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我看他说话费劲, 帮他说说，至于吗？”暮沉山把摔在地上的凳子扶起，又摸了摸被掰坏的一角, 忍不住小声哔哔道，“把桌子弄坏了, 不也是扣他自己的工资么？”
    说罢，坐下身来, 一脸无辜地继续剥起了核桃。
    曼珠没说什么, 陆语冬却看不下去了。
    陆语冬：“小叔叔！”
    暮沉山：“干嘛？”
    陆语冬认真道：“你该去哄哄小师父的。”
    暮沉山问：“他是女人吗？发个脾气还要人哄？”
    陆语冬一时噎住, 抬眼望向了曼珠。
    曼珠慢悠悠地说了句：“要不要我现在揍你一顿, 再看看你需不需要人哄？”
    “嗐。”暮沉山丢下手里没剥完的核桃，摸出一张湿纸巾擦了擦手, “你们先剥着, 我确实该去看看朝暮，马上开门了, 可不能让他对着客人甩脸子。”
    说罢, 溜似的跑去了吧台。
    不过安慰成果似乎也不太好，开门营业后，言朝暮倒是不曾对客人甩脸子，不过一整晚都没搭理暮沉山, 半个字都没有。
    反倒是嫌弃榴莲的小枝和浣溪两人，最终与喜欢榴莲的苟宏杰达成了相互尊重的共识。
    苟宏杰自认是条老实的狗, 考虑到曼珠一个人赚钱养家也不容易，他又确实吃掉了将近两个榴莲，所以做下了一个大气中又带点抠门的决定——多少付一半的钱吧！
    “曼珠姐, 榴莲既然都是我吃的, 那么这个钱我……”
    “一共三百二, 谢谢。”曼珠没等苟宏杰把话说完，就伸出了讨钱的右手。
    苟宏杰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虽然是红姐你买来请我们吃的，但我觉得我该付一半的钱，我……”他话说到一半，便见曼珠眼里浮起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曼珠转身望向苟宏杰，浅浅一笑：“哦？可我是买给语冬吃的。”
    言下之意，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若真往难听点说，那便是——哎呀，我是买给语冬吃的，她都没吃两口，就被你这个臭狗吃光了，你这不得赔给我吗？
    那一瞬，苟宏杰求生欲爆棚：“我想了想，觉得曼珠姐你一个人带语冬妹妹真是不容易，这钱还是全由我来出吧！”
    酒吧的餐点本就不好卖，酒吧的厨子又能有多少工资？
    苟宏杰一想到自己刚才吃了三百二十块钱的榴莲，竟然还主动找原本打算请客的人说自己要付钱，就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两嘴巴。
    银行卡转账的那一刻，他的心都在痛。
    三百二啊，够他吃好几次烤鸡了，结果就换了一顿水果，亏大发了！
    曼珠却拍了拍他的肩，递给了他一大盆剥好的核桃仁，笑得妩媚动人：“辛苦了，做成蜂蜜核桃，你可以自己留点，我请客。”
    苟宏杰努力装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谢谢曼珠姐！”
    曼珠见了十分满意，转身提着裙边走出了后厨休息室。
    考虑到陆语冬一周就回来一次，而且周日下午饭后就得返校，曼珠不希望那孩子在酒吧等她到凌晨两点，更不希望无法送那孩子返校，所以和暮沉山商量着改了一下以后周六晚上和周日下午的上下班时间。
    当然，说是商量，实则只是通知。
    曼珠这位姑奶奶生来强横，在这世上霸道了近三千年，就算如今脾性已经温和许多，到底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过暮沉山并没有半点意见，于他而言这都是小事。
    做人嘛，不能对别人太苛刻，曼珠所求无非就是一周迟到早退两次，多空出点时间陪陪自家小丫头，于情于理都该答应。
    当天晚上，十点半不到，曼珠便提着两罐蜂蜜核桃仁，早早招呼着陆语冬回了家。
    回到家后，曼珠把两罐核桃仁都放在了茶几上。
    陆语冬嘴馋，换好拖鞋后便蹲在了茶几边上，趁曼珠在厨房热牛奶的时间，抱起其中一罐，偷吃了起来。
    曼珠端着牛奶走出厨房，恰见陆语冬蹲在矮矮的茶几边偷吃核桃，被发现后还连忙把盖子合上，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
    这小馋猫，右手的两根手指黏糊糊的，全然不知该往哪放。
    曼珠见了，一时忍俊不禁，摇头笑道：“本来就是做给你吃的，这么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陆语冬反应过来，弯着眉眼，嘻嘻笑了两声，重新拧开盖子，三两步蹦到曼珠面前，拿起一颗，喂到了曼珠嘴边。
    曼珠不由一愣，回过神后微微张了张嘴，将那颗核桃仁含入口中。
    温软唇瓣轻触指尖，陆语冬仰头望向曼珠，问道：“好吃吗？”
    “还不错。”曼珠应道。
    “那留一些在家里！”陆语冬说。
    曼珠笑了笑，点头道：“好，等吃完了，我们就再买点过去，让你苟叔叔再给我们做。”
    “嗯！”陆语冬又吃了几颗，这才拧上盖子，放回原位。
    妈妈还在的时候，偶尔会买点核桃回家，每次一买，便一边剥仁，一边对她说：“多吃核桃能补脑，脑子好了人就聪明，背课文都轻松不少。”
    不过从小到大，她都感觉味道不怎么好，有点涩还有点苦，所以她一直不怎么愿意吃。
    今天剥核桃的时候，她倒是吃了一两颗，不过感觉味道和记忆里的没什么差别，就没再多吃。
    不过这核桃被炒成蜂蜜核桃了，倒是让她感觉十分新鲜。
    核桃本身那种淡淡的苦涩没有了，只留香甜与酥脆，吃了一口便忍不住想要多吃一点。
    她想带去学校和张梓云一起吃，又想留一半给曼珠，所以现在不敢吃了，生怕待会儿自己会吃个不停，结果还没回学校，东西就没了。
    陆语冬这般想着，下意识舔了舔手指，抬眼见曼珠还看着自己，连忙红着小脸跑进卫生间，打上香皂把手洗了。
    “先别刷牙，把牛奶喝了。”曼珠在外面柔声细语地提醒着。
    “嗯！”陆语冬应着，洗完手后第一时间走到沙发边，从曼珠手中接过已经不再烫嘴的热牛奶，咕嘟咕嘟喝下了肚。
    喝完牛奶，两人先后进卫生间洗漱了一下，早早关灯睡下。
    玻璃窗是开着的，只关了防蚊的纱窗，楼层不高，窗外有虫鸣。
    床尾边的大风扇，正对着墙面用力的吹，吹去了炎炎夏日的些许燥热。
    床上的两人，各盖着一床薄薄的毛巾被。
    时间是十一点半不到，以往这个时间点，陆语冬要么还在不是故人里等曼珠下班，要么就是一个人躺在家里的床上，闭目酝酿睡意。
    今天，曼珠却安安静静躺在她的身旁。
    陆语冬闭上眼睛，却半天睡不着觉。
    她侧过身来，睁眼望向曼珠，曼珠竟也似能感应到她的目光一般，睁开双眼，侧身望向了她。
    “睡不着吗？”曼珠轻声问着。
    “其实困了。”陆语冬喃喃道，“最近在学校睡得挺早的。”
    “那怎么还睁着眼睛啊？”曼珠伸手捏了几下陆语冬黑乎乎的小脸，脸上肉不多，但是软软的，很舒服。
    陆语冬任曼珠捏了半天，最后在曼珠准备把手往回收时，反手抱住了她的胳膊。
    “嗯？”
    “小狗在学校里，没东西抱着，我有点睡不着。”陆语冬认真说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在黑夜里也尤为明亮。
    曼珠一时失笑，沉默片刻后，温柔道：“那你就抱着我吧，我和你暮小叔叔说了，以后每个周六，我都可以早点下班，周日呢，也能晚点上班。这样，我就可以多陪陪你了。”
    “嗯！”陆语冬嘻嘻笑了一下，露出了不知比那小黑脸白上了几个色号的牙齿，看上去傻乎乎的。
    不过很快她便睡了。
    闭上双眼，抱着曼珠细瘦的胳膊，睡得十分安稳。
    周日的白天，陆语冬早早起床写完了班主任布置的周记。
    她将要带去学校的东西提前收进了书包，便坐在沙发旁和曼珠一同看起了电视。
    曼珠很喜欢看电视，毕竟是久居深山，不管电视上播得是好片还是烂片，在她看来都是十分新鲜的。
    如果是现代剧，曼珠会看得比较安静，那毕竟是她不太了解的东西，不好评价。
    不过如果是古代剧、仙侠剧，曼珠就会忍不住去吐槽。
    “我一个很少出山的妖精都知道，那时候的选秀女子敢这样顶撞皇亲国戚，九个脑袋都不够掉。”
    “到底谁说猫有九条命，而且每一条命都能拿去救人的？有这等好事，怎么不带上浣溪？”
    “这千年的蝎子精怎么被雷公电母劈得满山逃？神仙不可轻易涉足人间事，雷劫都是天道降的，和雷公电母半点关系都没有，那对夫妻只管打雷下雨。”
    陆语冬每次陪曼珠看古装剧，尤其是看仙侠、玄幻那一类时，都会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简直一无所知。
    原来电视里的妖魔鬼怪，甚至诸天神佛，都和真实世界里的不太一样。
    这让陆语冬对自己所不熟悉的那个世界有了更多的向往。
    不过电视上的剧可不好追，每看一会儿就要跳出好多广告，错过了那个时间点，还会漏掉一段剧情。
    每次漏掉剧情了，曼珠都只能去酒吧里找人借手机或笔记本，让人把那一集搜出来给她看。
    陆语冬有时都会想，如果自己有钱就好了。
    如果有钱，她一定要为曼珠买一台电脑，然后再把家里的网连上，这样曼珠就不用每天两集两集的等着看了。
    只是陆语冬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岁数，除了发传单，到底还能怎么赚钱。
    一台电脑的钱，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多了。
    那个下午，曼珠饶有趣味地看着电视剧，全然没发现陆语冬在一旁胡思乱想。
    差不多到三点半，她才起身走进厨房淘米煮饭，而后披上轻薄的大袖衫，换上外出时穿的绣鞋，站在门口，回身问陆语冬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出去买菜。
    最近冰箱里是完全没有菜的。
    陆语冬一周不在，曼珠便吃了一周的方便面。
    曼珠的肠胃与人类不同，本就不在乎营养不营养，健康不健康的事。方便面对她而言，便宜、简单，味道也不错，多买几种口味换着吃，没什么不好。
    只不过再怎么图方便，她也不能让陆语冬这个还要长身子的孩子陪自己吃方便面的。
    菜要买，以往菜也都是两人一起买的。
    只是这个点了，再不买来不及做晚饭了，现在出门的话，正在播的那一集电视剧又没有结束，曼珠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问问陆语冬现在到底想不想动弹。
    陆语冬本来看电视就看得心不在焉，此时听曼珠说要出去买菜，连忙跑到床边拉上窗帘，换下身上睡裙，屁颠屁颠跑到曼珠身旁，牵住曼珠的手，嘻嘻笑了两声。
    出去买菜的路上，陆语冬哼哼着唱起了歌。
    是军训时教官教大家唱的歌，她想起之前说过，要唱给曼珠听的，一回来竟都给忘了。
    她跟在曼珠身后蹦蹦跳跳，从《军中绿花》唱到《团结就是力量》，接着又是《游击队之歌》、《一二三四歌》。
    小丫头的嗓子还在变声期，听起来有些沙哑，边走边唱又抖得厉害，每首歌的音准都不太对，却偏偏让人忍不住觉得有些可爱。
    只是那些歌的歌词，曼珠听得有些茫然。
    陆语冬见曼珠一脸听不懂的样子，这才反应过来曼珠近几年好像就没看过抗.战剧，曼珠简直就是从古时候生生跳进这个现代社会的。
    “听不懂没关系呀，反正也不好听。”陆语冬无所谓地笑了笑。
    曼珠想了想，道：“你不是还说，回来要叠军被给我看吗？”
    “对哦！回去就给你叠！”陆语冬说着，不自觉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只是回到家后，陆语冬才想起家里只有两床毛巾被，厚一点的被子全都收进床板下的柜子里了，要拿出来很费劲的。
    陆语冬对着那两床薄到根本没法叠豆腐块的毛巾被发了半天呆，最后灵机一动，转身蹦跶到茶几边，拉了根小板凳高高兴兴地坐了下来。
    厨房里抽油烟机的声音响了很久，最后终于安静下来。
    曼珠解下身上围裙，端着刚炒好的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刚将盘子放上茶几，便见茶几上摆了两个方方正正的小玩意儿。
    那是陆语冬用餐巾纸叠出来的超小型军被，真就像豆腐块一样，有棱有角。
    “那被子太薄了，叠不起来，只能这样给你看了。”陆语冬嘻嘻笑了笑，眼里满是得意。
    曼珠噗嗤一笑，将那餐巾纸叠的小被子捡入手中，轻声问道：“真可爱，送给我吗？我要把它存起来。”
    陆语冬歪了歪脑袋：“放不了多久就会坏掉吧。”
    曼珠说：“我不会让它坏掉的。”
    语气有些小幼稚，却是温柔而又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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