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礼轻】

    【情意重。】
    如果早上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东西，代表着这一天的心情，雫实在想不出她在纲手宽广的胸怀间醒来，究竟代表了怎么样的心情。
    很复杂就是了。
    雫自认为自己的睡相很不错，虽然以前有过从床上睡到床下的时候，但比起纲手来好太多。起码她不会睡着睡着钻进别人的被窝里，甚至把原主人从被窝里挤出去。
    而每每提及这个，半夜冻到感冒的静音都会愤慨地不停拍桌，激动到说不出话。有些话不说出口都透着一股子悲催。
    在雫跟来旅行之前，静音长期艰难困苦地处在纲手的压榨之中，心里苦，还无处也无人能倾诉。好不容易等来另一个冤大头，纲手欺负人的重心立刻有了转移。
    是以静音一直把雫当宝贝一样宠着，有好吃的先给她吃，有好玩的先给她玩，一起受训，一起吐槽，一起挨骂，一起翻白眼。两个年纪差距没超过十岁的小姑娘，半年的时间里，迅速建立了坚实的革命友谊，形成了稳固的被纲手欺负压榨统一战线。
    可以说是非常凄惨了。
    不过除了会压榨劳动力，纲手在当老师这方面还挺靠谱的。
    虽然纲手已经不想再救死扶伤了，但她一直想收一个能完全继承她本事的弟子。无论男女，但是女孩子更好。会有这样的选择，跟她自己的经历有些关系。
    早些年的战场上是不太欢迎女性的，那时人们的观念里女性总要柔弱些，即使是漩涡族那群彪悍的女人也摆脱不掉这么大的帽子。那时候出名的人忍者里绝大部分都是男人。
    这足可见混出那么大名堂来的纲手有多不容易。也足以证明她那无视了性别界限的强大实力。
    纲手是不屑于“女人很柔弱”那一套的。她擅长的不只是医疗忍术，她还是战场上能够冲锋陷阵的强大战力。
    眼下她收的两个学生都是女生，一个大一个小，她倒是很想毫无保留，一视同仁地教授她们，但是实际效果却大相径庭。
    静音心细，性子也很温和，不爱跟人动手。她的战斗技巧学得慢些，学起医疗忍术却很快。早些时候还有些磕磕绊绊，现在已经好多了。纲手把基础的教完了，正准备往深里讲。
    但雫不行。
    那些纲手一讲静音就能懂的东西，她几乎完全听不懂。就算是最基础的医疗知识她都搞不明白。这也正常，毕竟她的表现必须得对得起当年在学校从来都是差一分及格的生物科。
    倒不是因为雫蠢，相反她学起别的来很快。往往是纲手好不容易回忆起一个封印术来，稀里糊涂地讲了一通，连纲手自己听着都乱七八糟，同样没怎么听懂的雫却能接着就把这个术施展出来，而且实际效果跟记忆中祖母使出来的时候完全相同。
    纲手都情不自禁地有了感慨。
    不得不说，血统，的确有它的独特之处。
    纲手好些年没遇到过这么大的挑战了。她上一秒刚以为雫是年少时的自来也，下一秒这小丫头就成了年少时的大蛇丸。又愚蠢又聪明，如何把这样的璞玉磨炼成才着实需要点头脑。
    难得的，纲手被激起了些兴致和斗志。
    纲手越过静音，把应当等她们年纪再大一些才教给她们的改良版阴封印教给了雫。雫也不负众望，果然一学就会。
    她才刚开始养成积攒无用的查克拉的习惯，这会儿额头上还空空的。不过她有在这方面有先天优势，想必真正的成功也不需要等太久。
    这一大一小混合着教了大半年，纲手总算是看出来了。她一共就两个弟子，却分别代表了两个学派——学究派和动手派。两个都有不足，但又都有优势。
    是福不是祸。
    纲手她认了。
    这大半年来，学业不能断，旅行也没有断。出门在外，雫完全没有目的地。她只是随着纲手的步伐，与之一起前行。巧的很，纲手也没有目的地。
    她通常都是突然兴起，说走就走，完全不顾说要常来看她的自来也。反正不管她走到哪儿，自来也都能打听出来。
    而且纲手出门在外任性惯了，除了雫和静音，她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去负责和交代的东西，只要她高兴就好。虽然木叶还有些许人心心念念着她的回归，但她全都选择性地忘了。
    她的旅行跟自来也不一样。自来也在外面浪荡，打的是创作的名号，实际干的却是情报工作。而纲手大多都是随心而行，她想什么时间，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没有人可以干涉。
    当然，债主除外。
    这天早上，迷迷糊糊睡着的纲手下意识地一翻身，大概是脱离了被子，不一会儿就有了冷感。印象中，静音的被窝就在右手边。她摸索着，试图拽过大弟子的被子。可摸索了半天，什么都没摸到不说，她自己反而越发得冷了。
    纲手的脑袋渐渐清醒了，前几天静音就被她打发出去办事了。估计这两天就能回来了。
    她睁开眼，不适应早晨的光线，于是眯了眯。她果然睡着睡着又从被子里跑出来了。另一边是属于雫的铺盖，被子里已经空了。窗外，有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接着小姑娘轻快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想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精力充沛啊，纲手打着哈欠，坐起来往身上套衣服。
    窗外的雫正往树上爬。
    她们现在住的地方是一家环境不错的旅店，有长廊有院子，有假山有泉水，还有一棵樱花树。要不是纲手小赚了一笔，她们也住不起这么好的地方。
    大概是因为曾经一不小心自挂樱花枝的丢脸经历，雫一直都看樱花树不顺眼。这次也是，好好一棵树竖在那儿，她非要爬上去祸害它。
    爬树对这个年纪的雫来说，早就不是问题了。她甚至不用手的协助，只用附着了查克拉的脚就能轻松地走到树上去。
    这树要比周遭院子稍高一些，春天到了，叶子还没长起来，但是树枝头已经布满了粉嫩嫩的花骨朵。雫爬到树上去，抬眼一望，视野没有阻碍，轻轻松松地看到了迷蒙在薄雾云朵缭绕间的朝阳。
    都说站得越高，看得越远。
    雫的四周还有更高的建筑，可看到还在升起的太阳，雫很满足了。
    她歪头就见旁边的屋檐上有只橘白相间的胖猫，正抱着后腿，十分认真地打理肚皮上的毛。雫振奋地想跳过去撸猫，就被屋里的纲手喊了名字:“雫！洗脸了没有？”
    被声音一惊，胖猫瞬间收回后腿，炸着尾巴毛跳下那边的屋檐，不见了踪影。雫望着它跑掉的方向，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说你呢！”纲手又喊了一声。
    “洗啦洗啦。”雫回应着，灵敏地攀着树枝跳下来，震落了三两个花骨朵。
    她虽然洗了脸刷了牙，却没梳头发。那一头自来卷的红发在枕头上磨蹭了一晚上，此刻乱糟糟的，上下飘忽着随她蹦哒到地面上。
    旅店送来了早餐，正在门外敲门。每天早上的早餐都差不多。有热乎的米饭，煎好的青花鱼，放了很多蔬菜的味增汤，还有一小碟渍菜。本来早餐里还有固定的鸡蛋用来拌饭，但无论是纲手，静音还是雫都不爱生鸡蛋，就把鸡蛋换成了鱼饼。
    静音不在，他们送的依旧是三人餐。多出来的那份，纲手以“身体发育期就要多吃”为由，全部塞给了雫。
    雫不挑食，来者不拒。
    不过说是不挑食，看久了，纲手发现雫好像特别爱吃咸。有时候味增汤里盐放多了，纲手喝一口都会皱眉头，雫却能一点不剩的喝干。
    她从医学的角度提醒雫:“不要吃太多盐，以后容易偏头痛。”
    雫特别豁达地继续喝汤:“留给以后的我头疼吧。”
    “……”
    真想不通，她这份豁达到底学的谁。
    一顿早饭吃到了尾声。
    按照惯例，雫该去识字了。
    是的，识字。
    她跟着自来也离家时，除了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外，就是一本学校发的识字大全。
    识字课也是木叶学校的重点课程。他们虽是要成为忍者的人，以后大多没有机会接触文案类型的工作，可是他们总得接任务，最起码要能读懂自己接到的是什么任务书。
    要是连字都识不全，看到起爆符上的字还以为写的是“火日共水”，那等着被敌人炸成“火日共水”吧。
    以前雫总要在早餐完事后去窗边学上一整页的字，再写上一整页的字。
    今天不太一样。早餐结束了，纲手却没催促她。她自然也就不着急去学了。
    几乎是静音踏进旅店的一瞬间，纲手和雫同时放下了碗筷。纲手还在慢条斯理地摆弄桌面上的东西，耐不住性子的雫已经跳起来，站到了门后。
    没多久，风尘仆仆但是神情愉悦的静音走到了门口，雫给她开门。静音一进来就笑:“我回来啦！”
    “欢迎回来！”雫欢呼着，冲上去抱住静音带来的东西。静音好脾气地帮她一起翻起来。
    只有纲手还仿若事不关己，在桌边懒洋洋地坐着。但事实上，她可关心了。
    仿佛是眨眼间，日子就到了现在的二月末。仔细算起来，距离那场导致雫离开木叶的灾难，已经过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了。
    纲手还记得当初自来也来找她喝酒时跟她说的话。
    他说三代夫人也在那一晚上去世了。她当时去帮玖辛奈接产，结果被人袭击，当场死亡。
    老师失去了重要的人，心里还指不定有多不好受。纲手这个做学生理应去探望一下。但想到当年说走就走，誓不回头，纲手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回到木叶。可她又总是挂念着，最后干脆在路过木叶附近的时候，打发静音替她回去一趟。
    雫得知这事，蠢蠢欲动，很想跟着回去看看，却被纲手毫不留情地制止:“什么时候你的阴封印学成了，什么时候再考虑这事吧。再说了，就凭你这在旅店里随便走两步都能迷路的天赋，你还不要给静音添麻烦了。”
    雫仔细想了想，没能找到反驳老师的话。她只好沮丧地作罢。
    她沮丧了，静音却很激动。
    静音在木叶没什么亲人了，但还有不少故友。她好些年不曾回去了，知道这次可以回去，她欢呼雀跃得像个出嫁多年，头一回回家的小媳妇。
    为此，静音着手准备了很多礼物。在这期间，她还问另外一个小媳妇——问雫有没有要捎回去的东西。
    雫当然也是有的。
    跟着纲手走南闯北这么久，她去了很多地方。纲手不许她跟着进赌场，所以每次新到一个地方，纲手去“一掷千金”，静音都会带着雫去就近的集市上玩。
    不只是卡卡西，连自来也和三代目送雫离开木叶的时候都偷偷给她塞了零花钱，还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要是纲手欠钱了，一定要装傻。
    手里有钱的雫，在逛集市的时候很用心地挑选，几次下来攒了一堆有趣的小玩意儿。趁这次静音回去，她把东西都扒拉出来，一件一件地跟静音说是给谁的。
    那一大堆玩具很大一部分都是给小鸣人的，剩下一部分则是给佐助的。静音还没见过佐助，但这半年来没少听雫讲到他。在雫看来，无论是鸣人还是佐助，都可爱到极点。但真要问她谁更可爱，她当然要作为姐姐力挺鸣人。
    《鸟类知识一百问》是给止水的。纹路复古的围巾手套是给美琴的——这些都是成对的，显然富岳也能沾沾美琴的光。豆沙色的口红是给卡卡西的——静音真怕她把东西给卡卡西的时候，被卡卡西疯狂报复。
    最奇怪的是署名要给鼬少年的。
    给他的东西当然是甜食最好，可雫离他那么远，买好的东西很难存住。她左思右想，最后拿笔画了好几张甜食。
    静音看着那几张画技拙劣的画，为那个从未谋面的少年抹了把辛酸泪。
    还有很多给其他人的零零碎碎的东西，静音花了些时间整理好，最后全封进一个卷轴里，在一个天气不错的早晨，轻装上路，很快回了木叶。
    她先去拜见三代目，在他那儿吸了好几口二手烟，又跑去挨个见老朋友，再送上礼物。最后赶在卡卡西暴起伤人前，悄悄地溜出木叶，用最快的脚程赶回老师身边。
    这次回来，静音还带了不少木叶人的回礼。雫在扒拉的那堆东西就是。
    静音说三代目比以前老了很多，不过精神面貌还都不错。
    闻言纲手没说什么，接过老师托静音给带来她的清酒，坐到窗边去了。
    雫是收到回礼最多的人。
    止水看来是很喜欢那本《一百问》。这次为了回礼，他特意跑去书店买了一本崭新的《猫科动物百科大全》。雫为他的上道点了个赞。
    美琴送来的是衣服，没有什么复杂的设计，看颜色都很鲜嫩，估计是她亲手做的。
    最礼轻情意重的，还要数卡卡西的礼物:
    “去你大爷的。”
    静音把东西一一整理出来。等她把那本连环画拿出来，摆在雫面前的时候，这个小丫头明显愣了愣。
    雫食指指向自己:“……给我的？鼬小子给我的？”
    静音也搞不懂为什么那小子在收到一堆啥用也没有的破画之后，还能心平气和地送来一份正经的回礼。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小子很大度，很有气量，将来必是一个难得人物。
    雫没发表任何意见。其实她也这么想。她把其他回礼都妥善放好，顺便把卡卡西那句“和蔼可亲的问候”丢到脑后去，然后拿起了连环画。
    连环画讲的是木叶的发展史，是专门画给小孩子看的。早在鼬刚开始识字的时候，他跟雫就曾挨在一起，在屋檐下晒着太阳，翻这些书。
    那时候画册才刚刚出到三代目那一代，主角还是三代目和三忍，团藏代表的那些偏黑暗的东西连个影儿都没出现，她那个帅到惨绝人寰的老爸却已经开始崭露头角。
    现在连环画已经出完了四代目那一册，因为这个只在木叶发行，雫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东西了。虽然这本画册比起前几册来薄了很多，雫却把它视若珍宝。
    她仔仔细细，一页一页地翻着看。画上的四代目远没有真人帅气。但他在画中站在高处，披着披风，抓着斗笠，跟现实一样满满的阳光感。
    雫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午后，她跟着玖辛奈一起去看他的就任仪式。
    无论过了多久，每每回想起来，雫都会觉得，他就是那天的第二个太阳。
    也是她这辈子的第二个太阳。
    连环画从四代目在战争中崭露头角开始，又以他跟玖辛奈的葬礼结束。雫惊奇地发现，她居然在画上还有一席之地。
    一般这些火影的私生活是不会出现在连环画里的，可惜四代目的在任时间实在太短了。出版商在最初定稿的时候一看，发现这一册薄得让人心酸，于是又安排画手回去重画，把四代目的战争生涯详细地画一画，把他骄傲的，遗憾的，都多多少少有了扩展。
    九尾袭村这事太敏感，不能画得太详细，于是画手就把之后的葬礼画得很细腻很感人，连当时站在众人前排的雫也画进去了。
    雫看着画册最后一页上寥寥几笔画出的漫画版的自己，一时有些气短。
    她那天才没哭！
    至少没哭成这个傻样！
    而且她才不是双下巴！
    气得哼哼着，雫翻过了最后一页。
    一般最后一页上面都会写着出版商的名字和地址，还有出版时间和版次。雫准备暗搓搓地把地址记下来，等以后有机会，亲自去会会这个敢把她画成双下巴的无良出版社。
    书页刚翻过去，毫无征兆地，一片泛青的叶片自其间滑落。
    雫愣了一下，捡起来一看，居然是一片猫薄荷的叶子。猫薄荷虽然叫猫薄荷，却没有一点薄荷的醒神味。她凑上去闻了闻，有种闻到了家乡气息的错觉。
    雫有些若有所思。
    她还记得呢，她并不是木叶原住民。可是一提起家乡，她会想到已经是木叶了。
    出版商可不会知道她有种猫薄荷的习惯。雫捏着这小小的叶片，心情不自觉地好起来。
    春天到了，那小子应该会按照约定，帮她种下下一茬猫薄荷了吧？
    真想回去亲眼看看呐。
    这么想着，雫妥善地，把叶片夹回了书页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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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想要小花花，大家多留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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