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圣子IV

    圣战纪念日之后，梅尔德斯不顾里卡多的挽留，在圣子晦涩的目光中执意离开了伯纳乌。
    这一次，梅尔德斯清减了自己的随行，没有了枢机主教的仪仗，他刻意隐藏了姓名，以一名修行神官的身份，游历在大陆各个国家之间。
    而时间如梭，五年之后，在大陆东极调查黑暗势力的枢机主教收到来自伯纳乌的急信——教宗陛下病危。
    连续使用几个传送卷轴回到圣城，在传送阵的白色光芒消失之后，梅尔德斯看见黑发黑瞳，一身黑衣的里卡多。
    枢机主教的瞳孔微缩，五年未见，里卡多已经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带着让他感到陌生的气息。
    “梅尔……”里卡多压下心中因为看到梅尔德斯而染上的欣喜，脸上满是悲痛，“教宗陛下他没等到你……”
    看着里卡多脸上的表情，格雷安慰自己刚才那一瞬看到一身黑衣的里卡多时的心悸，是因为教宗的过世——身为教廷圣职者，他们的一生里只有在教皇去世时才会换上黑衣。
    想到几乎被自己当做祖父的人就这样离开了人世，而他都没有能赶上见他最后 ，梅尔德斯站在传送厅的石台上陷入沉默。
    里卡多也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梅尔德斯的身上移开，这个将他抚养长大，又狠心将他抛下的男人，此刻显得是如此脆弱。抑制着心中的欲望，他贪婪地想要保持此刻宁静。
    而然，梅尔德斯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
    最初的怔愣之后，主教便大步走下传送台来到里卡多跟前，“殿下，不……”
    梅尔德斯深吸了一口气，“我很快就该叫你教宗陛下了……”
    “梅尔……”里卡多眼中的不安与悲伤更甚，“我不想当什么教宗陛下……”
    “你看你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了……”看着眼前与自己一样高了的青年，梅尔德斯微微弯起嘴角，“或许教宗陛下离开得有些让我们措手不及，但我相信你可以的。”
    知道梅尔德斯误会了他的话，里卡多眼光闪烁。
    梅尔德斯以为他还在犹豫不定，主教将手搭在了即将继位的年轻教宗肩上，“里卡多，我将你抚养长大，抱歉这几年我没有办法陪在你身边，但我相信教宗陛下已经教会了你许多许多，即使有些事他或许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该怎么做，但我与舍普琴科大人，还有卡佩罗大人都会帮助你。”
    “梅尔你不会再离开了？”里卡多眼中泛起光亮。
    “在一切安定下来之前，我不会离开圣城的。”尽管调查黑暗势力的苏醒亦十分重要，但此刻对于梅尔德斯以及教廷而言，让年轻的圣子顺利继承教宗之位更加重要，因为比起蠢蠢欲动的黑暗力量，年轻的教宗及不稳定的教廷才会动摇光明力量的根本。
    即将成为教宗的里卡多沉默着，他伸出双手慢慢将身体前倾，接着在格雷的讶异中，紧紧抱住了枢机主教的腰。
    “我很想你，梅尔……”
    年轻的声音里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眷恋，让梅尔德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他无措得悬空着的手。
    腰身上的力量又被加大，梅尔德斯无奈轻叹一口气，将一只手落在了里卡多的肩上，而另一只则落在了他深棕色的卷发上。
    无数次得想要狠心，但面对里卡多，梅尔德斯更多时候只会妥协。
    里卡多在心底亦是一声叹息。
    片刻沉寂之后，梅尔德斯出声，“我们该走了，我想要去见一下教宗陛下。”
    “嗯。”松开手臂，里卡多略略忐忑地抬头望了一眼格雷，枢机主教脸上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因为他之前的举动而显出太多的异样，而他不知道这是因为梅尔德斯此刻心中更想见到已故的教皇，还是对他的行动毫不在意。
    与里卡多一同离开传送室，梅尔德斯先回了自己的卧室换上了丧服，接着他来到教宗的寝殿。
    与站在门口守卫的圣骑士点头示意，梅尔德斯走进房间。
    黄昏的阳光堪堪触及位于房间一侧的华丽床铺，静静躺在上面的是已然陷入永恒沉眠的教宗。
    梅尔德斯缓步来到床边，跪下身。
    他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要跟这位老人说，但话到了嘴边却似乎又变得毫无意义。就这样静静跪着，梅尔德斯为之祈祷。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已无一丝光线，侍者敲响了门，走进来为房间点上了蜡烛。
    双腿似乎都已经麻木，梅尔德斯撑着床沿站起身，看见被侍者开启的门外，站着的是舍普琴科。
    梅尔德斯朝他着点点头，接着在双腿稍微适应之后，慢慢走到门外。
    “你回来了……”舍普琴科看着来到自己身前的主教。
    “嗯，安德烈。”两人站在教宗寝殿外的走廊上，空气中带着沉凝。
    “你连着几个传送回来，很累了吧？”虽然可以利用传送阵，但其使用者的魔力与体力都会有很大的消耗，所以在一般普通人即使有钱，却也不是谁都能使用。
    摇摇头，梅尔德斯表示自己还好，他看着看起来似乎是特地来找他的舍普琴科问道，“你是找我有事吗？”
    “嗯。”舍普琴科应了一声，他看了看走廊边站着的守卫们，“去我的祈祷堂吧。”
    理解舍普琴科的意思，梅尔德斯点点头，跟着他并肩离开了教宗的寝殿。
    与梅尔德斯光明女神如凉亭一般美丽的祈祷堂不同，舍普琴科的光明武神殿由灰色的巨石砌成高墙，带着锐利的尖塔，武神像位于祈祷堂的中央，整个空间没有丝毫多余的装饰，带着令人寒战的萧肃。
    关上祈祷堂的大门，舍普琴科与梅尔德斯双双立于武神像前。
    “舍瓦，你再给我讲下教宗陛下之前的情况吧。”虽然给梅尔德斯的信上大致讲了一些教宗去世前的病情，但因为时间仓促，并没有太过详细。
    “本来以为能等到你赶回来，但陛下他病情急转得太快，我们都没有准备……”
    舍普琴科沉默了一下，慢慢向身边的梅尔德斯叙述起来，
    随着他的话，梅尔德斯的眉头越皱越紧。
    “虽然不想承认，但想来我们是想到一起去了……”在舍普琴科讲完之后，又联想到自己在极东遇到的一些人和事，梅尔德斯看到身边老友凝重的目光，也知道舍普琴科与自己有了一样的怀疑。
    “但是，我想不出来，黑暗力量怎么可能会渗入教廷，而我们都一无所知？”身为圣殿骑士的领袖，三大枢机主教之一，舍普琴科对自己的力量是非常有自信的，他说着，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双目微微张大，“他们在极东的那些动作，就是为了要把你引开！”
    虽然舍普琴科与卡佩罗的实力与武力值都比梅尔德斯要高出不是一星半点，但说起对黑暗力量的敏感，这个大陆或许无人能出其左右。而将他从教廷引开，也是为了不给教宗时间等待他的治愈术。
    梅尔德斯在舍普琴科的话下也转瞬明白，他有些懊恼——明明可以派遣手下的人去进行探查，但自己却执意亲力亲为。
    舍普琴科看见梅尔德斯眼中的自责，赶紧说道“梅尔，没有预见这样的事情，是我们太过大意了。你去极东的事情，也是经过我们讨论同意的。”
    对于身为枢机主教的梅尔微服出巡，若在和平时期，在舍普琴科看来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他自己也在任期时偶尔会离开教廷，独自或者带着一些手下隐瞒身份，在大陆各地巡查。只要教廷有教宗外加两名枢机主教坐镇，根本没什么人敢在圣地亚哥伯纳乌翻出浪花。
    但没有人能想到，黑暗势力能够胆大包天到将主意打教宗身上，并且能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得将黑暗力量注入到已经年迈的老人的身体。
    轻叹一口气，梅尔德斯也明白这件事的责任并不全在自己。但当初他决定要离开教廷要去视察原因里，还有一个不能为人所知的理由，而对此他却也只能深深埋在心里，无法跟舍普琴科诉说。
    “梅尔，这个是陛下让我务必亲自转交给你的。”舍普琴科从自己的空间里拿出一封信。
    梅尔德斯接过信，看到上面有着教皇留下的封印，知道信没有被打开过。
    “时间也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今天之后，我们还有得忙呢。”舍普琴科知道梅尔德斯需要独自查看信件，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之后，便离先行离开了祈祷堂。
    确认不会有人打扰到他之后，梅尔德斯将自己的光明力量输入到封印上之后，轻轻打开了信封。
    细细读完教宗的信，梅尔德斯觉得自己的脚下有些不稳，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身前的武神像，思绪飘远。
    ——
    两天之后，教宗去世后的第三天，在圣地亚哥光明主教堂，教廷为上一任教宗举行了葬礼。
    举世哀丧。
    再三天之后，大陆各国国王领袖，以及千万信徒聚集于圣地亚哥伯纳乌，只为一睹新任教皇尊容。
    里卡多最先来到舍普琴科面前，接过象征力量与忠诚的光明之剑。
    接着他缓步走到梅尔德斯的身前，青年与枢机主教目光微触，弯起嘴角伸出自己的左手。接着他感受到梅尔德斯温暖而干燥的手心——枢机主教将象征光明教宗无上权利的权戒戴在了他的左手无名指上。
    最后，他站到位于祭坛正中央的卡佩罗的身前，站在一边的梅尔德斯看着德高望重的枢机主教为里卡多戴上象征教皇荣耀的冠冕。
    在那一刻，一束阳光恰好破开云层，透过主教堂的水晶穹顶，恰恰落在了里卡多的身上。
    在众人的惊呼中，身着一袭白色曳地长袍，头戴圣冠的年轻男子宛若沐浴圣光，泽被神迹。
    人们欢呼雀跃，为了他们新的神之代言者。
    梅尔德斯微敛双目，脑海里翻涌着的，是里卡多刚才的那一个眼神。
    圣典之后，新教宗接见各国来使，而身为枢机主教的梅尔德斯，也开始招待起来客。
    “格雷大人。”巴萨国王带着他的儿子梅西来到梅尔德斯身前，老国王的精神看起来一般，他身边的梅西到是因为见到了梅尔德斯而神采奕奕。
    “里奥，许久不见，你真是长大了许多了呢。”梅尔德斯也笑意盈盈的，自从身上的诅咒被去除之后，梅西的身体恢复健康，精力变得充沛。他以惊人得速度成长着，梅尔德斯不止从一个人那里听说了里奥的优秀，巴萨原本都不看好这位王子的很多人，也已经转变态度，开始拥戴起这位未来的国王。
    “格雷大人。”梅西腼腆得笑了笑，为梅尔德斯眼中的赞许而感到无比得雀跃。
    “我带你们去见教宗陛下吧。”作为梅西的守护主教，自然是由梅尔德斯负责引荐。
    三人来到教皇的圣座之前，梅尔德斯替两人介绍，罗纳尔迪尼奥与梅西深深向坐在圣座之上的年轻教皇行礼。
    里卡多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欢迎两位来到圣地亚哥，罗纳尔迪尼奥国王陛下，里奥王子殿下。”
    年轻教皇的声音温和中带着些许空灵，虽然里卡多看起来没有比梅西大多少，但他的身上散发的平和气息中，却又着一种令人无法言喻的威仪，这让才抬起头的梅西想起了才不久前加冕典礼时的神迹，接着他看到里卡多缓缓抬起他的左手。
    站在梅西身侧的罗纳尔迪尼奥见到教宗的动作，赶紧上前一步，在里卡多脚边半跪下，虚执起他的手之后，低头轻轻用额头触碰他左手上的教宗权戒，表示巴塞罗亚王国对光明神以及其地上代行者的忠诚。
    完成礼节之后，里卡多的目光瞥过梅尔德斯，望向他身侧的梅西，“里奥王子，我听梅尔德斯提起过你好几次呢，这是你第一次来到圣地亚哥伯纳乌吧？”
    “是的，教宗陛下。”梅西心中依旧忐忑，“但是之前格雷大人就跟我讲过许多关于这里的事，我很高兴终于能够亲自来到这里，圣地的建筑真的是令人惊叹。”
    耗尽光明大陆信徒上百年时间，无数人心血建造而成的圣城，拥有大陆上最令人叹为观止的建筑群，而这其中最令人瞩目的则是伯纳乌主教堂。她外围十二座尖塔代表十二圣徒，中圈三座高塔代表三位光明从神，围绕着大陆上最高的建筑物光明塔，构成了这世界上最壮观的由人类建筑的事物。
    每一个到达圣城的人，当他们站在这宏伟的建筑前时，都无法不被这有如神迹一般的壮观建筑所震撼。
    梅西的话让里卡多再次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梅尔德斯，教宗脸上表情不变，“这里的一砖一瓦，都代表着吾等信徒虔诚的信仰，亦是光明神的赐福。”
    里卡多的表情神圣虔诚，让梅西看得怔愣。
    少年王子的表情落在了梅尔德斯眼中，让年长者轻轻弯起嘴角。
    这一笑，却落在了年轻教宗的眼中，他的心底微微一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眼角却突然撇到与舍普琴科一同向圣座走来的，一脸傲气的年轻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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