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容器】

    【闻起来最可怕的人和闻起来最有安全感的人。】
    虽然名义上雫是被水门收留的，雫也在填入籍表时放弃了原来惹眼的姓氏而填了“波风”，不过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实际上担起照顾她这个重任的，是玖辛奈。
    村子里一如雫刚来时平静，村子外也一如雫刚来时混乱，五个村子还整天战作一团。
    卡卡西代表的未长成的年轻一代已经忙于战场，水门代表的已长成的年轻一代仍然带着未长成一代忙于战场。
    而已长成却不能上战场的玖辛奈只能在家带孩子。
    最近被分配的任务越来越少的玖辛奈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能放在这个白捡的女儿的教育上，原本空虚了很多的日子一下子被填满了。
    还没有结婚的玖辛奈跟水门各自住在木叶忍者单身公寓自己的小窝里，距相隔离不远不近，恰好是只穿一件睡衣不能随意到达的距离。
    不过就挂在玖辛奈公寓衣架上的特质苦无来说，距离，从来都不是问题。
    雫第一次走进玖辛奈的小公寓，被其中满是简洁干练又略有情调的小女人风格吸引，没能发现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说，明明是狭小的单身公寓，居然摆放了一张双人床。
    再比如说，明明是独居的单身公寓，居然几乎所有的用具都是成对的。
    可惜，这些能让成年人“嘿嘿嘿”笑的事，这个年纪的雫却全然不在意。她的心理活动只有“哇床好大可以翻跟头吗”和“欸咦红配蓝好漂亮啊”。
    她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玖辛奈不肯把现成的蓝杯子给她用，而是另外买了一只紫色的。
    除了金色，雫更喜欢亮粉色一些。
    玖辛奈带着她去商业街上购置了一系列她生活需要的用品。其中一些按照雫的意愿挑了粉色款，但更多的，却是玖辛奈坚持选给她的紫色。
    雫不明白为什么玖辛奈一直执着于紫色，但只要不是红色她就不会介意。
    说来奇怪，雫讨厌一切红色的东西，甚至厌恶自身受伤后流出来的血和天生的红发，却唯独一直一直很喜欢玖辛奈的身上的一切红色。
    明明她们头发和嘴唇的颜色是一样的，雫喜欢着玖辛奈，却厌恶着自己。
    而此时开始体验为人母感觉的玖辛奈心里还有些惶恐。
    跟她同一代的人里，玖辛奈认识而且已经结婚有孩子的只有宇智波美琴。这就导致玖辛奈总是自觉又不自觉地拿自己跟她比较，情不自禁地学习她。
    学着美琴哄儿子的方式，学着美琴教育儿子的方式，玖辛奈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粗暴起来吓到雫。
    不过水门觉得玖辛奈有点小心过了头。在他看来，玖辛奈本身就很温柔了，并不需要再去学别人。
    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尽管在所有人的印象里，玖辛奈就是漂亮加火爆的代言词，但水门仍然认为她是个温柔的女朋友。
    他笑着把坐在床上一声不吭，但眼睛里满是好奇的雫抱起来，指了指在厨房抓着头发、嘟着嘴纠结小孩子该吃什么才有营养的玖辛奈，小声地问雫:“可爱吗？”
    雫顺着他水门的手看了看玖辛奈，同样小声地回答:“可爱。”
    水门回以一个笑容，轻声道:“那让这么可爱的人纠结，应该吗？”
    雫摇摇头。
    “你去告诉她，我们晚饭就吃拉面了，好不好？”
    等雫点了头，水门就把她放下去，雫也不犹豫，迈开小短腿就蹦跶到玖辛奈面前。
    玖辛奈一直在抓着头发碎碎念。
    她想不出该给发烧刚好的雫做什么营养餐，就把各种蔬菜的名字放在嘴里念叨了一遍:“芹菜，黄瓜，茄子，莴苣，菠菜，秋葵……啊，秋葵还是不要给小孩子吃的好……冬瓜，土豆……”
    雫踮脚拽了拽玖辛奈的袖子。
    玖辛奈低头的同时脱口而出:“……啊，番茄。”
    顶着一脑袋番茄色的雫说道:“拉面。”
    “一乐的拉面。”
    不远处还有人笑着小声地补充。
    玖辛奈一抬头，水门坐在不远处的床上荡着腿，见她往这边看，便笑了起来。
    这玖辛奈在看向雫的时候，下意识地板起了脸:“拉面是很没有营养的东西。”
    雫还没给出反应，水门又补充了:“可是某人很喜欢吃哦。”
    玖辛奈捏了捏拳头，不能在小孩子面前暴力:“你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不挑食，多吃蔬菜，多补充蛋白质。”
    水门笑道:“可是某人在该长身体的时候却一个劲地吃拉面哦。”
    再三被拆台后，玖辛奈终于忍不住丢去了一个恶狠狠的眼刀:“就你话多！你不是忙着带队吗！今天怎么这么有时间休息了？”
    女朋友的瞪视抛过来，水门便知道不能再逗她了，便笑着站起来:“有消息说老师今天回来，我是为了等他。”
    玖辛奈把手指捏得“咔咔”响:“噢，你留在村子里，只是为了等自来也大人啊……”
    水门一秒改口:“当然啦，除此之外，更是想好好陪陪你。”他看看还拽着玖辛奈袖子的雫，笑了笑，“还有我们可爱的小雫。”
    玖辛奈哼哼冷笑两声，看得男朋友直眨巴眼睛，干笑不已。
    她这才转身蹲下去，视线尽可能地与个子矮矮的雫持平。
    “你还小，吃的好才能长得快，记住一定要听……听妈妈的话，多吃有营养的东西。”玖辛奈语重心长地告诫雫。
    雫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这让玖辛奈有些吃不准，不清楚这个小孩子能不能听她的话，于是她话锋一转:“不过呢，一乐的拉面的确很好吃，今天带去你尝尝吧。”
    雫眨眨眼，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是回头看了看水门。水门笑着点头，朝她竖了大拇指:“妈妈答应了，干得漂亮！”
    莫名地有了一种自豪感，雫这才笑起来。
    玖辛奈全都看在眼里。
    等雫离得稍远些，玖辛奈揪着水门的衣服，把他拉近些，斜眼上下打量他:“真是没想到啊……”
    水门笑着，伸手摸了摸女票的脸:“我也没想到呐。”
    没想到自己在哄孩子方面很有天赋。
    “其实父母嘛，既不是学来的也不是考来的，都是天生的。”水门笑道，“不用刻意去学谁，你想怎么做怎么做吧。”
    玖辛奈:“要是我把她吓到了怎么办？”
    水门憋笑:“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有时候很可怕呀。”
    玖辛奈:“……不要逼我在小雫面前揍你。”
    水门面对如此威胁，只是从容地一笑，转身去牵起了雫的手。
    雫面对水门的时候总会很听话很顺从，乖乖地由他牵着。水门一边低头对她笑，一边偷偷地指向玖辛奈。
    雫恍然大悟一般，扭过身一抬手就抓住了玖辛奈的手。后者还愣了一下，回神就见水门在朝她挤眼。
    水门笑着说:“瞧，这才像一家人嘛。”
    玖辛奈脸一红:“闭嘴！谁跟你一家人！”
    雫看看牵她左手的水门，再看看牵她右手的玖辛奈，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搞不太懂，但跟着水门笑了。
    看着雫的笑容，玖辛奈不得不承认，这的确很有一家人的感觉。
    ＊＊＊＊＊＊
    自来也的内心是懵逼的。
    他一回来就得知三代目又去跟大名开会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便想也不想地去敲弟子家的门。
    弟子家的门里没人应答，于是他转身去了玖辛奈家。
    只是还没走到目的地，就在途中的拉面店里碰到了水门。他跟玖辛奈坐在店里，却没有肩并肩——中间卡了一个小红毛。
    自来也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
    自来也离开木叶只有一年。
    他临走时，村里的年轻一代还在为了提升自己而无比苦逼地奋发图强，而他的弟子却早已经精通了当街撒狗粮以及闪瞎人眼之术。
    在自来也眼中，水门是那么的有出息。不仅年纪轻轻便威名在外，而且还深知找媳妇儿要趁早的真理，早早就拿下了他们那一代最漂亮的玖辛奈。
    一想到能有这样的弟子，自来也总是有一股子发自肺腑的自豪。
    可他实在没想到，他离开木叶不过一年的光阴里，水门和玖辛奈进展如此之快，等他回来了，孩子打酱油都没问题了。
    他脚步有点晕乎，想抓住被他强拖来的老友，却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拂开了。
    自来也不以为意，晕晕乎乎地问:“那是水门跟玖辛奈的孩子？那么大了？是不是我进村的方式不对？”
    “是你瞎了。”拂开他的大蛇丸冷笑道。
    可不是瞎了么。
    是个人，只要不瞎，仔细盯着雫看一会儿就会能看出来问题来了。
    虽然雫在好多地方长得很像玖辛奈，但她身上还有一部分是不像的。不像玖辛奈的这一部分，却也不像水门。
    这充分说明，这个小姑娘跟玖辛奈有血缘关系，跟水门没有。
    自来也迅速联想到了最近在村外听到的有关漩涡遗族的消息，做出了恍然的表情。
    注意到老师的水门站起来，笑着挥手，跟自来也打了招呼:“老师。”接着，他又转向大蛇丸，“大蛇丸大人。”
    大蛇丸报之以一个没什么感情的笑容，而自来也挠着头走上前，目光在雫的红发上停下来:“这是……漩涡族的孩子吧？我听说最近有漩涡族的幸存者想来投奔木叶来着……”
    结果还没到目的地就全死了。
    自来也顾及到站在一边的两个一大一小的红发姑娘，把后面未说完的话都咽回去了。
    不过原来不是全亡，还剩下了这么一个小家伙啊……
    “我有听到传言，”自来也说道，“说前不久雾隐村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群红头发的十岁左右的孩子，都带去了三尾的栖息地，想做个人柱力出来，不过都失败了。”
    “我也是在那里找到小雫的。”水门道，“说起来，我们找到求救的漩涡族时，并没有看到其中有十岁以上的孩子呢。”
    自来也皱了下眉:“传言里那群来历不清楚的孩子，大概就是被雾隐村带走的漩涡族。”
    水门点了点头:“我也这样认为。”
    玖辛奈对这些事不了解，只能静静听着，放在膝盖上的手突然被人握住了。
    不用看也知道，有这么小、这么嫩的手的，现场也只有雫了。玖辛奈疑惑地低头，发现一直乖乖坐着等拉面的雫此刻正捂着鼻子，手心下是隐藏不了的紧张与忐忑，甚至还有恐惧。
    她一个劲地向玖辛奈侧着身子，似乎在躲避什么难以忍受的东西……或者味道。
    玖辛奈向反方向看过去，对上一双爬行动物一样的黄澄澄的眼睛，她顿时了然。
    也难怪雫会这样，就是玖辛奈跟这位对上视线的时候也会有后背发凉发麻的感觉。
    不动声色地把雫往怀里一揽，力道大了些，雫发出了细小的郁闷的哼声，玖辛奈说道:“大蛇丸大人，很久没见您在村里爬……走动了呢。”
    天知道玖辛奈费了多大劲才用“走动”代替了原本差点说出口的“爬动。”
    那双看谁谁紧张的黄眼睛离开了雫，转而停在玖辛奈身上。
    玖辛奈刚觉得鸡皮疙瘩绕她全身一周，已经在后背上成功地会师了，大蛇丸就用更能让人后背发凉的低沉嗓音开口了:“可惜了，如果他们能坚持下来，用这个孩子的话，说不定已经成功了。”
    虽然大蛇丸没有明说这个“他们”指的是谁，但玖辛奈的脑海中已然浮现出在迷雾中若隐若现的四点水护额。
    她拼命忍住想要皱起来的眉头，语气平静地问回去:“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水门以为他抱回村子的，只是个能做女儿养起来的小姑娘，”大蛇丸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过来，在雫勉强算是及肩了的红发上摸了一把，他既没感情又没温度的笑容又出现了，“事实上他只是带回了一个容器而已……”
    最后那个字眼一出现，玖辛奈条件反射地去摸肚子，但只能摸到缩在她怀里的雫的头发。
    小孩子柔软滑溜的头发手感很不错。她情不自禁地多摸了几下。
    再看向大蛇丸的时候，玖辛奈觉得他那个冰冷的笑容无比的恶劣。而且她大概猜到了接下来大蛇丸会说什么。
    大蛇丸说:“玖辛奈，看吧，这个孩子，会是比你更合适的容器。”
    “……”
    玖辛奈张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而说完这话的大蛇丸，在自来也“喂喂喂！你等等啊！不留下一起吃碗面吗？”的叫嚷声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雫这才钻出玖辛奈的怀抱，一把抓住水门的袖子大口地换气。
    “好腥……”咕哝着，雫的一张小脸都皱到了一起，“那个大叔身上好腥……”
    “……”
    无论是长相，说话方式，还是性格，大蛇丸的确很像冷血黏滑的爬行动物，大家都赞同。
    不过说他身上有腥味，雫倒是第一人。
    水门玖辛奈以及自来也同时把目光投向雫，六道探求真相的目光让雫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你刚刚说，好腥？”水门第一个问出来，“什么东西好腥？”
    “刚刚那个大叔啊，”雫说着，还刻意地把脸往水门方向贴了贴，鼻尖嗅了嗅，“他身上有奇怪的腥味。那是我闻过的，最可怕的人。”
    她顿了一下，抬头认真地看着水门，认真地说:“你是我闻过的，最有安全感的人。”
    “……”
    闻起来最可怕的人和闻起来最有安全感的人。
    在场三个年纪加起来接近一百岁的忍者默契地产生了一种大开眼界的奇妙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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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