我同级了，波风上忍。”止水正拿着刀给手里的那截树枝削皮，头也不抬地回答，“最近不是有传闻说大蛇丸一直在木叶附近逗留吗？而且早苗老师都拜托我了，我有空跟来看看也没毛病嘛。”
    听到那个称呼，雫下意识去看了一眼下方那位被孩子包围着的、笑容和蔼的女老师。她看起来变化不大，还跟雫读书那会儿一样亲切温柔。
    这才是真正的慈师啊。
    雫想着，脑海中匆匆闪过的画面中有捏着拳头青筋暴起的纲手，以及笑得像个人贩子的大蛇丸。
    离开早苗老师的关照后，她可真是遇人不淑！
    想罢，雫再次斜眼看向止水：“不过你真有耐心啊，看护孩子的安全这种活最麻烦了。我还以为你顶着‘瞬身止水’这样响当当的名号，会更喜欢那些刺激的超S级任务，每天以冲击火影之位为目标奋斗呢！”
    削着树皮的止水抬眼一笑。那截树枝已经快被他削秃了，露出又白又黄还泛着绿意的内里来。
    “那样的任务自然不嫌多啦，”止水笑道，“但是能有这样的任务可以接，不是更好吗？”说着，他又将目光放到手中枝条仅剩的一片绿叶上，“不过说我冲击火影之位还是免了吧，那也太难了。”
    雫歪头看他，不明白他的意思。木叶每年出产那么多那么多的新鲜忍者，其中一多半都是以火影为目标，就连她那弟弟也是开学第一天就当众吼出了“我要做火影”这样的口号。
    而且有她阿爸年纪轻轻就成为火影在前，她总觉得这其实很简单，反正就是要实力强还帅——她可以勉强捏着鼻子承认止水已经初步具备了以上条件。
    “那什么样的目标简单？”她反问道。
    “嗯……”止水思考着，余光扫过下方的早苗老师，随口说道，“成为忍者学校的老师？”
    但接着，他又笑着摇起头来，“不对，对我来说成为火影跟成为忍者学校的老师一样难。”
    “所以说到底哪里难啊？”
    “你没注意到吗？”止水无奈，“无论是历代火影，还是以往的学校老师，其中都没有跟我一个姓的吗？”
    雫歪头半晌，才终于发出声音：“……啊。”
    她有点明白了。
    但这份明白却让她有些尴尬，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不该问止水哪里难这个问题。这样的想法让她不由自主地沉默下来。
    止水却混不在意地拿削好皮的枝条戳来过来：“按理说，你接下来不是该问我如果成为老师，会教学生什么吗？”
    雫语气干巴巴地问：“你会教学生什么？”
    “很多啊，关于自由，关于和平，关于战争……”止水一瞥她，揶揄地补上一句，“以及关于如何在林间不迷路。”
    “……”
    果然不负众望地被踹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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