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3 章

    须知这皇家的姑娘虽也比别人家的姑娘要更金贵些, 却到底不是男儿，便皇家有为她们设置学堂并请大儒为师，也多是给这些个金丝雀寻些乐子，间或读些女训女则一类的书籍, 不叫人笑话皇家女子无甚教养罢……故真正会给这些姑娘们上课的大儒, 老得牙齿都掉光了不说, 也大多都是在翰林院里养了几十年都养不出个名堂来的唯会读书之人, 临到老了再被挖出来, 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可林海却明显不属于这种情况啊？那到底是程铮太看重程曦这个女儿还是对程铮而言林海和那些百无一用的老书生无甚区别？
    ……自然了，明眼人还是能看出程铮的意思的, 只既然连林海这得程铮聘请专为程曦授课的探花郎都免不了被人当面议论羞辱，那外面又有多少人是愿意教导女学生的？便有大户人家洒出大把银子只为一颗爱女之心，可在好面子的读书人看来也不如回乡野之地开间童学……说不得还能教出个秀才举人呢？
    可这位贾雨村却是偏偏放出话儿来，道世道艰难, 自己已是涤过了最污浊的水流, 那追逐名利的心也不免就淡了，女子与世无争, 是最清净不过的，故教导女学生又如何不可了？
    ……
    因此, 既这人都已经如此上赶着向林海‘看齐’了，那有人会将他的名儿专门报与林海知晓, 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儿吧？
    ——可不就叫林海用上了？
    程铮：“……”
    他是千猜万想，都想不到这世间还有这么无聊的人？
    只世间人既然千千万, 那性格也必然不一而足的, 只要没有碍着他什么, 他又何必为这等无关之人花费心思？
    就转了念头, 复又开始专心的和林海计较起这一行动的可行和该行之处了——
    人, 此时已是被林海派走了，想来按照林海叮嘱的、几乎是赶命儿一般的生死时速，这时去程都要走完了，若是再拼命些，说不得都想办法和贾雨村搭上线了：林家和傅家在江南多少也是有些经营的，虽左右政治经济局面是别妄想了，但撬一处墙角什么的……还是容易的，更何况贾雨村其实也并没有得甄家多少用心——
    故而要和他说上话儿，并不难。
    只上线之后如何一系列无差错的完成林海的‘预想’才是真要命的事儿。
    贾赦也就此需要上线了：林海没想着让贾雨村真来京城来贾家王家完成一系列的投靠‘交接’任务，他只打算在贾家王家都被卷入旋风的时候，借着懵懵懂懂且还满怀希望闯进局中的贾雨村，一并将这两家人连带着甄家和二皇子兜头打死！
    具体怎么打，还要看程钰如何和程铮这一系的人配合，只机会林海是一定要给出来的：
    在林海的预计中，以贾赦的心态，想来顶多再有个三五日的功夫，他就会想着如何和贾家二房决裂了——这些年里，他之所以还能在‘清醒过来’的情况下继续忍受贾政一家子的晃悠，上有贾母固然是一方面，怕他本人也多少是存有瞧‘二弟一家子纵使跳得高也终究越不过自己’的丑角形象为乐的。
    只现在却是不行了。
    不管贾珠到底是谁害死的吧，王夫人都是有将这笔账算到贾琏的头上。
    而，若说之前的贾赦还能因林海是足以压制王夫人的存在而能优哉游哉的笑看王夫人撒泼，那在连王家都忍不住出手了的现在，他还能只借林海的气力自己却是逃清闲吗？
    不能，除非他真的不想要贾琏这个亲儿子了！
    ……
    可便是要出手，又该如何出手？
    贾赦浑噩了大半辈子，对外那几乎是没有一点能耐的，因而唯一能让他做文章的还能成功做完这文章的，也只可能是在贾家自家之中了。
    分家！
    这一看似与眼下事儿全无关联的法子，却偏偏是最能遏制王夫人和王家的手段：
    重点在王家身上。
    他家之所以会出手帮着王夫人对付贾琏，明面上瞧着是因他家姑奶奶王夫人失去儿子且凶手‘疑似’贾琏的缘故，只实际上却也未必没有期盼待得贾赦绝嗣之后，贾家爵位有很大可能落到王夫人小儿子的头上——如此，于私王夫人出了胸中的那口恶气，于公王家即将有一个身为未来贾国公的侄儿……多好啊？
    但，要是贾赦将贾家——或者说荣国公府邸——彻底的闹散了，怕王家就不会再这样尽心竭力的帮王夫人了。
    原因也很简单，王家的如意算盘就会因此而落空：固然‘于私’的目的依旧不变且能成功，但要是‘于公’，王家还真就未必能如愿了：只要分了家，那无论是宗族还律法，都必须要承认贾赦和贾政是两支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便贾赦无后，贾政的儿子也未必能赢过旁的贾家子弟夺得贾赦嗣子的地位。更别说眼下贾政的膝下也只剩一个嫡出子了，若真过继给了贾赦，那贾政身后却有谁人能摔盆上香？
    贾家宗族不会支持的。
    而当宗族之中都无人支持了，这过继怕也就不能成行了。
    那么，在没有了贾赦‘可能’遗留下的爵位做诱饵的情况下，王家还能真心且尽力的帮助王夫人复仇吗？
    ……
    这也大抵是林海看最不起却又最‘喜欢’勋贵的地方了：对他们而言，自家立身的根基不在天下也不在皇帝……更不会在百姓身上了，而仅仅在于他们自己一家内部！因此，但凡遇上朝事儿政事儿天下事儿，对他们而言也是无一不能通过走他们 ‘自家家事’的路子=解决的——
    他们太脆弱了，可同时他们也太贪婪了，明明只是依附于政权之上的‘寄生虫’，却又偏偏要摆出一副自己就是政权本身的傲慢来。要对付他们这种人，真的是只要找准了那个点，一指头下去就能戳碎一面墙：尤其是又遇上贾家这种只余下祖宗残留的老本可吃，可偏偏连外人都在惦记着这点子老本的时候。
    也因此，林海又如何不会借这个机会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贾家的‘墙’倒下，硝烟遮蔽了所有人的眼使之看不见看不真的时候，趁机排演出一些似是而非的场景，然后再在所有人因眼前的‘迷局’而一时间难以得出正确的判断之际，就将结局快速的敲定并解决掉。
    也因此，面对这出即将在贾家上演的闹剧……林海也就十分有必要为贾赦站台了。
    总不能叫他因为王家而吃亏了不是？
    但林海却是想不到贾赦这次动手的速度竟是快到连自己都差点跟不上——
    人贾赦根本就没想过走贾家内部解决的方式，他竟然引外部的水来倒灌贾家内部的地儿了！
    ……
    …………
    太冒险了。
    无论是谁，在知道了贾赦的做法之后都会这么感慨一句，更有甚者会怀疑贾赦的脑子是不是终于被岁月给夹坏了：别以为这老小子身为贾家袭爵的嫡长子大老爷，又已然继承荣国公府近十年，此时提出分家就会是理所当然的事儿了，只要贾母还在一日，那他一日就得奉行‘父母在，不分家’的准则！
    □□开国之初，曾有因全国都饱经战火□□，孤鸿遍野人丁凋敝之景而当庭潸然泪下，不久后更是颁布法令，不但鼓励百姓成家生子，还为保持家族兴旺之态而令：‘凡诸祖父母、父母在而子孙别立户籍、分异财产者，杖一百。’（《明律集解附例》）。
    这便是说，但凡上有高堂者，若要提分家，那不必你家里的人站出来说话了，只依着这法律就能将你给办了！
    只，在经历了近百年的发展之后，帝国如今的人口已非开国之时可相比，兼之一家人里儿子生孙子，孙子又生重孙子……兴旺固然是兴旺了，可问题也随之产生且肆溢了：一对父母便可有至少三四子女，那孙子辈的又会有多少人？这一大家子人，能没有些磕碰吗？
    也别说什么住不到一处去便就能减少摩擦了，官府对何为‘一家人’是有明确规定的：‘凡隶于一户籍者，为一家。’（《大清民律草案》）
    这便是说，即使大家伙儿没有住在一块，但你的屋子，你耕种的田地，你赚回的银两……单单从法律的角度上来说都是这家人现在共有的——至少在眼下这个时间节点上，从法律的规定中看是共有的——
    有了搅混在一处的利益，便是人分开了，又还能没有矛盾吗？
    有，且太多了。
    多到先皇帝不得不冒天下之大不韪，便是背上了不敬组训的骂名，也要硬着头皮改了令：‘祖父母、父母在，子孙不许分财异居；其父母许令分析者，听。’（《大清律例增修统纂集成》）
    也就是将百姓决定分家别产与否的权力再交回到了百姓的手中——哎，分不分家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官老爷如我是管不得也不想管了。
    ……不得不说先帝的这一举动虽说有被酸儒唾骂，但也真真切切是有利于全天下大多数百姓的——却是不见得同样有利于贾赦：
    贾母会允许贾赦提分家？
    到时候竟是不用再做些什么了，只因贾赦敢于提分家，那顶‘不孝’的大帽子就到他头上了。喜欢[红楼]公主自救手册请大家收藏：(663d.com)[红楼]公主自救手册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