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0 章

    程铮知道这邱尚书果真对自己是没有什么坏心眼的。
    只是也没有什么好心思就是了。
    人家如今已是正二品的刑部尚书了, 再往上走便也就是入阁了，这样的身份放眼整个朝堂都是板着手指头能数得着的，那用得着在自己身上绑死了吗？别届时从龙之功没有挣到，最后却阴沟里翻了船。
    ……老实说这样的做法是令程铮非常不爽的, 但是在不爽的同时他也知道自己目前还得依着邱尚书这样的人才能夹缝里生存：邱尚书不但看不上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太子，他在程钰和程镮的身上也是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的。
    而在眼下这个时候，不在敌人船上的人……便就是自己的战友了。
    因此再是有更多的心思也必须压制住了才可以。
    想到这里，程铮便就调整了面上的表情, 虽未笑，却是有点子叹息了：“邱尚书也别觉得孤仗势欺人, 只这样的事儿, 发生在谁的头上，只怕都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邱尚书虽是诺诺，只也知道程铮这话是大实话, 便也只有将头埋得更低些。
    而程铮就在他的视线之外只木着脸看了他半饷，这才哑声开口, 就像是沉思了许久那般：“只邱尚书既是忠心为国的, 那这桩发生在三弟身上的事儿也必要查清楚了才好，不可误了一个好人, 却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邱尚书自然知晓程铮的重点在于‘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之上, 只他做了这许多年的刑部尚书了，比起审案子, 还是撇关系做的更顺手些, 因此面对程铮的这一威胁警告也全然不惧, 好似没听出程铮额话里有话似的就高声道：“微臣定尽心竭力。”
    而程铮又如何不知道邱尚书这是在唬人？只他也知道如今自己还能被糊一唬便就是这邱尚书给自己面子了，因此也求不得更多了。
    两人就默契的抛弃了这个话题，只由程铮转而道：“想必邱尚书好奇我为何会忽然问起这个问题吧？”
    邱尚书并不说话，可看表情也不是什么胸有成竹的样子。
    于是程铮有数了，只轻轻的敲了敲桌几：“眼下刑部可真是不太平。”
    说到这点邱尚书简直都有一肚子的话要倾诉了：刑部哪里是不太平，这明明是撞鬼了！还是接二连三的撞！
    他虽没有说话，程铮只需看着他那张苦瓜脸便也无声胜有声了、
    就微微笑了，只一一数过来：“先是女官的事儿，虽是被父皇压下去了，可这太监里外私通——通的还是朝中的亲贵大臣，刑部便无论如何都得紧着这根弦了……再是二弟当庭奏请甄小姐一事儿……可真是苦了三部的大人了。”
    邱尚书也觉得苦，只却知道这话不能出口，便就苦着脸道：“为陛下尽忠，不敢不尽力。”
    程铮眼波一转，已是带着一点子调笑了：“可不是忠心吗？如果不是大人们忠心耿耿，只怕还扯不出夏秉忠这条大鱼来？”
    就说得邱尚书的一张苦瓜脸几乎要含泪了：当初他们这样做不过是想着一个太监终究比两个皇子好拿捏些，便是有什么事儿事后也不会受到太猛烈的报复，谁知道这个太监的胆子竟是比皇子还要大一些？以至于现在刑部……不，不止刑部，连带着大理寺和都察院都被带累得不上不下，只好似一根绳子系在脖颈处勒得生疼……
    还不知大理寺卿和都察院的左右御史会怎么埋怨自己呢。
    如此想了一想，邱尚书便就试探道：“臣万不想事情会发展到如斯地步，只如今这摊子不收不行，不知殿下可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程铮一偏头，看着竟好似有三分的天真了：“便再是混乱的局面，终究也是父皇吩咐下来的事儿，如何便就能能烂摊子来形容了？邱尚书可是不愿意统领这个局面要让贤了？”
    登时说的邱尚书一哽——不，他岂止是哽，他简直想要拍着程铮的狗头怒斥程铮在想些什么了！
    ……可程铮是太子，所以他不敢。
    而正是这不敢使得他的脑子顿了一下，这一顿便就品出些许的不同来了。
    便再是混乱的局面……也是皇帝吩咐的……统领局面？
    皇帝吩咐的烂摊子？
    自然了，当皇帝吩咐下来的时候这事儿或许还没有这么乱，但事态的展开却是谁也料不到的，因此这事儿乱成这样，也不过是说一句牵一发而动全身，因为一个点挖出了一个面来。
    这事儿乱吗？乱。
    可这是邱尚书的错吗？不是。
    作为一个多年经验的刑部尚书，邱尚书自然愿意将事儿理得条条是道的给皇帝递上去，如此也显得出自己的本事不是？可若是需要……眼下这乱局却是正好……
    想到这里邱尚书的眼光蓦然一亮，便就抬头去看程铮。
    而程铮也目光炯炯的看着他：“这若是遍地都是坑，只怕父皇就不会注意到其中一个坑里到底有什么了，夏秉忠这事儿我们虽是拿出了主意，但到底匆忙，父皇目光如炬，如何就看不出这其中的不妥来？因此少不得还得用其他的事情来转移一下父皇的注意力，便是能牵扯一两分的精力也尽够了。”
    邱尚书听得这话，便就知道程铮的考虑和自己算是殊途同归了，虽说或许两人的出发点有所不同，但便是有出入又如何？他们目前可是一条道上的人，且看着还会一条道再继续走下去！
    因此目的地相同也就是了，还管心中的目的作甚？
    邱尚书是个很现实的人，当断则断决不推延、因此也很痛快的一个头叩下去：“微臣谢太子殿下的指点。殿下放心，这甄家小姐的事儿眼下也是三司会审的大案了，自是错不了的，微臣再精心着些，只将那所有的线索尽数收集起来，上禀陛下，又有前些日子的借着宫女女官之名内外私通一事儿，臣也瞧瞧还有什么新的进展没有，毕竟这事儿和眼下的事儿也算是一脉相承。”
    程铮就暗暗一笑，只道这邱尚书果真是个上道的……
    且他便是不上道也没什么，自己需要的其实也就是等那么几日——
    等到程镮和他背后的三妃出手。
    ……
    …………
    只虽是这样说，但程環和那贤淑宁三妃究竟何时出手，又会如何出手——此时的程铮一概不知——不但不知，甚至于他连一点子打听的可能都没有。
    毕竟这事儿就是个坑。
    不但是个坑，还是个能够一手埋程钰一脚跌程環的双重坑，所以他必须要仔细，只唯恐哪里不甚被程環发觉了去，虽说那时程環也不一定会放弃这埋程钰的大好机会，但兴许就会因此而留上一手呢？若是这一手又是针对自己的，那便就不美了。
    因此程铮得耐下心沉住气，即使心中有什么想法也得尽数憋住了。
    ……从根本上来说他并不是一个好心性的人，什么沉稳一类的形容词更是和他不沾边。但是凡事总得有个开始，徐浩既然惯常说他的心性还缺些火候，那他从现在开始炼也是一样的。
    想到这里，程铮的心不由就再度定了一定，虽对那甄家小姐的事儿尙有些把不准，但眼下这张柳周贾四家的审讯过程已是出来了，便就叫人拿了来，只就着那摞纸张和邱尚书细细的讨论过了，又提起笔来细细勾画，有删有增，一时只将那纸张面儿都改得有些面目全非了，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笔。
    又出来与众人闲话一回，便就告辞回了府。
    回府之后他也没闲着：这些事儿必是要细细与程曦和徐氏分说的。只程曦的鬼主意虽多，但这事儿如今发展成这样，却也很有些超乎她的预料之外，便就与程铮商议了，只定下且先这样将那夏秉忠的事儿揪实了，再借着程環那里的‘东风’只将皇后一举拿下的主意。
    这般讨论的结果，竟是十分的合程铮的心意，因此便是为了程曦，他也暗自发誓必要将这心性磨砺出来。
    ……就依旧按部就班的行动。
    程铮的生活开始变得简单，只需朝会，乾清宫，刑部三头的跑动。而在皇帝的面前也没有丝毫的隐瞒，只道这张刘贾周四家俱是已经招认的了，看他们招认的也委实快了些，便就不免让邱尚书和自己都生出一点子疑惑来，因此只将这事儿摁住，待要再找些线索相辅相成，万无破绽了才好给皇帝呈上来。
    皇帝在刑部也不是没有耳目的，这刑部审案如此大的事儿也是瞒不住的，因此便就也隐约知道些，眼下正奇怪这邱尚书怎么还不来与自己禀报，此时程铮的解释倒也觉得说得过去，便就嗯了一声，只按下这事儿不提了。
    程铮松口气之余，也不免急着催促邱尚书将案件尽数整理了，两人又对照着看着暂无纰漏了，便就放在一旁，只等着那去往山阳的人回来。
    ……也一并等着程環什么时候出手。喜欢[红楼]公主自救手册请大家收藏：(663d.com)[红楼]公主自救手册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